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被嫌弃的白莲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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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丽桢没忍住，咬牙切齿着说：“你去问周老师不是更好？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老师，你的莫莫姐也是他的学生。”

    沈丽桢刚好也穿了一身旗袍，白底蓝花，与白楚莲刚好形成一个对比，光从外貌看，她比白楚莲要美一些，就是动起来的时候少了七分风骨三分媚色，便少了许多韵味。但是她能被裴修明挑中，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就算她不会弹琵琶，拿起琵琶的那一刻也让人以为她是个琵琶行家，且她在情绪这一块拿捏得非常不错，让人感受到了青烟埋在骨子的绝望。

    终于，他叫了一声“停”，对着白楚莲说：“青烟，你是大家闺秀沦落风尘，是高傲是无奈是凄凉，不是运筹帷幄的谋士，更不是下一秒就能拔枪的女特工，你特么就是一个谁都可以上的女支女！”

    “我……不知道该如何无奈……裴导，您能帮帮我吗？”

    “想在我这继续待下去，要记得安分守己，少动歪脑筋。”

    白楚莲站在他身边, 重新刷新了对裴修明的认知, 她本以为这个无情的男人就算训人也至少维持形象，就没想到现代的世家子弟连形象都不要, 说翻脸就翻脸。

    周培源也觉得意外，在他看来小姑娘在这个年纪演到这样，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不过裴导精益求精的名声摆在那，他无话可说，又配合着来一遍。

    她这一犹豫，便和刚下戏的白楚莲对上了眼，白楚莲褪去了在戏中的妩媚，纯得像朵小白花，朝着她感谢道：“前面真的要谢谢沈老师，要不是您，我都过不了这场戏。”

    他终于找出了不对劲，青烟这场戏是淡定，但是她的淡定该是伪装出来的，她的心底永远都有那一份无奈与凄凉，可是白楚莲不是，她温婉从容，风情撩人，但也太过淡漠，在她身上没有命运弄人的痕迹。

    裴修明阴沉了一天的桃花眼，在刹那散去了乌云，清朗如月，瞧着白楚莲含情脉脉，似有无限深情。

    早上的这场戏, 是男女主角初识的一场戏，两个同一立场的特工, 却因为上线的牺牲而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在同一场酒宴上为获得同一个情报而相遇，彼此试探彼此怀疑。

    沈丽桢的脸刷得更难看了，她不是新演员了，自然知道不少裴修明的规矩，所以她即便看不惯白楚莲，也没有什么大动作。现在被裴修明警告，心里更是后怕，她好不容易才搭上裴导，要是没拍完就被扔出剧组那她真的是不要混了。

    在一旁看着的莫晓岚都觉得裴导实在是太太太苛刻了，比早上对自己还要严苛十倍，在她看来白楚莲已经演的很好了，哪有什么问题？裴导这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等到下午轮到白楚莲的戏时, 她跃跃欲试, 却没有想到自己在第一场戏的时候NG次数多得令人发指。

    这是一场考验眼神的戏。

    裴修明沉默了一下，引导着：“你要成为青烟，与她有共情……”

    “姚清雪！你这是媚眼吗？你这是眼睛持续性抽筋。你是专业特工，不是需要被关爱的智障！”

    沈丽桢只觉得她这话满满的都是嘲讽，一口气憋在心中又不好发作，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她一声，没有想到白楚莲更过分。

    “停——”

    小姑娘怯生生地说着，一双眼睛清澈得犹如山间小鹿，楚楚动人，叫人心软。

    但也不得不承认，跟着他一个早上下来，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原来通过他人的眼睛与镜头看到的东西与自己以为的截然不同。

    这一次的白楚莲演得愈发无可挑剔，当真是每一帧都美得可以拿出来做剧照，然而裴修明的眉头越拧越紧，没有一丝松动，他始终觉得不对劲。

    裴修明没看她，板着一张脸，问道：“想通了？”

    饰演清水健三的演员是年过四十的儒雅大叔周培源，周培源算是资深老戏骨，在京城电影学院里担任教授，演话剧多于电影，这一趟算是被裴修明请过来的，莫晓岚也是他的学生之一，是他推荐过来的。

    《无烟之战》这部戏更为突出女性角色, 青烟这个女三号主要的对手戏是与女主姚清雪和男二清水健三，她的第一次出场，便是救受伤的女主姚清雪, 为了掩盖姚清雪留下的血渍，用簪子划破自己的大腿，鲜血衬得她的大腿肤白如雪，她声色不变地手执琵琶，一曲《十面埋伏》惊艳全场，叫倭国特务梅机关的清水健三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为她最后的凄惨结局埋下了伏笔。

    白楚莲若有所思，她对别人的情绪很是敏锐，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了沈丽桢所演绎出来掩饰在最底下的绝望，也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可是这个缺点她却是很难弥补的——她天生聪慧，哪怕当初也是沦落风尘，依旧风轻云淡，因为她知道自己有的是本事离开，故而鲜少能生出像青烟那样的愁绪来。

    白楚莲望着眼前艳丽的女孩，真诚实

    “嗯。”白楚莲轻应了一声。

    见小姑娘一副在顿悟的模样，裴修明没有再说什么，冷淡地叫她去边上好好想想，就着场景说：“清水和河村，先演你们在这一场的对手戏。”

    她正犹豫着，却没有想到裴修明直直地看向自己，那双桃花眼饱含深情而充满了魅惑，像是在鼓励着自己说出想要的……

    白楚莲极其委屈地看向自己的搭档周培源，一双杏眼含着泪要有多可怜便有多可怜，看得周培源脑子一热，忘记自己也怵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得多的裴导，打圆场地说：“裴导，小白已经演得不错了……”

    另一边的莫晓岚悄悄将她拉到角落里，小声地说：“你别理沈丽桢，裴导这人虽然狗……不是，虽然他要求严格，但是对演员搞小动作却是零容忍。她做不了妖，有什么演技上的问题你只管去找周老师，你要是不敢单独去，我可以陪你。楚莲，你已经很棒了，刚刚那场戏我都被你迷住了！”

    沈丽桢的脸色白了白，知道自己没能争取成功，没有想到裴修明对上白楚莲有这么好的耐性，要知道之前一个演员就是因为第一场戏NG了很久，裴修明直接让他滚蛋了，哪还会像对白楚莲一样耐性讲戏。

    当他看到白楚莲一身黑底红花的旗袍捧着琵琶缓缓走来，鲜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大腿缓缓滴落，黑与红，白与红，白与黑，三组强烈的对比，恰恰构建出了一个温婉而坚毅的美人，矛盾而迷人。

    白楚莲眼睛一亮，还十分感激地给她鞠了一躬，是真的打算采用她的建议。

    大魔王以角色名代替了本名叫唤着各个演员，音量并没有提升, 但是足以叫人感受到他的冷冽。全场除了大魔王冷漠嘲讽的声音, 其余人呆若木鸡, 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一场戏下来，裴修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倒转头问白楚莲：“有什么想法？”

    尤其是美人不在意地一抹笑后，轻拢慢捻，曲声忽地裂开，像是一道灵音直冲天灵盖，叫清水健三追击的步伐都缓了下来。

    他硬着头皮劝道：“要么先拍下一场，让小白在旁边调整一下？”

    沈丽桢的脸一瞬间苍白到难看，她只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极为可笑，想要悄然离场，却被裴修明叫住。

    等到这一场戏拍好，白楚莲已经又站回了裴修明的旁边。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就算是莫晓岚入道不久，还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但也不是傻的，她这哪是要来示范，是要来抢饭碗！

    刚化好妆赶过来的沈丽桢没有看到白楚莲前面的表演，只听到裴修明的骂声，隐秘地打量了一圈，犹豫着要不要毛遂自荐，她仍旧更看好青烟这个角色，若是可以取而代之是最好的，但是裴修明这个人绝不是一个好说话的……

    他又道：“你总也有不甘又无可奈何的时候，想想看什么是你做不到的遗憾与失望，然后抓住这些时候的感受，再放大这些感受。”

    沈丽桢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便开了口：“裴导，楚莲还是个新人，您多包容，这场戏我也有研究过，要么我来给楚莲示范一下？”

    裴修明似笑非笑，并没有拒绝地对她说了个“好”字，回头又没好气地对白楚莲说：“滚一边看着！白长了一双眼睛。”

    直对上裴修明那对幽深的眼睛，饶是周培源也害怕地停下了话语，过了许久才想起这里还有许多后辈，他不能丢了面子。

    白楚莲细细回想，最能想到的便是前世谢从婉死时与谢母去世时的那种惆怅，面对生离死别，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触动——她现在所要做的是如何把这样的惆怅变大又不能在面上看出来。

    任性妄为, 她默默给了裴修明四字评价。

    “那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继续请教沈老师吗？”她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问道。

    白楚莲一愣，多了一丝茫然，又重演了几次，依旧没有寻到裴修明要的感觉，气得他破口大骂：“演不了就趁早给我滚！”

    像卫廷琛在裴修明底下滚打摸爬了许久的影帝都被NG了两次，更不要说像莫晓岚这样的小萌新。

    他又转念一想，小姑娘是个冷情的人，怕是很难与人共情，这一点于她确实难了，可叫他就这么将就着不完美又有些不甘心。

    旁观的莫晓岚还没有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惊艳，裴修明拧着眉头道：“情绪不对，重来。”

    裴修明明知道这是小姑娘故意装出来的，可对上她那一双眼睛的时候，暴躁的大魔王心中的火也在刹那被如清泉般的清湛而熄灭。

    全场惊艳。

    大魔王裴修明沉着一张脸，目光冷厉，所有人都深怕发生与他对视这种恐怖的事情，几乎不敢出现在他方圆三米以内。

    再次走入场景，白楚莲犹如脱胎换骨——她婀娜多姿地抱着琵琶，不疾不徐地走入镜头之中，不经意地抬头一笑，是刻意撩起的春心荡漾，是掩饰无望的氤氲秋波，纤纤玉指拨动琴弦，一曲长歌，是楚王的困境，也是她的迷惘。

    他眼中的漫不经心恰到好处地转为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