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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怕康熙会因为小格格的“僭越”之举而责怪小格格,赶忙替小格格向康熙解释道:“皇上,小格格这也是在担心您的身子。小格格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自己的玛法了,真真难得。”

    康熙觉得很是新鲜。

    胤禛注意到,康熙眼底下的那层乌青之色似是消退不少,他也未在康熙的手边看到近日常备着的安神茶,看样子,这几日,康熙的失眠之症有所好转。

    “回汗阿玛话,儿臣今日入宫时,去见了太……二哥一面,二哥对小格格颇为挂念,托儿臣送了些小玩意儿给小格格把玩,小格格的生母唐氏对小格格亦是颇为挂念,亲手裁了衣裳,求着儿臣给小格格送来。”

    康熙着深青色立领大氅,坐在案前奋笔疾书,时而蹙眉,一个小娃娃则猫在一旁打盹儿。

    梁九功心中暗自发愁,皇帝近日以来总是不按时用膳,若是龙体出了什么问题,最后挨罚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

    ……

    身边儿老仆的叨念可以置之不理,自家孙女儿的关心却不能置若罔闻,在小格格的“监督”之下,康熙老老实实地用完了晚膳。

    午后日头正暖,晒得人懒洋洋的,钟粹宫两名小宫女坐在屋檐下一边儿嗑着瓜子一边儿聊天,这两名小宫女一个鹅蛋脸,一个圆脸,均面颊红润,看着倒是颇为讨喜。www.cuichuan.me

    这会的康熙应该也会比寻常好说话得多。

    底下人见状,纷纷感叹道:“娘娘如今是越发有威仪了。”

    康熙抬起眸子望向胤禛,此时的他身上再也见不到与小格格独处时的温情,只余威严与疏离。

    案上香炉中烟雾氤氲,是龙涎香,此香价比黄金,有活血、益精髓之效用②,是康熙日常点的,胤禛并不陌生。

    小星星是康熙对小格格的昵称,因她出生那日,有流星坠地,康熙坚信那颗璀璨明亮的星子便是小格格,故而为小格格取了这么个小名儿。

    康熙见状,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心中的疲惫感也减轻了不少。

    康熙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肥脸,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在小崽子稚嫩的小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在胤礽被废之前,胤禛与胤礽的关系一度颇为亲厚,直至胤礽的行为愈发张狂失智,两人才渐行渐远。若是其他几个阿哥去看望胤礽,康熙兴许还会怀疑他们的动机,胤禛去看望胤礽,康熙倒不会生疑。

    这时,庭院中传来一阵清咳声,两名小宫女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却见不知何时,钟粹宫主位惠妃娘娘回来了。

    这小娃娃身着石榴红对襟妆花小袄,圆领上滚了一圈雪白的兔儿毛,头上戴着一顶同色的小帽子,以米粒大小的珍珠点缀,帽檐也同样滚了一圈儿兔儿毛,愈发衬得小娃娃白嫩可爱。

    只见她身着宝蓝色立领绣缠枝花广袖氅衣,梳望仙髻,发髻中央是一支金镶玉孔雀开屏金步摇,看着果然十分气派。

    那两名宫女闻言,赶忙跪下向惠妃请罪,谁都知道,被遣送回内务府的宫人没什么好果子吃。

    用的是一碟儿水晶冬瓜饺,一碟儿南瓜百合,一碟儿佛手金卷,一碟儿桂花鱼条,另有一盏香薷饮①,俱是开胃之菜,看得小格格咽了咽口水,在一旁垂涎不已。

    心中有了底,胤禛对着康熙打了个千儿:“儿臣参见汗阿玛。”

    这是他自从两个月前废黜太子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康熙一边儿处理政务一边儿摸鱼观察着自家小孙女,这往日枯燥的工作仿佛都变得有意思了不少。

    只是眼下惠妃已下定决心,自然不会理睬她们,扶着心腹太监的手,慢慢儿回了自个儿的居所。

    入手触感极佳,小崽子软乎乎、嫩乎乎的,躺在康熙的臂弯之中,如同一只面团子。

    当然,也仅限于他的几个儿子们。底下的大臣们想要求见废太子,那是不可能的。

    也不知这话小格格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总之,小格格露出了一个极为愤怒的表情,小小的包子脸都鼓了起来。

    小格格见康熙居然不来哄她,反倒搞得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似的,愈发生气,这边生气,还边委屈上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让回到桌案前,开始批阅奏折的康熙见了颇觉好笑。

    这般乖巧贴心的皇孙女,可比那群觊觎他身-下龙椅的臭小子们强多了。

    自数月前废黜太子之后,康熙心神俱损,噩梦缠身,数月不得安眠,也因此,整个人变得易怒易爆。这会子康熙的状况比先前大有好转,想必这小娃娃居功甚伟。

    ……

    小格格的出现,就像是一束暖阳一般,照入了康熙冰冷孤寂的内心,让他逐渐从儿子忤逆的震怒与心伤之中走出,内心获得了莫大的慰藉。

    康熙见状,忍不住笑着伸出手指去戳了戳。

    康熙本来没什么胃口,见了自家小孙女这样的眼神,却是来了食欲,三下五除二用完了膳食,而后揶揄小格格:“牙都还没长呢,就想着跟朕抢吃食了,且等着吧!”

    这会子,她似是睡醒了,打了个呵欠,举起莲藕般的小胖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动了动小脑袋,悄悄儿地往康熙的方向看去。

    康熙瞥他一眼,似是将他的小心思完全看穿了。

    康熙赶忙上前两步,抱紧了这有胆子偷窥却没胆子承认的小丫头。

    宫中主位惠妃出去找人打叶子戏去了,她们这些底下的宫人自然也可以松快些。

    康熙:……

    !!!

    “可不是么,那新生的小格格出生在子夜,恰逢一颗明亮的星子坠地,如今宫中之人都在传小格格是仙人下凡呢,皇上可不是要赶紧将人从咸安宫给接出来,以免怠慢了仙人?”圆脸儿宫女答。

    儿子们日益长成,个个都盯着他身下的这把龙椅,他在震怒之余,不免有些心灰意冷。www.shuijing.me

    康熙正因为朝中对废太子胤礽铺天盖地的弹劾而烦心,闻言摆了摆手:“眼下倒还不饿,再过会子吧。”

    “皇上果真将废太子之女亲自接到自己身边儿养起来了?”鹅蛋脸儿宫女问。

    小格格到底人小精力弱,与康熙闹腾了这么一会子,困意渐渐涌了上来,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

    惠妃盯着这两名说闲话的宫女,淡淡道:“妄议主子乃是大忌,掌嘴十下后,你们便回内务府去吧,似你们这样的下人,本宫是再用不得的。”

    在日复一日的权利斗争之中,康熙逐渐变得满心防备,不敢再轻信任何人。

    “哎,要我说,倘若那小格格当真是仙人下凡,这事儿也真真蹊跷——她怎么早不下凡,晚不下凡,偏生赶在太子被废这档口下凡?”鹅蛋脸儿宫女意有所指道:“废太子生出个仙人下凡的女儿来,岂不是在暗示,废太子气数未尽?”

    一旁的梁九功见小格格成功吸引了康熙的注意力,不由为自己计划成功了一半儿感到高兴。

    小孩子肌肤娇嫩,他没敢用力,但小格格的反应却是让他忍俊不禁。

    胤禛将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放在康熙跟前,俱是些精致小巧的物件儿,只是小格格年龄太小,有一半儿暂且用不上

    “好了好了,莫要闹了。”

    康熙顺着梁九功的实现看过去,只见小丫头学着康熙素日里严肃正经的样子,将小脸皱成一团,用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看着康熙。

    该是用膳的时辰了,康熙身边儿的第一得意人梁九功走了进来,向康熙询问是否需要摆膳。

    天家兴许不是没有亲情,但这亲情,却敌不过巨大的利益。

    小崽子吃惊得瞪圆了双眼,慢慢儿的,露出一个控诉的表情,那小眼神,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就这么点心眼子,还想跟他斗?呵!

    便是小格格调皮捣蛋,看在康熙眼中,也只会觉得她天真可爱,更别说,小格格这般关心康熙,只会让康熙心中熨帖。

    向来只有他对底下的一众臣子们露出这等表情的份儿,何曾有人对他露出过这等表情?

    “朕当然知道小星星是在关心朕,还用得着你这老货来解释?”

    梁九功的紧张,康熙自然感受到了,对此却颇为不屑。

    “这话你可别瞎说!”圆脸儿宫女上前捂住了鹅蛋脸宫女的嘴:“这话若是让主子听见了,可了不得……”

    乾清宫中,处理完政务的康熙下意识地看了看摆放在自己桌案旁的摇篮,只见摇篮中,一个白嫩嫩、胖乎乎的小丫头正睡得香甜。

    “可不是么?太子被废,直郡王风头无二,娘娘的大福气,指不定在后头呢。”

    恰好与康熙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本是正经严肃的办公场面,可因小娃娃的存在,倒是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柔和了起来。

    难不成,梁九功还以为他会跟个孩子置气不成?

    “起吧。你求见朕,所为何事?”

    这时,梁九功朝康熙身边儿瞅了一眼,忽然眼前一亮,对康熙道:“皇上您看,您不肯按时用膳,小格格也不赞同呢。”

    胤禛进来向康熙汇报工作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小格格浑身一个激灵,险些从摇篮中滚出来。

    惠妃已年逾五十,虽保养得宜,但到底显了老态,哪怕面儿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她眉梢眼角的细纹,但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子被废,惠妃的儿子直郡王胤褆就是诸阿哥之中最为得意之人,惠妃心情好了,整个人自然看着也就神气起来。

    然而,梁九功已是康熙身边儿第一得意人,连他都劝不动康熙,其他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康熙圈禁了废太子,不许废太子及其后宅女眷出来,却并未阻止他人去看望废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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