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万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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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又在脑子里响了起来，柳吟秋发现他说话的时候嘴完全没动。

    柳吟秋一怔，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她从棺材里翻出来，后悔自己嘴贱：“你这人讲点道理……”脚踝突然被一只硬邦邦地手钳住，柳吟秋低头一看，那棺材里还睡着一个身形彪悍的女真粽子，此时它已经准备起尸，瞪着两个怒目像是要将柳吟秋这个无礼刁民就地正法。

    “我没有办法难过。”于是，柳吟秋只好先解决它的难题。

    “为什么不打。”

    不管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只要从古代来的，应该都吃这套。

    “我……”它希望自己哭吗，要是的话，柳吟秋觉得自己马上就能表演一个秒哭。

    柳吟秋有时候在想，张家人以前也许见

    万奴王对柳吟秋道：“砍下他的头，我就放你走。”

    这时，所有棺材的盖子都被重重推开，那些死去的古老战士全都从里面坐了起来，喉咙里发出难听的低吼。

    很快，棺材又全部盖上了，硕大的空间恢复了平静。

    那是一具古代干尸和蚰蜒组装出来的生物，柳吟秋突然就没有特别恐惧的感觉了，不过，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无所谓，那样很没礼貌，于是她还是张大嘴巴，做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

    “不能。”万奴王这次回答得相当干脆。

    但柳吟秋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万奴王就是一只超大号的蚰蜒，但对方半人半虫的组合，柳吟秋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她刚坐起来想吐，就看到一大群火山蚰蜒围着万奴王撒欢儿，那场面诡异又滑稽，它们就像它饲养的宠物。

    “你不爱我，所以不难过。”万奴王离柳吟秋更近了一些，“你爱他，所以难过，除了他，你不为任何人难过。”

    刚想到这里，虫体就动了一下，迅速滑到柳吟秋的身后，她回头仔细打量着竹节表面，那上面似乎有一层红色的粉末在隐隐发光。它的虫脚有点像蜘蛛，是两截弯曲，前端很尖的那种，感觉能一下把人戳死。

    柳吟秋的心凉了半截：“为什么？”

    或许是柳吟秋的话超出了万奴王的理解范围，它不再回应，闪烁的红眼睛看着身下的小姑娘，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不难过。”他又一次提出问题，似乎只要小姑娘不回答，它会一直问下去。

    “可我要是没办法难过呢？”柳吟秋急切地道。

    柳吟秋又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它一眼，那怪物如同一尊破旧的塑像静静地立在那里。

    柳吟秋对它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永远留在这儿。”

    “那就一直到你可以为止。”万奴王的语气非常平淡，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他甚至都不再使用黑瞎子特有的语调了。

    刚刚差点被它拍死，现在又叫自己许愿，它是从油灯里搓出来的阿拉丁灯神吗？

    像是在欢呼一场即将到来的厮杀。

    没多久，她被万奴王打伤的地方渐渐没了痛感，鼻血也不流了，等她清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口棺材里，嘴里全是刚才那股令人作呕的苦味，夹杂着血腥和腐肉的气息。

    但眼前的万奴王，突然又变成了黑瞎子的模样，他带着揶揄的笑意，来到柳吟秋身边，将她搀扶起来：“小身板得练呐。”

    万奴王不说话了，它脸上也没有表情，当然，柳吟秋也不指望一个僵尸能有什么赏心悦目的表情，它全身最灵活的部分估计是腰部以下的虫体。

    那粽子气急败坏，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原本暗沉的皮肤突然有了血色，青筋布满了整张脸。

一个人类的样子，只是身形相当魁梧，压迫感很强烈。

    “知道我要死了，你不难过吗？”万奴王继续用黑瞎子的声音说话，不像诘问，更像是一种困惑。

    可能是因为虫体太长了，加上它原本人形的身高，居高临下的距离，至少有三米以上。接着，柳吟秋注意到万奴王身上已经褪色破败的女真铠甲，它的12只手呈环形排列在身体两侧，像极了千手观音。

    柳吟秋意识到，自己被六角铜铃控制，在幻境中吃下了那颗绿油油的未知药丸。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别的事和人也会让我难过，比如看一部感人的电影，小说，或者亲人离世，和朋友分开，很多情况下，我都会有难过的时候，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柳吟秋尽量放缓语速。

    “你真的快死了吗？”柳吟秋道，她坐在棺材盖上，这些让盗墓贼惧怕的东西，对柳吟秋来说只是墓主的大型手办。

    “凡人不该了解。”万奴王道，它盘坐在一处高台之上，那里的光线很暗，它一动不动，仿佛塑像一般。

    柳吟秋吸了一口气，本来想说回家，但，最终，她改口了：“可是，你不是永生不灭的存在吗？”

    “我打不过。”

    “起来吧。”它慢慢开口。

    耳边传来一声诡异的铃铛脆响，柳吟秋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她张开嘴，把药丸吃了下去。那真是她这辈子吃过最苦的东西，柳吟秋差点吐出来，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咽进喉咙。

    “你为什么不难过。”它见柳吟秋不答，又问。

    “你看起来……”柳吟秋努力地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好大一只……”她词穷了，似乎任何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十分苍白。

    话音刚落，那女真战士抽出一把长刀，朝柳吟秋踏步而来。

    柳吟秋在腰间的皮带扣上摸一把新的折叠刀，想也没想就朝万奴王破烂的盔甲刺过去，她必须让对方感到厌烦，而不是有趣。

    “你刚刚不是说，要我为你难过，你才允许我离开吗？”柳吟秋道。

    “你没有资格永远留下。”黑瞎子模样的万奴王突然递给柳吟秋一颗墨绿色的药丸，“把这个吃下去。”

    万奴王长手一挥，打在柳吟秋的脸上，小姑娘一下被打蒙了，飞出几米倒在地上，折叠刀却还死死地攥在手中，这是黑瞎子训练的结果，任何时候，武器都不可以离身。

    柳吟秋的耳朵嗡嗡作响，嘴角和鼻子都流出血来，盘踞在四周的蚰蜒变得无比焦躁，像是受到精神力的影响，都在发狂。

    柳吟秋也渐渐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冲动，看着高高在上的万奴王，柳吟秋想要爬起来，重新跟这个妖孽谈判一次。

    “我要死了。”万奴王再次说道，“你要为我难过。”

    柳吟秋不敢再提出让它放过自己的请求了，上次也是，越求越不行，到最后还是莫名其妙的成全了自己。

    万奴王朝她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对准她的眼睛，指头停在柳吟秋眼前，尖锐的指甲在她眼角下轻轻一划：“你为什么不难过？”

    “对你来说，那是死亡。”万奴王道，“对我来说，不是，但我的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想要满足的愿望，我可以为你达成。”

    柳吟秋后退了半步，近距离跟这妖怪面对面，那老树皮似的脸就显得十分狰狞。

    万奴王说的全是肯定句，这让柳吟秋很不好往下接，她不太想否定对方的判断，那很像在挑战权威，可能会引起一个“王”的愤怒，它不高兴，遭殃的是自己。

    “怕我吗。”

    “吃了它，你就能长生不老。”黑瞎子道，“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正是为此而来？”

    柳吟秋撑地起身，发现两条腿竟然颤抖得很厉害。

    柳吟秋眨了眨眼，它应该是真的了，假的不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柳吟秋比粽子火气更大，一脚踢开它的桎梏，回身抓起那女真战士的盔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连拉带拽的，把干尸从棺材里扔出去了。

    她都怀疑黑瞎子是不是跟万奴王近亲，恶劣的态度如出一辙，但又好像和这个妖物只是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游戏，柳吟秋对万奴王那副尊容，完全没有了最初的畏惧。

    “可是…”柳吟秋想拒绝，出发前，黑瞎子特意叮嘱，不能吃任何墓里面的东西。

    对于这个承诺，柳吟秋打死都不相信，她转身跑向万奴王，躲在了它虫体后：“我不打。”

    “先生，我想回家。”柳吟秋终究是忍不住了，“你能不能放了我？”

    太恐怖了，这比让它不高兴还倒霉，自己很有可能被这东西困一辈子。

    很好，马屁拍对了。

    柳吟秋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眼前的生物，要说妖怪也行，要说神仙也可以，看自己如何去定义了。一个拥有绝对力量的生物，总是应该值得被凡人尊重的，想了想，柳吟秋便对它磕了一个头。

    柳吟秋仿佛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眼前的妖怪，难道，把她给看上，想要搞冥婚？

    “原来你还记得，那好吧，再加上这一条。”万奴王道。

    看着可疑的东西，柳吟秋很抗拒：“这是什么？”

    “你竟然想控制它们反抗我。”万奴王似乎没有因她的冲动而愤怒，“很有勇气，就像曾经，我的部下。”它一直在试图用柳吟秋能理解的人类语言在与她沟通，以至于很多时候，语速和断句都有些奇怪。

    “你是真的，还是我的幻觉？”柳吟秋开口问道。

    “你是永恒不死的，对吧，他们是这么给我说的。”柳吟秋仔细观察它的盔甲，有被刀剑刺穿的痕迹，透过那些破烂的缺口，她能看到万奴王深褐色的，已经僵化了的皮肤，那些泥土的味道，就是从皮肤下面传出来的，“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治不好？”

    “你是第一个来这里，却有很多想法的人类。”万奴王的声音在柳吟秋大脑里响起，“我觉得有意思，就让你回来了，陪我走完最后的时间，我会放你走。”

    它闻言，乍然俯下身与柳吟秋平视：“你脑子里的想法太多了。”

    万奴王的虫体逐渐从她身侧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