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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由于雨季的缘故,整个世界几乎都在下雨,而沛来下的格外大,有一段时间,市区里甚至积了足足半米深的积水。

    但那个女人似乎不太一样,她只是坐在那里,抬头望着雨幕,神情甚至带着一点怀念,女人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是黑色的职业裙装,脚下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是标准的上班族打扮。

    前天回学校拿毕业证的时候,正好是雨最大的那一天,阎墨刚下公交就被扑面而来的大雨瞬间打湿了衣服,更糟糕的是,由于风太大,他的伞也刮跑了,只能淋着雨跑到学校,拿完毕业证后再冒雨跑回公交站。

    “什么奶奶?”司机莫名其妙,“这车上不是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吗?”

    阎墨眼圈已经红了,最后几步时,他几乎是冲刺着跑到家门口,快速掏出钥匙开门,然后冲进了家里,猛地关上门,靠在门上拼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阎墨一看,自己之前坐的位置上多了一把黑伞,正是之前那个老奶奶手里的伞。

    阎墨愣在了原地,目光有点不敢置信地移到女人的脚下,她跑的很快,正常穿着高跟鞋的女性不可能在大雨中跑的这么快,但她就是脚步不停。

    坐在他身边的耿安担心地看着他:“阎墨,你没事吧?是不是感冒还没好啊?”

    不过,她似乎没带伞。

    女人听到有人跟她说话显然很意外,抬头和阎墨对视了一眼。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后来他一停,那脚步声也停了,阎墨就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有人在跟着自己。

    一辆大巴行驶在平坦开阔的山路上,“毕业”让整个车里的氛围都很轻松,同学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毕业以后要去哪里玩,笑声在山间回荡。

    公交行驶了二十分钟,等到站时阎墨身上的水已经不往下滴了,他抱着背包走到了车门口。

    阎墨洗完澡,看到那把黑伞还放在门边,上面的水已经干了,这把伞是老式的直杆伞,上面满是磨损的痕迹,但好在结实耐用,淋了雨后布料显出一种别致的黑色,竟然给人一种价格不菲的错觉。

    “没事……”叫阎墨的少年摇摇头,声音很低,“我可能是晕车了。”

    阎墨被人夸得有点脸红,又不知道该回她什么,就低着头腼腆地笑笑,不说话了。

    阎墨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湿透的衣服,再看看女人浑身没有一点水迹的样子,想了想,把伞重新收起来,走到她面前:“您好,您是不是没有带伞?”

    ……这不可能。

    但每次阎墨回头,都只能看到漫天的大雨,和安静的有点诡异的马路。

    阎墨抬头看着公交站牌外连成一片的雨幕,决定还是先借用一下这把伞,回头再想办法还回去。

    于是他不再犹豫,撑开伞,朝着家里走去。

    阎墨是三岁的时候被养父母从沛来市孤儿院领回来的,养父母对他很好,一家人过的虽然清贫,但好在温馨知足。

    阎墨怕她误会自己,就又开口:“我这里有伞,是一个老奶奶落在车上的,你需要的话先拿去用,用完了你可以还给公交公司,他们……”

    雨天几乎没人外出,阎墨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只有身后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小墨,你不是普通孩子,我和你妈虽然一直都知道,但我们想着,能过上平常人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这时,沙发上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开口了:“行了,你别吓着他。”

    女人突然尖叫了一声,她的声音很凄厉,像是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一般,听得阎墨头发有些发麻,同时周身一震,整个人呆了几秒,等他反应过来,女人已经跑出了雨幕。

    但阎墨清楚这只是幻觉,他每次发烧都会看到这些东西,所以也不理他们,只是走到药盒前,翻出退烧药吃了一颗,随后就准备回卧室。

    “这两年我们知道了不少事情,外面的世界又这么乱,我和你妈都很担心你,所以回来看看你。”

    但他现在毕竟已经成年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于是阎墨吸了一下鼻子,加快脚步,到最后几乎是跑着往家里回。

    尽管知道是幻觉,阎墨还是眼眶一红,扭头看向沙发。

    一句话没说完,阎墨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顿时有点尴尬地吸了吸鼻子:“……我没事的。”

    阎墨只好把手里的伞放到门边,走到客厅烧了壶热水,再把湿衣服丢进洗衣机,进了浴室。

    阎墨突然觉得有点冷,不知道是气温还是湿衣服,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想快点离开这里的冲动。

    刚才关门的瞬间,他有一种差一点就有什么东西跟着进来了的错觉。

    他走过去拿起伞,有点疑惑:“奶奶下车忘了拿伞?”

    女人脚步一停,转身重新坐回沙发,整个屋子里只回荡着养父的声音。

    这时,沙发上的人突然开口了。

    可怕的是,身后的脚步声也开始奔跑了。

    倒霉的是,那些雨就像是故意针对他,他走到哪儿,哪里的雨似乎就格外大一点,等阎墨终于坐上回程的公交时,已经浑身湿透了,裤脚都在往下淌水。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想去拿放在客厅药盒里的退烧药,刚走出卧室,脚步就一顿。

    “以后的路……不好走,你要小心点,你太善良了,容易被人伤害。”

    沛来市连下了三天的大雨。

    阎墨一愣:“……什么?”

    后来养父母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因为意外不幸去世了,阎墨一个人住了两年,准备等毕业了就离开沛来,去远一点的地方上大学。

    不过……奶奶什么时候下的车?他怎么没印象。

    小时候有一次发烧,他总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后来走到猫眼下垫着脚朝外面看了一眼,看到的东西吓得他又连烧了三天。

    公交车上,一位老奶奶心疼地看着他:“娃儿淋惨了吧,奶奶的伞给你,你拿着吧。”

    这也让沛来市第一中学高中部的毕业旅行耽误了三天,直到今天才启程。

    “那你睡一会儿,到了我们叫你。”

    “好,谢谢。”阎墨闭上眼,头斜倚在车窗上,皱着眉,额头上出了点汗。

    过两天就是毕业旅行了,希望不要生病,他想给自己的高中三年画个还算完美的句号。

    在这种大雨天还要坐公交出门的,不是要拼命打工挣钱的上班族,就是像阎墨这种穷学生,总之都是浑身上下写满了心酸。

    这辆公交是辆老式的公交车,上下都只有一个门,阎墨刚走到门口,司机就喊了他一声:“学生,你的伞忘拿了。”

    坐在前排的女同学也回头看向他:“阎小墨生病啦?”

    阎墨把伞规规矩矩地收好,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把黑伞举到女人面前,一句话还没说话,女人突然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望着那把伞,神情里竟然隐隐带着恐惧。

    阎墨还没来得及解释这把伞不是自己的,就已经拿着伞站到了公交站牌下。

    阎墨瞬间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这个女人的双眼……是纯白的,没有瞳仁。

    沙发上的女人姿势很别扭,脖子几乎呈九十度扭曲着,眼珠暴凸,正直直地看着阎墨,没张嘴,声音却从脖子上冒了出来:“妈回来看看你。”

    ……周围的雨下的更大了。

    “不了不了,”阎墨慌忙摇摇手,十分感激地朝奶奶笑着说,“没关系的奶奶,我年轻,我能……哈楸!!!”

    “……”这感觉太真实了,阎墨有一瞬间甚至有点怀疑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迟来的恐惧感也慢慢包围了他。

    但更让阎墨在意的是……地上明明已经有了很深的积水,女人跑出去的时候,却连一个水花也没踩出来,仿佛女人根本没有重量一样。

    阎墨疑惑地回头:“伞?我没带伞啊?”

    阎墨其实本来胆子就不大,小的时候总是生病,每次发烧都会产生幻觉,幻觉里见到的都是一些奇怪恐怖的东西,把他的胆子吓破了,长大以后遇到惊吓或者情绪过于激动,就会控制不住眼泪,即使不想哭,眼泪也需要很久才能收回去。

    阎墨脚步一僵,这声音……和他养母的声音一模一样。

    女人缓慢地站了起来,似乎想朝着他走过来,阎墨浑身发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当晚阎墨就又发烧了,他身体一向不好,尽管已经努力补救,但熟悉的高热来临时,阎墨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大巴车最后一排,一个眉眼精致好看的少年正皱着眉毛,裹着毛毯缩成一团,脸色苍白,似乎很不舒服。

    他有点费劲地撑开这把黑伞,刚想迈开脚步,就发现旁边原来还坐着一个女人。

    然而司机已经没时间再耽搁了,公交车的到站时间都是有规定的,他急着往下一站赶,就催阎墨快点下车。

    “你座位旁边那个,”司机朝着他之前坐的位置努努下巴,“那把黑伞不是你的吗?”

    “小墨。”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幻觉,女人长得很正常,甚至称的上漂亮,就是眼睛里没什么神采,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也没说话。

    “那把伞是我们管喜婆奶奶要的,你拿着,能帮上一点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背影很像自己的养父母。

    老奶□□发花白,笑容慈祥:“真是个好娃儿,长得也好看,乖巧懂事,奶奶太喜欢你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阎墨看自己吓到了女人,慌忙解释,“我只是看到你没带伞,这么大的雨,你……”

    身后很安静,阎墨忍不住看了一眼门上的猫眼,但他不敢凑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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