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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再见,张以渡说未曾看见,大抵是被抱剑的随从弄丢了。

    齐蔚定在原地,半启唇齿,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抬手想拉住张以舟,但一个男人先搂着她的肩,带她离开了。钟铉的小孙子亦步亦趋,追着齐蔚去。

    她旋身,道:“嗯,跟我来吧。”她带着小姑娘去敲门,却只有一个随从应声说,公子准备歇了,礼数不周,万望见谅。

    西周珠颜站在花灯下,将三个妹妹搂进怀里,恍惚想起张以渡说,他并无多少心愿,只希望家人过得顺遂。她和张以渡是一类人,对他们而言,责任比什么都重。可有时,他们竭尽全力,也挡不住倾斜向家人的风雨。

    张以舟含着笑微微低头,再抬眼,又是温温和和,不露城府的模样。他抬起白玉杯,道:“才子佳人,最是相配,以舟在此祝新人百年好合。”说罢,一饮而尽。

    西周珠颜皱了皱眉,抱臂向那女人走去。走进了,才认出,那好像是钟铉给他孙子看中的一个姑娘,似乎姓齐?

    西周珠颜又道:“我同以舟的兄长有些渊源,故而待他有些不同。”

    说话间,屋里已经熄了灯。西周珠颜只好劝那姑娘先回去,改日再来。

    钟家的管事带张以舟他们离宴歇息,穿过重重华服时,他们与齐蔚擦肩。

    姑娘垂着头,踢了踢走廊上的落叶,声音都低了,“姐姐,我叫齐蔚。若你明日见着张公子,能不能帮我告诉他,我不是故意骗他的……我、我没有法子……”

    “姐姐,那个人是谁?”西周珠珠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黑影问。

    西周珠颜忽然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这姑娘根本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家碧玉,她知道钟家不是个安乐窝。

    他直接跳过了齐蔚的事情,骆羌只好放弃。“钟铉野心太大,除了我们,谁想与虎谋皮?”

    西周珠颜道:“以舟,你有位朋友……”

    齐蔚顿时面露窘色,“姐姐,我……”

    哪有说不准呢,再来一次,那扇门也不会打开。一旦错过,终是错过。

    早呀~

    西周家的客房在二楼,西周珠颜牵着妹妹们回去,刚走上楼梯,又见张以舟那边亮起了灯。骆羌和几个军士从房里出来,各自回屋。不一会,张以舟披着大氅站在了廊下。

    那姑娘显然感受到了带着敌意的威慑,她扯出和善的笑,说:“姐姐,我想见见住这的人。”

    西周珠颜出嫁当日,听见堂兄与她夫婿谈着如何瓜分“西周”,他们在高头大马上,做着美梦,好不得意。于是西周珠颜叫停了喜乐,在大街上扯下盖头,砸了花轿。

    张以舟泛白的手掌握着桌角,他缓缓在竹椅上坐下,“钟铉原本想自立为王,但他如今改变主意了,转而坐山观虎斗。把我们留下,是争取时间。他一定已经把我们的消息放出去了,他要等其余几国向他发出邀请。”

    西周珠颜眼看着这姑娘眼中落下一层失望,她问:“你怎知是他不愿见?他受了点伤,大抵是歇下了。”

    妹妹们问:“姐姐,你真的会抛下我们呀?”

    骆羌这才注意到,张以舟的膝盖在轻颤。他骂了一声,连忙找军医进来。

    她踢掉红鞋,赤脚走回了家。她要守着弟妹和母亲,一守,便没了期限。

    西周珠颜心下轻叹,也不知这姑娘,对以舟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哥哥若知晓,得多难受?”西周珠颜捂着嘴,带着几个妹妹退到屋外。

    西周珠颜拂去飘在眼尾皱纹上的的雪絮,笑道:“说不准呢……”

    “谢谢姐姐,我家哥哥在这。”齐蔚说。

    说罢,她不等张以舟回答,盈盈拾级上楼。

    他们远道而来,又任由钟铉摆谱,是为着钟家的钱和势。www.qingbi.me砦河之战只是开始,这盘制衡了两百多年的棋,在岐南国国灭时,便已经失衡了。此刻,乱世之争,击鼓传战。

    张以舟不得不试。他们需要钟家出军资,需要钟家囤积的货物,以及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声望。

    《登庸计·下卷》最快更新 [lw77]

    腿都伤成那样了,还出来走动?西周珠颜心念一转,仪态万方地倚在楼梯上,对张以舟喊道:“以舟,十年前你兄长若是再坚持一分,说不准我便抛下西周家,当你嫂嫂了。”

    西周珠颜在天河阙与张以渡相交,走时,在他剑匣里留下一枚扳指。

    管事一走,骆羌急问:“以舟,你是不是知道齐丫头也在这?她怎么突然变成钟铉的孙媳妇了?钟铉几个意思?”

    “老夫谢过了。”钟铉挥了挥手,让侍女再给张以舟满上酒。

    “张以舟。”这姑娘脱口而出,“我、我是他朋友。”她紧握着两侧的裙边,期冀又小心。西周珠颜把一个个妹妹送出嫁,她知道小姑娘的神色比话语更诚实。

    说不准吗?父兄出门经商,遇上大雪,在山中迷了路。被人发现时,早已失了性命。母亲是说话都怕惊着人的女子,从夫从子,都无可从之。担着家业的弟弟尚且年幼,不知多少人想将他们赶出西周家。

    那是个女人的身影,她站在窗下半侧着身子,向里张望。

    她抬眼向西周珠颜,剑锋已入鞘,“姐姐,张公子随行有大夫吗?缺不缺药?屋里暖不暖?”

    “齐小姐,”西周珠颜道,“天色已晚,有事么?”这是逐客令,西周珠颜对钟家的人毫不客气。

    掌握天下金银的万里钱庄虽是雍梁所属,但雍梁朝堂上下,至今未见过万里钱庄真正的主人;把控粮食商道的西周家,毫无疑问追随上北国;司掌海货的巩家这几年已经成了魏远权臣的附庸;而以牛羊肉牟利的燕山国穆家则在司马朝胤不讲道理的搜刮下,名存实亡。也就剩下一个从万雪叛逃的钟家,有可能被雍梁争取到。

    话未完,身旁的姑娘拉了拉她的衣袖,道:“算了,张公子不愿见我。”

    西周珠颜欲再问,却终究咽下了话语。张以渡与她,各有责任在身,更遑论两国之间的提防戒备。无论谁,都不愿对方为难。

    张以舟道:“此番盛情,却之不恭,以舟便厚颜打搅了。”

    西周珠颜疑心她要哭了,于是将她搂进怀里,悄声安慰,“姐姐知道了,明日一定转告他。你早些去休息吧,雪夜冷,你也要小心冻伤。”西周珠颜感受到这姑娘绷直了背,心知她是听懂了。

    他们发乎情止乎礼,最近时,也隔着一扇门。

    雍梁这些年算是激进地前行,但要应对大规模的战事,国库显然不足。除开五国,论天下的金库,不过是那五大家族。

    西周珠颜描着门上被月色映出的身影,而张以渡抬起的手,又终究放下。

    主座上,钟铉老辣地发觉了张以舟瞬间的失神,他笑道:“那是老夫的小孙子,和将过门的孙媳妇,小孩子不懂事,敲的乐声不成调,扰尊客耳朵了。www.jingping.me”

    剪开衣物一看,张以舟的膝盖已经被冻得溃烂了。就这样,张以舟还面不改色,和钟铉在宴厅里谈笑半宿。西周家小一些的那孩子,被吓到了,哇一声哭了起来。

    漫天的雪还在下,飘飘转转落在张以舟的冠发间。

    跟着齐蔚消失的,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而张以舟,脸上始终挂着笑,对同他打招呼的宾客致意。他的目光略过所有人,又不曾为任何人停留。

    宴厅里婀娜的舞女又换了两波,酒宴过半,钟铉再次对张以舟开口,“尊客来得巧,老夫为孙女的喜事准备摆上七日宴席,与江湖好友欢庆尽兴。先生不如也留下,一同热闹热闹?”

    舞女舞尽后,宴厅里又开始了飞花令、猜字谜、挑菜宴等等雅玩,行过子夜,今晚的欢庆才算结束。

    “砰砰”,西周家的姑娘们来了,西周珠颜问:“以舟,你的腿是不是冻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冻伤吗?”姑娘眉头蹙起,一双眼眸好似带出了剑意,“钟家太过分了。”

    西周珠颜道:“有大夫,一切都妥当。”

    “只要有利可图,就有人想。”张以舟道。

    钟铉来,都休想见,你又算什么?西周珠颜本想如此道,可她打量着这姑娘,忽而想到深夜来访,能有什么事?况且她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不怕瓜田李下吗?西周珠颜平复了怒气,道:“你可知里面住了什么人?”

    西周珠颜促狭地笑了,她知道宴会上这姑娘打听过自己,“没关系,快些回去吧。”她松开手,看着齐蔚离去。

    钟铉笑意更甚,让侍女下去给张以舟一行安排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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