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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心理作用,许梓棠一听这话,瞬间感到眼皮变得无比沉重,四肢也有些酸软,但同时身体也没先前那么冷了。这人借着逃跑的话题与自己交谈一整晚,倒是就这么阻止了她在夜里沉沉睡着。

    “放心吧,”车厢深处,慕广低低地笑了,“我不会凭空插上翅膀。”

    “既然他们活着,你又为何会被土匪帮抓住?”许梓棠步步紧逼,“就算你被抓住,他们又为何不跟上来,暗中想法子救你?”

    “你的接应,”许梓棠停顿片刻,“他们有多少人?”

    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许梓棠低头,姿态颇为狼狈地将碗里的食物吃干净。没过多久,土匪又将碗盛满,拿到车厢跟前。

    “接应?”许梓棠一惊,“那是些什么人?”

    许梓棠方才睡醒,如今也无法立即睡着,她眼角无意瞟到慕广手上的锁链,通气孔的阳光落在上边,反出了一道刺目的光。看到这一幕,她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人分明已经对格里鞑起誓,格里鞑没有理由不信任他,又为何要继续把他关在车厢?

    在她的梦中好比有一个不断旋转着的黑色漩涡,又像是有一场永不停歇的狂风雷雨,各种或凌乱或斑驳的线条交织成一团,杂乱无章而又令人烦躁。她睡到半途,突然浑身一缩,差点小声尖叫,可待她浑身发着抖,她却又一次陷入了沉睡,像是昏迷过去一般。

    他听了这话,嘴角顿时浮起一丝笑,云烟般轻柔,像是早料到她会如此回答。www.suxin.me看着这番笑容,许梓棠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落入陷阱的错觉。

    而就在她准备缓缓阖上眼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双目重新睁开。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我被土匪们抓住,”他轻轻摇了摇头,“而我先前也不是一开始就和他们一起。”

    许梓棠正心下颓然,整个车厢忽然朝前一抖——是马车停下了。

    许梓棠这一觉睡得颇不安稳。马车行在山中,不断颠簸,这是原因之一,而在此之外,土匪们也是一如既往地哄闹。

    若是破誓,又会如何?许梓棠虽没亲眼见过,但却亲耳听父母讲过。尤其是父亲,父亲是不屑于江湖神话的,因而这件事上,他所讲必定都是真的。

    车厢重新陷入了黑暗。

    而与此同时,在车厢外,土匪们鼾声渐消,整个土匪帮像是只在清晨睡眼惺忪、缓缓苏醒的庞然巨兽,还算有序地准备着进入新一天的行程。www.zicui.me

    许梓棠一愣,她抬起头,不知何时,月光已经开始向西移动,使得他的影子微微偏斜,而与此同时,她鼻端似乎也嗅到了一丝暖意,是来自清晨阳光混着露水的气息。

    话音刚落,马车厢的门突然被人粗鲁地从外边打开。大片的阳光顷刻间涌入,许梓棠反应不及,瞬间闪花了眼,而慕广坐在车厢更深处,则是早已眯起了双眼,神情姿态莫名显出几分从容闲适。

    他多半是骗我,许梓棠心想。

    这也是昨日格里鞑一收到慕广的承诺就眉眼舒展的重要原因。

    “你虽发了誓,但我可没承诺会将你立马放出,”格里鞑冷冷地瞥了慕广一眼,“在我们将节度使的女儿送走后,我自会给你解绑,在那之前,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

    他对许梓棠笑了笑,声音低沉,“真是失礼了,我的名字,叫做慕广。”

    慕广的手臂被锁链扣得很紧,可格里鞑却懒的再越过许梓棠爬进来,干脆要求许梓棠将碗捧到慕广面前,让他把午饭吃干净。

    “这么说来,”慕广语气懒散地开口道,“发完誓后,我的待遇似乎变低了。”

    “姑娘,”黑暗中,二人沉默一会,接着慕广开口说:“你吃的可好?”

    因此,若是违背誓言,便是活活造孽,最后必死无疑。

    “切,差点忘了车里多了个小姑娘。”

    “都还活着?”

    “姑娘,”他从容道,“还有疑问么?”

    无论如何,报应总会来到。

    格里鞑高大的身躯站在车厢外边,手中拿着木碗,碗里盛放着几块隔夜的烤肉和一些干粮。他似乎一开始打算照例直接进入车厢,但看见许梓棠正坐在车厢门口后很快放弃了这一想法,转而不耐烦地皱起眉。

    “我的名字?”他靠着车厢墙而坐,睁开眼,似是才想起这件事。

    “快些吃,”他大声道,“若是饿坏了尊贵的官家小姐,我可会难办。”说罢难看地嘿嘿笑起来。

    折腾了一个白天,再加上一夜未眠,许梓棠知道自己确实是困了。她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可心中却还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这一夜的交流着实太过顺利,不似真实。

    马车依旧在颠簸,今日天气似乎不错,缕缕阳光透过通气孔洒入车厢。她眯起眼,看见慕广正坐在车厢另一头。他此时闭着眼,神色柔和,五官俊朗,虽说身负锁链,整个人却显出温润而又从容的气魄。

    这样一切就说的通了,许梓棠心中豁然开朗。没人会疯到去违背自己亲口以道义之名立下的誓言,也鲜少有人会不信那般的起誓,更何况就算慕广真的想逃,也只需借助发誓让格里鞑放开自己便好,根本不需要拉她下水——

    许梓棠低头看着碗,里边的食物卖相极差,但至少没腐烂,分量也足,她转头看了眼慕广:“他呢?”

    “没了。”许梓棠的声音干巴巴的。

    他眼神似是如有所思,接着半真半假道,“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何我明明发了誓,格里鞑却还不放过我?”

    “对了,”她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总觉得,在自己开口同意与他合作的时候,他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了一道光,似狼又似狐狸,与他平常那副温润样子截然不同。

    还不等许梓棠回过神,他就不客气地将木碗塞到她被手铐扣住的手里,害她不得不滑稽地张开双掌将木碗夹住。

    过了约么二十分钟,木碗重新回到格里鞑手上,他最后警告似地盯着许梓棠看了一眼,接着一甩手。

    她缩在车厢的一角,双手尽可能抱住膝盖。困顿迷糊间,她似乎做了个梦,又似乎没有,但她知道,如果她做了梦,那一定不是一个好梦。

    然而,就在这时,车厢的另一角突然传出一阵低哑的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二人都未说话。车厢内再次被如昨日那般浓厚而又深沉的寂静所笼罩。虽说只需仔细谛听,便可听见车外土匪们的谈话,但却又总让人觉得车内与外边的世界隔着的不是一层薄薄的木板,而是一座山。

    无论是中原、又或是西域,人人都以道义为行为的根本。贪官污吏们虽说狡诈奸猾,但若是以道义之名起誓,便也一定会遵守;一国之君即使权力无边,可只要以道义起誓,便也无权违背;就连那徘徊山中们的土匪山贼们也是同理,即便平日里无恶不作、丧心病狂,但只要事关道义,便会无条件的坚守以及相信。

    无论是逃跑计划还是破誓,极有可能都是玩笑话,就算是慕广之后解释成为了不让她在夜里睡着才说谎似乎都合理。她如今被关在严实的车厢内,受到土匪帮成员严密监控,逃跑完全就是虚妄。

    “吃饱了,不会拉肚子。”许梓棠声音冰冷,总觉得他这话问得假惺惺。

    “既然如此——”他沉吟,许梓棠原以为他要开始试着解开自己的手铐了,可最后,他却话音一转,发出一声露水似的叹息,“天亮了。”

    据说有一人背弃妻子,害妻子抑郁而亡,之后他在上山砍柴时便被树活活压死了;有一人违背了对朋友的承诺,最后在一个雨夜被雷劈死了;还有一人欺骗亲生母亲,最后在参军时被人活活捅死……

    许梓棠醒来后,蓦地睁开眼。

    “约么十来个人。”他道。

    她浑身不自在,撇开视线,冷声道:“我们该怎么做?”

    这一切都是假的,从头至尾都是一个骗局。慕广早已起誓,而他继续留在车厢,只是因为格里鞑叫他看着自己。

    在这条长廊上,她想起了父母对她说的关于道义的事。

    “是我的人,”他浅色的瞳孔注视着许梓棠,“姑娘不用担心。”

    他带着笑意看了许梓棠一眼,“当然还活着。”

    “姑娘,该休息了。”他抬眼望了望头顶的通气孔。

    “姑娘。”许梓棠一愣,只见慕广双眸微微抬起,淡淡瞥了她一眼。

    格里鞑似乎过了好一会才察觉许梓棠是在与自己说话,“他?”他瞥了车厢深处一眼,“你吃完后,把碗洗洗,再盛点食物给他就是。”

    许梓棠不说话了,她在脑中细细想着他的话,试图从中找出任何可能的漏洞,可最终却一无所获。他看起来诚意满满,可她却依旧心有不安。

    可许梓棠当然没有安心。她原以为面前这人是个无权无势的独行者,行在山中被土匪帮偶然撞见,最后才被抓住,可若是他拥有一群下属,又为何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那个关于上厕所的问题,请各位不用太过纠

    而这一次,她也做了梦,但却是清晰得多。这梦仿佛是在提示她什么,似乎是在带她走过一条回忆与思绪的长廊。

    几乎是在马车停下的同一瞬间,慕广就睁开眼。他声音有些虚弱道:“已经正午了。”

    她想到这里,双肩开始发抖,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肩头,只觉得心中憋闷。

    她思考的越深,便越发在意这件事,接着,她脑中闪出一个想法——

    “很简单,”他道,“我会先帮你解开手铐,之后,我也会教你怎样解开我的。待我们靠近西淮时,会有一群人接应我们,助我们逃出。”

    就在昨晚,这人还告诉许梓棠自己打算破誓,如今在她想来真是荒唐又疯狂。

    “饭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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