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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在想尸体该怎么办?”

    这个男人在和上官金虹那一战中的确败了,但他又重新将破碎的尊严拼凑回来,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林娴顿了顿,又问:“太平王想做什么?”

    曹勉是不甘的。

    林娴是在之前和吕凤先约定的那间小屋被抓到的。她揣着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将她团团围住的随从身上的配饰,丝毫不见急躁之意。

    “说起来,这个太平王是谁?”

    族中宗老都对这个掌权人相当满意,

    “我?”林娴站起身,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他知道这一船运输的并非是行商所用的木鱼和佛像,而是为太平王一方起事所准备的三十万黄金。他知道曾经的银戟温侯吕凤先上船就是为了调查他们的底细,他当然也知道曹添带在身边的女人是什么身份。

    她既没有不惜生命也要维持的骄傲,也没有舍弃尊严也要达成的‘道’,她踏着无数尸骨前进,用尽卑劣手段,而驱使她的不过是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而已。

    她这才发现,当林娴安静下来的时候,她身上的那种非人特质就会格外明显,就像某种恐怖的存在即将挣脱桎梏降临于世,再无束缚。

    随着这话一出,四周顿时死寂一片。

    作为一个被抓了个现行的女人她倒是意外的镇定。

    曹勉看着她,叹息着摇了摇头。

    林娴笑,“看样子佛的确只渡有元人。”

    “是曹家,还是别人?”

    “是。”

    美梦。

    “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在替太平王做事?”林娴问。

    “林姑娘,看来你没有我所想的那般聪明。”

    曹勉的脸色依旧没变。

    林仙儿顺着她的注意转移换题。

    “但他现在死了。”

    林娴不由兴意阑珊起来。

    “他?”曹勉脸色古怪,他向来是个对皇权毫无敬畏的人,“他当然是想当皇帝。”

    他的眼神林娴并不陌生,那是具有信念的人才拥有的眼神。他们不在乎什么得失,更不会计较生死,这种人为了达成心中的理念,无论什么都不惜牺牲。

    这可就问到林仙儿了。她对朝野向来关注不多,更何况这太平王着实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他很少出现在公众视线内,没做出什么功绩,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别的名声。

    女人笑起来:“抱歉抱歉,是我着相了。”

    再然后末日‘啪’地一下子降临,她的人生和三观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被颠覆了。

    吕凤先是个高手,而能将这么个人困在佛像里毫无办法,那至少有一个身手不亚于他的人正藏匿于船上。他上船就是为了调查这曹家,然而这曹家兄弟之前似乎也并非亲密无间——这曹勉明显瞒了曹添不少事。

    但曹勉不满意。

    果不其然,今天就有手下来汇报林仙儿的举动了。

    ——这才是毁尸灭迹的居家良备。

    如今天子的位子做得可不算太平,无嗣,病弱,势强的诸王在封地虎视眈眈。

    那股非人感顿时消散。

    按照林娴原本的做法,她肯定是把挂到曹勉的门前,有什么用暂不说,单是想想曹勉的脸色就肯定会很有趣。但这次她却没了这个兴致。

    “是。”

    林娴笑得比他还要坦然。

    “相信我,我知道的肯定比你所想的多多了。”

    而曹勉毫不怀疑太平王会成为最后的胜者,越是对这位王爷背后的势力有所了解,他心中就越是火热。

    曹勉从睡梦中醒来。

    一个见识浅短的女人而已,就算被人买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曹勉毫不怀疑,吕凤先会想方设法将情报传到林仙儿手中,那女人要做什么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林娴了然:“而你是想要这从龙之功。”

    曹勉自然也知道吕凤先和林仙儿曾经的过节,但时过境迁,人的立场会变,利益的纠葛却永恒不变。只要给他足够利益,曹勉连自己亲爹都敢杀,更何况只是和曾经的仇敌握手言和呢。

    他带领曹家走向兴盛。

    “关键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别人打算怎么做。”

    ‘太平王、红鱼、花。’

    “曹二公子何处此言?”

    曹勉淡淡道:“你知道些什么?”

    虽然曹添和她母亲是完全不同的人。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甚是庇护,但就凭这个原因,他就要一辈子都屈居他之后吗?

    她看着吕凤先的尸体,对着不知何时浮现的那道身影出声:“你说,他为什么死之前叫的是你的名字?”

    曹勉知道很多事情。

    他是这样的人,他也坚信林仙儿也是这样的人。

    ——林仙儿,曾经的江湖第一美人。

    林娴笑了。

    虽然最后他还是死在微不足道的角落里,但意义已经不一样了。

    说到底,她既成不了项羽,也成不了司马迁。

    林仙儿有些嫌弃的躲远,她不喜欢人死后的模样。

    林娴随便把玩着手中的雕像。

    吕凤先孤身一人潜入曹家的船队,他是想调查些什么?临死时他又想拜托他什么?

    “我在想,”林娴的声音依旧很渺远,“其实我不过是基因的奴隶而已。”

    梦中他才是曹家的掌权人,而曹添是那个毫无作为的次子。别误会,他很敬爱他的大哥。

    让人忍不住心底生寒,出声打断。

    太平王肯定就是这整个事件的源头了,至于‘红鱼’和‘花’又代表什么,林娴目前就不得而知。

    “谁知道。”

    “没错,”曹添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反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告诉你这么多秘辛?”

    “因为我快死了,自然不会泄密。”

    没人理会她这烂梗,呆在屋内的人脸色各异,不少人呼吸都忍不住粗重了几分,但凡从中捡上几件,下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林娴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在临死前他和自己和解了吗?

    而最后这些人都死了,林娴还活着。

    “什么?”林仙儿问。

    曹添性格恭良温,自幼博学多才,经商手段虽称不上了得,但守成足矣。就算这个曹大公子在女人方面有些拎不清,但谁又是完人呢?

    他那傻哥哥还只以为她只是个可怜的风尘女。

    “他是一个闲散王爷,平时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最后她这么开口,然后林仙儿问:“你打算怎么做?”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仙儿忍不住问。

    朋友不再是朋友,家人不再是家人。

    “你早就知道吕凤先上船是为了调查曹家,所以你才会想杀了他。”

    “你站错了队,”曹勉淡淡道,“你应该明白,无论吕凤先能给你多少,曹家能给你的只有更多。”

    林娴不自觉地敲了敲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她生平最喜欢凑热闹了,当年在末日轮回中林娴的诨名是搅屎棍子。每个被她动过蛋糕的人都恨她得牙痒痒,还偏偏怎么都奈何不了她。

    这是吕凤先临死前吐露的信息。

    眼看着明天就要靠岸了,就将这些秘辛都留在大海里吧。曹勉放下毛巾,迎着冷风推门而出。

    该找不到工作的还是找不到工作。www.tingran.me

    曹添笑:“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困住他而已。”

    她见过在哀嚎里跳舞的末日狂徒,也见过最虔诚悲壮的殉道者。她遭遇过暴力、欺诈和背叛,也被人帮助,信任和拯救过。

    “你在想什么?”林仙儿忍不住问。

    “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你该尽快离开。”林仙儿劝道。

    “他是当今皇帝的弟弟。”

    “项羽不是英雄,但司马迁是……”林娴若有所思。

    她伸出手,冷白色的火焰自她的指尖燃起,像是有意识般落在吕凤先的尸体上,跃动的火在夜里安静的燃烧着,顷刻间连灰烬都不曾存在。

    他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在功课中表现得比曹勉更出色时,曹家主母看他的眼神。自那以后他就只能是那个胸无大才,但足够招人喜欢的曹二公子。

    她将手中一直把玩的木鱼敲碎,出人意料,十几样东西从木鱼中掉了出来,都是光华夺目的宝石和碧玉。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不起眼的木鱼中竟藏着这种珍宝。

    林娴的前半生轨迹实在没什么好提的。她出身富裕,父母恩爱,不需要她努力挣钱,所以她凭着兴趣,普普通通的选了哲学专业,然后普普通通的读了硕,再普普通通的读了个博……

    搭上太平王这条线是他计划已久的举措。

    “木鱼只是幌子,你是想帮他将这笔财宝运到江南?”

    曹勉不笑了,他静静注视林娴好一会儿,然后叹口气:“现在我倒是有些可惜让你死了,不过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我就会放过你。”

    林仙儿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没什么。”

    而这并没有任何别的理由,只是因为她多了那么一点点谨慎和亿点点运气罢了。

    曹勉擦擦脸,望着窗外天空灰蒙蒙一片,灰蓝色的海面浩瀚辽阔,一望无垠,起伏不断的波浪拍打着船底。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无论千百年间人类王朝迭代多少,大海依然存在于世,从未变化,包容万物。

    吕凤先就这么死了。www.lurou.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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