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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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思韵一眼看见了那具在血泊里蠕动的躯体，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周悦？”

    周悦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不由得心中大喜，你大爷就是你大爷，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

    清风使和明月使匆忙跑了进来：“城主恕罪，我们实在拦不住林峰主。”

    是个隐患。

    “小人，小人未曾……小人不知……”紫苏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而后裤/裆渐渐湿了，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重的尿骚味，这奴才居然吓尿了。

    周悦看热闹看得起劲儿，几乎忘了假装蠕动呻/吟，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原身那位兄长，和大反派还有什么复杂的恩怨情仇？

    周悦此时已经少了两条小腿，正苦逼地在血泊里爬动，时不时发出敬业的惨叫声，他看见林思韵忽然闯入，也吃了一惊，这人跑来做什么？

    童儿很快来了，说辞与林思韵一致，可顾如海生性多疑，明显还是不太相信，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城主，老奴有话要说，那紫苏不是好人哪！”

    咳咳，这个可能性不大。或许，跟那个一想起来就脑袋剧痛的“自家兄长”有关？

    张管事看见周悦的惨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时间老泪纵横：“城主，峰主他是无辜的啊！前些天峰主因为紫苏抓的那些药人，生了心魔，受了内伤，就狠狠责罚了紫苏一番。谁知道那狗奴才竟然怀恨在心，血口喷人啊！”

    林思韵继续道：“周悦前些天来求我，说他受了内伤，让我看在他大哥面子上，给他一些洗髓草和心头血。我一开始不答应，最后还是给了他，但我不想和他牵扯不清，就让他以道心起了毒誓，绝不再来烦我，也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

    难道说，林思韵怕自己死了，留下一个《嬛嬛传》的巨坑？

    “那天一大早，周悦就御剑来落珠峰找我，当时我正在凉亭里抚琴，他站在凉亭外面的竹林里，鬼鬼祟祟地偷听了许久，直到我琴弦断了，才慢吞吞地现身……”

    “好大的胆子，竟然愚弄本座！”顾如海大怒，眸光微寒，一道黑色剑光仿佛闪电般破空而来！

    听到这里，周悦终于确定，林思韵是来帮自己圆谎的。

    林思韵一五一十地把那天的事情说了出来，只在最后加了一句：“我给了他洗髓草之后，想起前些天在垂泪湖为烟波楼少楼主抚琴占卜，当时抹琴弦的心头血还余了一些，便也给了他。”

    紫苏哪里经得起顾如海的拷打，卸了两条胳膊之后，就哭嚎着招了：“峰主确实责罚了小人，小人觉得在灵犀峰前途无望，就想着或许立了功，能上凌霄峰伺候……可小人确实看见峰主抱了人回来……啊啊……”

    如今再加上众人的证词，他已经信了八/九分，周悦或许真的是无辜的，顾雪城那个孽障确实不在灵犀峰。

    一时之间，他又是感动又是诧异，林思韵和原身的关系似乎很烂，和自己也只是一面之缘，为什么他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站出来帮自己？

    林思韵赶紧道：“我那看门童儿可以作证，那天周悦戏耍了他，才进了我的门。”

    顾如海微微一震，终于缓缓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渐渐布满血丝：“本座好像说过，不许任何人在凌霄城，提、起、这、个、名、字。”

    周悦迷迷糊糊地被扶了起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清冷俊美的少年，还有他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肉粥，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已经水落石出了。

    卧槽，这大反派也忒坏了，明明心里已经觉得冤枉了自己，居然还想杀人灭口！

    林思韵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些轻飘飘的说辞无法打动顾如海，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您就看在周然的份儿上，饶了他唯一的弟弟吧。”

    林思韵闭了闭眼睛，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城主，熬制碧血洗髓汤的药材，洗髓草和心头血，是我给周悦的。”

    虽然并不疼，但周悦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吓人，他怕被林思韵看出破绽，赶紧露出痛苦难耐的表情，喃喃道：“城主，真的不是我……林峰主，您帮帮我……”

    顾雪城微微一愣，赶紧收住灵剑，闭上眼睛，继续假装药人。

    耳边传来一个冰玉般清冷悦耳的声音：“喝点热粥吧，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过了许久许久，顾如海忽然泄气一般，颓然闭上了眼睛：“罢了。”

    周悦呆滞地眨了眨眼睛，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啥？林思韵在说啥？

    可是，倘若自己真的冤枉了周悦，此人虽然欺软怕硬，对自己向来极为谄媚，但今日受了这般屈辱折磨，难保他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但顾如海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听完了林思韵的话，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周悦去落珠峰求过你？何人为证？”

    看着那双眼睛，林思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索性心一横，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城主，周然也是我林思韵的挚友，今日哪怕惹得城主勃然大怒，要杀要剐，我也认了。城主，您和周然虽然已经割袍断义，但他毕竟在您最艰难的时候，舍命救过您啊！倘若周然在天有灵，他一定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放他弟弟一马。”

    顾如海道：“把那童儿叫来。”

    周悦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见顾如海冷冷道：“林思韵，若真是如此，你又为何不说？”

    垂泪湖可以占卜凶吉，甚至可以看见前世来生，而唤醒垂泪湖的唯一法子，便是用心头血涂抹琴弦作为祭品，倘若林思韵余了一些心头血，赠给周悦倒也说得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砰！”地一声，炼丹房大门被推开了，林思韵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顾如海疑心极重，虽然杀了紫苏，但也并不是完全相信，他层层抽丝剥茧，最后连问剑峰主陆子霖都叫来了，问他是不是把灵犀峰的洗髓草都抢走了，逼得周悦不得不去找林思韵。

    紫苏被责罚之后，暗暗怀恨在心，偏偏周悦之前又从凌霄峰捡了个肉灵芝回来，紫苏就把这件事情和少城主失踪一事挂上了钩，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上凌霄峰揭发主子。

    不如……顾如海眼神微寒。

    顾如海蹙眉道：“林思韵？”

    陆子霖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顾如海眯起眼睛盯着林思韵，显然并不怎么相信：“你把当日的情况，细细说来。”



    周悦听着林思韵面不改色地撒着弥天大谎，心里直呼“牛逼”，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林思韵长得一副天仙模样，撒起谎来一点儿不含糊，什么叫做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99%的实话，再加上1%的假话。

    那天以后，顾雪城似乎终于相信了自己，态度大为软化，自己卧床这些天，他每晚都睡在外间矮榻守夜，还顿顿都熬肉粥给自己喝。

    林思韵怔然看着周悦的惨状，脸色有些苍白，一时间没有回答。

    顾如海垂眸望着周悦，脸色阴晴不定，炼丹房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敢说话，只有周悦微弱的呻/吟声。

    他攥紧剑身，正要一剑刺出——

    顾如海沉默不语，只垂眸看着周悦，眸色冰冷。

    听见“周悦兄长”这几个字，顾如海眼神有些阴沉。

    他张开五指，随手一转，众人耳边佛钟悠远，眼前金光闪烁，周悦的身体复原如初。

    顾如海死死盯着林思韵，腰间修罗剑“铮铮”颤动嗡鸣，似乎随时都会凌空出鞘，让林思韵血溅五步。

    顾如海没有搭理他们，只冷冷地望着林思韵：“林思韵，你这是做什么？”

    林思韵低下头，脸色十分惭愧：“是我的错。方才我见事态严重，怕引火烧身，所以没有立刻站出来。可是我思来想去，始终觉得良心不安，这才赶了过来，没想到周悦已经……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炼丹房那件事情之后，周悦已经卧床了整整三天。

    修罗剑光闪过，紫苏的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无头身体的脖颈断口处，鲜血喷涌而出！

    虽然身体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反反复复被斩断四肢的精神污染实在太严重了，他回到院子后就发起了高烧，一直发到今天。

    顾雪城眯起眼睛，紧紧盯着父亲高大的背影，而后屏息凝神，缓缓调动全身灵气，注入百里霜剑身。

    顾如海森然道：“你可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他真的是少城主吗？”

    紫苏为了讨好周悦，抓了许多药人回来，结果周悦用这些药人炼丹，反而生了心魔，受了内伤，于是他重重责罚了紫苏，而后又上落珠峰求药。

    林思韵深深吸了口气：“城主，你也知道，因为……周悦兄长的事情，我和周悦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周悦蜷缩在血泊里，非常敬业地继续蠕动呻/吟，眼角却瞥到了顾如海那双杀意凛然的眼睛。

    林思韵也看出了什么，赶紧求情道：“城主，周悦他确实行事荒唐，一不该在凌霄峰摘采肉灵芝，二不该用凡人炼制人丹，三不该欺瞒城主。但少城主失踪一事，确实不是他做的，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顾如海脸色阴沉：“把紫苏带来，本座要亲自拷问。”

    ……

    顾如海也拧起了眉毛：“林思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倘若真是如此，为何周悦自己不说？”

    其实方才斩断周悦四肢，周悦疼得又哭又嚎，可就是不肯交人，顾如海就已经心生怀疑了，毕竟到了这个份儿上，还硬挺着不招，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事情其实很简单，人证物证俱全，什么都清清楚楚。

    顾如海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者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正是张老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