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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没来得及是。

    但他只要稍一分神,眼前就会闪过那双剔透如鹿的澄澈眼睛,里面盛满欣喜哀伤,直勾勾地看过来,不加掩饰,既轻狂又坦荡。

    院子里的岑妙妙发了阵呆之后,已经重新洗过脸泡过澡,又换了一身衣。

    庄衍兮果然蹙眉,“可你手持春风,灵力与我仿佛,身上法衣又有我所绘阵法,明明骨龄幼小却对我十分熟悉,之前又向我提出要、要……”

    那件换下的旧衣也被岑妙妙细致妥帖地收了起来。

    “荒唐。”

    庄衍兮平生鲜少回头。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唯有月光呢喃,流淌在门扉之间。

    仿佛他从来不需要经过里面主人同意便可自由出入。

    咸鱼其实只是觉得欺负一个失忆的人没意思,再加上她相信他会想起来,也信他会真正回到自己身边。

    如此说来,眼前人分明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往日的面不改色大部分都来自于性格冷漠兼无人敢招惹他。

    “进来。”

    庄衍兮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少女腮边泪落,砸下点点鲛珠。

    在他握住岑妙妙手的那一刻,血脉里无数躁动不安的灵力顿时如潮水平息,脑中剧痛也随之悄然蛰伏,仿佛他握住的不是少女柔软单薄的手腕,而是一颗灵药。

    岑妙妙忍不住想,眼前这个人,还会恢复记忆么?

    良久,他再度转身,顶着沸反盈天无休无止的头痛,再次敲响了时晴院门前的法阵。

    有人在门外叩响法阵。

    他是不记得了。

    这个人呐。

    她确实没料到庄衍兮能在深夜去而复返。

    鼠灰色的锦袍上暗绣银光,上边有太岁给她镀上的护身阵法,组成团团花纹,纹路古朴,却大气灵动,如流云缀在交领、袖口、衣摆,轻松吊打山脚坊市里无数招牌打着“徽衡道君青眼”的法衣铺子。

    “我是你爹。”

    既没有以最好的面貌状态出现,也失了平日舌绽莲花的从容,偏偏那人还不记得她了。

    现下却化作流光织就的纹路落在她的衣襟上。

    譬如此刻,庄衍兮想通过她了解内情却又对她的轻狂束手无策,几乎全写在脸上。

    如今被陌生的岑妙妙几次三番地试探底线,这是此前从未有过之事,庄衍兮自然不堪其扰。

    “尽管我平日总爱强扭下瓜来看甜还是不甜,但对象既然是你,我要你心甘情愿这么做。否则哪怕我告诉你我们有多亲昵,你想必也不肯尽信。既然如此,你强求我一个回答又有什么用?”

    “亲我一口,不够了,你得抱着我亲我一口,我才愿意告诉你与我是何关系,有怎样的过往。”

    不知是识海里翻腾不休的紊乱灵力还是烦躁的心绪导致,他微微拧眉,灵台剧震,头痛欲裂。

    ------题外话------

    还是说,太岁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庄生迷梦?

    远处莲灯如银。

    以她恢复的记忆而言,她大致能猜出一点,如今他这面容神态与气性,大致是他与她仍是岁星时的相遇前后。

    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次不等庄衍兮先说“荒唐”,岑妙妙指着院落大门,微微一笑。

    离普通人太远,自然被供上冰雪神坛。

    大概在此时的庄衍兮眼里,她比登徒子还过分几分。

    岑妙妙侧过了身,庄衍兮看清了她颈侧被乌发淹没里一颗细小的红痣,也看清了她身上衣裳领口处的护身阵法。

    岑妙妙想。

    此时的庄衍兮记忆中断,性格还停留在那个山中清修多年,盛气凌云的少年剑君阶段,尚未练就喜怒不形于色,远远不如太岁来得虽倨傲却沉静,自然也不知道何为不动如山。m.baiwenzai.com

    一句原本极难出口的话被庄衍兮含在舌尖,而岑妙妙也疑惑地看着他,这次眼里倒是没再落泪。

    岑妙妙看也不看他一眼,转头就往里走,脚步略快。

    现在却忽然什么都消失了,原本一抽一抽的心也安顿回原处,只有满心满眼的眼前人。

    见庄衍兮再度蹙眉,岑妙妙忽然故意欺近他面前,见他果然后退半步,于是堪堪停在他面前,保持着一个不危险的距离,她这才伸出一根食指,微微翘起,隔空虚虚抵在他心口处。

    那阵法纹样他也认识,是他闲来无事所作,上面许多细微繁复的灵力流动也是他为了控制灵力而多此一举。

    她原本心里有无数后悔愧疚,有对面前人的心爱,有因他失忆的难过,也有些突如其来的气怒和不知所措。

    这时岑妙妙却慢条斯理地掰开他的手,软着嗓音回答他的问题,“我不是。”

    天空中月已高升,而月辉之下,从神坛上因两、三句话而踉跄半步跌下的庄衍兮面色不可捉摸,任谁看也难以亲近。

    连日奔波劳碌又泡过温泉,加之不知长没长全乎的心脏受了不小的刺激,岑妙妙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垂着眼睫打开了门。

    坦白点说,作为剑修,庄衍兮虽然强大,拥有太衍之中几乎无可与之匹敌的实力,又心思缜密、聪颖过人,但绝不能说他有多深的城府。

    但这一次,他站在四次翠绿的重重树影下,罕见地踟蹰了一瞬。

    手腕上传来暖热的体温,在山风下清晰而明了,岑妙妙一时想起傀儡知道自己冰冷,而操控灵力悄悄提高体温。

    “要你亲我一口。”岑妙妙歪着头,礼貌地与他保持了几步距离,“可我这个人不长进,小心眼,报复心重,哪怕是我的心肝也不例外。所以……”

    “好像搞砸了……”

    岑妙妙也没张嘴留他,仍坐在桌边,只轻轻一哂,目送他挺拔如松的身影快速掠出时晴院。

    但她记得。

    庄衍兮静静听她继续说。

    他沉下脸,对岑妙妙挂着眼泪的笑脸视若无睹,再不置一词,拂袖而去。

    庄衍兮眉头轻蹙,岑妙妙却是在听见“道侣”时呼吸一窒,随后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他掌下的手腕肌肤柔嫩幼滑,血脉微微律动,气息绵长,少女沐浴之后清幽绵软的香气也悄然释出,随着深夜的凉风一同扑入呼吸。

    两道声音不分先后同时响起。

    少女漫不经心的口吻,调笑淡然的语气,原该令他不适不悦。

    “你是……”

    这院落前有法阵,但庄衍兮此前进来时居然并未留意过。

    “我的道侣?”

    而庄衍兮在离开竹林听涛之后,面上虽如冰雪冷清,被岑妙妙刺激得左冲右突的心绪仍然久久无法平静。

    他板着一张俊脸,微微发寒,仍是说不出口。

    “请吧,道祖大人,我相信你会想起来的。”

    许是剧痛让庄衍兮灵台不复清明,他陡然伸手,将她的手一把扯住,换来岑妙妙错愕的目光后,他漂亮的眼眸里蓦地闪过一丝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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