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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纷纷落,铺满了贺昀的衣服。

    留下贺昀一个人,抱着母亲的尸体,泪流满面。

    贺昀已经,无所牵挂了。

    她其实身体状况一直以来都不太好,老了,就更加承受不住病痛。在五十四岁那年,一场大病过后,她在心爱的丈夫和儿子的陪伴下,含笑离开了这个人世间。

    处理完贺老爷的丧事后,贺昀将需要贺长生在他离开后做的时候都列了出来。

    话完毕,贺老爷的手从贺昀的脸上掉下去。

    贺昀第一个送走的就是贺夫人。

贺昀问他。

    此时的贺昀,外表看起来二十岁,实际上已经三十岁了。

    “啊啊啊。”房间外,锥心的哭泣声停不下来。

    “好好活下去,爹要去见娘亲了,我们永远爱着你。”

    他飘到空中,看见桃花盛开,树下站着一位绝世美人。他身着白袍,衣服被风吹起,桃花的花瓣落到他的衣服上,他拿着一把扇子,神情冷然。

    当然,这也不代表贺长生要自寻短见。

    落款人是云,也就是昀的同音字。

    对于他来说,三十年只是弹指间的事情,叫什么漫长?可笑。

    贺长生愣愣地抬起手,然后抬头看。

    贺老爷知道自己将要死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

    “不……”贺昀因为过度悲伤,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贺昀来到庭院,他拿着一把折扇,穿着贺长生最喜欢的衣服,站在那棵桃树下。

    贺夫人离开后,贺老爷思念妻子成疾,卧病在床。

    他曾经在这个地方,和贺家夫妇以及贺昀生活着,但是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站着。

    “畏惧?”贺长生冷笑,“并不畏惧,只是……想不到如果我再活下去,漫漫的时间要做什么了。”

    他的手握住一把扇子,一展开,桃花向着天空飞过的白鹤。

    贺昀的手颤抖,他看了母亲一眼,随后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沉重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什么样的?”贺长生问。

    “我其实……”贺昀提笔,开始在扇面上题字,“是非常想要拥有另一生活的。”

    时间又在一点一滴过去。

    “你休息一下吧,爹,会没事的。”贺昀的面貌依旧年轻,但是双眼已经苍老。

    贺昀有时候真是羡慕贺长生啊,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

    贺昀知道他的意图,他终于题字完毕,拿起扇子,微微一笑,“但是你终有一天会自由自在离开这里,去往别的地方。那是我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走了,就把这把扇子一起带走吧。就当是带着我,也去外面看看。好友啊,当你自在如风,莫要忘记我。虽然说人死如灯灭,但是被忘却,是比想象中更让人痛惜的事情。”

    贺老爷和贺夫人那么多年来,恩爱如故。他无法承受妻子死去的打击,哭着站都站不稳,被下人扶了出去。

    完全占据了这具身体,贺长生花了一些时间才回过神。他察觉到了贺昀正在离开,所以他抬起了头,去看他。

    贺昀第一次承认了。

    贺长生解开自己的心,只为了宽慰贺昀。

    他在扇面上写上闲云野鹤四个字。

    贺昀哭着,接住了贺老爷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站在外面,看着自己的身体。

    此时此地,尚无人应答长生之物的话,只有他独自的空山回音。

    意识到了这个落差,贺长生有点恍惚。

    生命垂危之际,贺老爷很平静,他握住贺昀的手,还在和他开玩笑,“你知道吗?爹和娘亲,在你小时候,一直在想着……咳咳,也许我们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咳咳……”

    此时的贺长生,已经完成了将贺昀的脸完全换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而贺昀,也很久没有看自己的脸了。

    天空飞过一排白鹤,布落在白云之下。

    花瓣落下,纷纷扬扬。

    既然扇子是打算送给贺长生的,那就不能留下贺昀的名字。在外人看来,贺昀和贺长生是一个人。

    “像云一样闲适,像鹤一样自由自由。”

    虽然有贺长生的力量加持,但是按照贺长生说的,他来的太晚了,贺昀的身体的一些损坏是无法修补的。所以,不管他们两个人谁管理这副身体,稍有不慎,还是会不舒服。

    每当他生病的时候,贺夫人就会来照顾他。

    贺昀摇头,告诉贺长生:“我已经活过了很漫长、很漫长的生命了。”

    这确实是一位世上少得的美人。

    “牛头马面就要来了,如果让他们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无命格之人,到时候就会想办法把你一起带走。如果你也不在了……”那么贺老爷怎么办?

    贺长生说:“我应允。”

    时间又过去,贺长生背着行囊,独自一人,他早忘记了无法理解的惆怅,欢欢乐乐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就在春末夏初。

    “真好啊。”贺昀却是如是说,“我没有想象过无止境的生命”

    花瓣落在贺长生的头发上。

    这是很漫长、很漫长的人生。

    贺长生嗤笑。

    那么多年过去,美貌的女子也变老。

    没有人完全自由,所以你也不必无法释怀。

    贺昀立刻低下头,让他的手碰到自己的脸。

    贺昀听到他的问题,抬起头。

    这是他对于无止境的生命,一次表示无聊的发言罢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好呢?看海?看花?晒太阳?吃东西?都可以!”

    对比面前母亲开始衰老的面容,贺昀这些年来的面貌都没有变过。

    贺长生的品味真好。

    在他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魂魄就离开了身体。

    告辞了,贺长生。

    贺昀微微一笑,随后转身,投胎转世去了。

    他的魂魄脱身,飘到空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贺夫人并不在意,他坐在贺昀的床边,唱着家乡的小曲,温柔如故。

    “你也要离开这个房间。”贺长生的声音在贺昀的脑海中响起。

    “可以啊,有何难?”贺长生说,“若你点头,我们现在就可以踏遍大江南北。”

    贺长生读到贺昀的心思,轻声细语道:“不是的,我并非你想象的那样自由。我也被困,千年百年。直到现在也被威胁,上天不停要我回去,黑暗之地。”

    他曾经说过,当这棵树的花开到尽头的时候,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贺昀看着母亲的脸,合上了眼睛。

    “哈,你想改你的愿望吗?”贺长生来了兴致,“若是你想,你可以和我一起活过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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