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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喇叭声响起,吵着纪凝。

    “这是特地给你留的。”宋奶奶笑容慈祥,将藏好的蓝色气球递给她,“赶紧拿着。”

    与当前的目中无人大相径庭。

    过去的荒唐事,难以被彻底抹去。夫人思虑再三,决定送她出国。

    就在这时,白卉发来一张电子喜帖。

    “也好。”傅明亚眼底敛下不悦,平静道,“刚回来,先回房泡个澡,等会下来吃饭。”

    ……

    三年前,纪凝车祸醒来,失去记忆,当时小千金已经失踪,家中人多嘴杂,夫人换了一批照顾她的人。几个月的康复治疗,夫人伪造全部有关于纪凝的成长经历,肆意的大小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成了套着壳的洋娃娃。

    就拿这个白卉来说,没记错的话,她俩连泛泛之交都称不上,是年轻人口中的塑料姐妹花,几次交锋,彼此都不客气。

    小助理叫符晓曼,纪家司机的女儿,她跟着纪凝一同离开,表面上说是互相照顾,实则是为了时刻监督大小姐的一言一行。

    ……

    张扬骄纵是她,温柔内敛也是她。

    符晓曼一怔,心头一慌,刚要躲闪视线,忽地对上纪凝的眼睛。

    当听父亲问起这趟为什么会突然回国时,她拿出手机,将微信聊天对话框打开。

    “玩疯了,跟个野孩子似的。”她冷淡地睨了竹竹一眼。

    这些年,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她鼓起勇气:“一起玩好吗?”

    刚苏醒时,医生告诉纪凝,车祸损伤导致的失忆只是暂时性的,总有一天,她会想起一切。

    自然,也不可能疼爱竹竹。

    将文字梳理过后,符晓曼悄悄回头,望向纪凝。

    她抬起眼皮。

    中式庭院别墅,花香馥郁,流水声潺潺,沉静得令人心安。

    四个年头过去,小助理自己都快要难以分辨真正的纪凝是什么模样,更何况始终被蒙蔽、被操纵着度过这些岁月的当事人。

    热闹欢腾的孩童玩乐声回荡着,竹竹人小腿短,等听见动静探出小脑袋张望的时候,连个气球的影子都没见着。

    她轻提裙摆,缓缓上了车,柔顺发丝垂落。

    熟悉的骄矜,但转瞬即逝,重新变得茫然。

    儿时粉雕玉琢的小朋友,长大之后变成什么模样,始终都是外界所关注的焦点。然而夫人注重隐私,将她保护得很好,三不五时有人冒出来爆料,实际上,也只是哗众取宠地蹭热度而已。

    好在,纪凝没什么朋友。

    纪国亭的眸光落在对话框上。

    “都是这死丫头,我给她使眼色,让她拖着人家,一会儿奶奶就抱弟弟出来了,她倒好,抱着这破娃娃不撒手,没眼力见儿。”

    这一刻,当商                                                务车环山驶入别墅区,熟悉感涌上心头。

    纪凝曾是家喻户晓的小童星。

    竹竹小奶音软乎,歪着脑袋向老奶奶道谢。

    很难想象,曾经最忤逆、离经叛道、让他们伤脑筋的女儿,竟在一场意外之后,歪打正着地重新回到正轨。

    电子喜帖相片上,白卉摆着一张高冷厌世脸。

    秦美兰便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将竹竹养在身边。

    秦美兰单手抱着儿子,跟个宝贝疙瘩似的,柔声哄着:“妈妈给你拿,不就是一个气球吗?咱们再去找找。”

    生下赵小杰后,秦美兰原本打算让丈夫将竹竹送到孤儿院去。可赵武死活不同意,再加上村里老一辈人说她能怀上孩子,就是这小丫头带来的福气,要是给她送走,没准就要倒大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秦美兰再不情愿,也拗不过,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养着竹竹。

    那是她本来就要走的路。

    节目第一期已经结束了,秦美兰的气却还没消。

    她单手托腮靠在窗框,望向路边后退的风景。

    他扬着下巴,绿豆眼一瞥,黢黑的脸上透着傲气。

    纪凝摇头。

    关于纪凝退圈后的成长经历,外界猜测众说纷纭,多为不实消息。

    转眼三年半时间过去,秦美兰只要看着竹竹,就不顺心,想起丈夫在北城那一段“艳遇”,怄得慌。

    视线扫过对话框上,都是诸如“亲爱的好想你”、“抱抱”、“么么哒”之类的表情包。

    让人意外的是,就在那之后不久,秦美兰居然怀孕了。

    缺失的记忆就像是散落的拼图,一开始,她费劲地寻找,但每当深入回想,便会头痛欲裂。母亲告诉她,既然想不起来,就代表那不重要,没必要执着。

    村口被装饰过,孩子们呼朋引伴的,将装点在墙面和榕树下的彩色气球抢空。

    竹竹踮着脚尖去拿,气球在她的小脑袋上点了一下,她仰着脸蛋,两只小短手一够,扑着将气球抱到怀里。

    “白卉要结婚了。”纪凝说,“问我能不能回来参加婚礼。”

    十年前,秦美兰嫁来永瑞村,多少年过去,因肚子没动静,不知道在婆家听过多少扎心窝子的话。直到三年多前,秦美兰在北城打工的丈夫赵武带来一个小婴儿,也就是竹竹。

    “知道了,妈妈。”纪凝给手机锁屏。

    弟弟还小,却像深知自己有人撑腰。

    纪凝听话了。

    其实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竹竹不是秦美兰的亲闺女。

    秦美兰懒得多说一句,给儿子抢走了气球,就往回走。

    纪凝单手轻轻捋开发丝,抬眸撞上助理打量的视线,唇角轻抿颔首。

    “小杰要是上

    宋奶奶远远看她,喊她过去。

    纪国亭搭着她的肩膀,一如既往的儒雅。

    纪凝抬手,车窗缓慢摇下。

    望着这一幕,宋奶奶不忍地叹了一口气。

    ……

    或者说,是监视。

    “其实我都忘记她了。”纪凝说,“但医生说,多接触过去的人事物,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白家的二女儿?”傅明亚抬眼。

    于是,一个如此明媚鲜活的人,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自我。

    这一次,竹竹玩出心得,小脚丫蹦一下,伸手要再次将气球抱住时,秦美兰却早了她一步。

    《失忆美人带球跑后》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哭泣声逐渐近了。

    傅明亚谴责的目光落在符晓曼脸上。

    纪凝出了机场,商务车已经在到达厅外候着,自动门匀速打开。

    符晓曼躲闪夫人的斥责目光,忽地瞄见大小姐的脸。

    大家觉得秦美兰不厚道,也骂赵武不老实,最后只可怜了孩子。

    好奇怪。

    傅明亚一身职业套装,眼角纹路很淡,岁月痕迹浮现,端正且不苟言笑。

    节目组离开后,永瑞村再次回归往日的平静。

    符晓曼立马低头。

    她眉心微拧,傲娇鲜活。

    但有一点,符晓曼始终想不明白。

    烦得很,想给她一拳。

    小团子清亮的双眸盯着气球,嘴角浅浅扬起腼腆的弧度。

    窗外阳光洒下,落在她的肌肤上,皮肤通透,连脸颊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

    之前没见过,纪凝随手点开。

    一晃眼,很多年过去了。

    气球又飞高了。

    小婴儿白白胖胖,可爱得紧,有人说是赵武和外面女人生的。即便赵武说那只是捡来的孩子,可村民们不信,秦美兰也不信,慢慢地,他也就不解释了。然而不管怎么样,孩子毕竟已经带回来,总不能直接给扔了,赵武说,得犯遗弃罪的。

    纪凝坐在商务车第三排,座椅放平,闭着眼睛休息。

    既然夫人如此反对纪凝在大众面前露面,最初她又是怎么成为小童星的?

    当年,有关于纪凝做的那些糊涂事,消息被纪家全然封锁,熟悉她的朋友只知道,她又突然消失,也不知道任性地跑去了哪个国度寻找所谓自由。

    “纪凝。”傅明亚走上前,“累了没有?”

    夫妇俩望向再不让他们操心的女儿。

    竹竹的弟弟小杰午睡时被吵醒,一肚子起床气,现在还不高兴,秦美兰和奶奶心疼地哄着,看见竹竹就心烦,板着脸挥手,没让她回屋碍弟弟的眼。

    三年多时间里,她们朝夕相处,符晓曼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纪凝隐约的距离感,总之,她们没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回程一路,她的记录事无巨细,大小姐由谁送至机场、在头等舱贵宾厅遇到搭讪如何优雅拒绝、下飞机一路举止如何得体斯文等等……

    “走开。”

    这一切,都是要向夫人汇报的。

    她放下执念,按照母亲的安排,出国留学。

    小助理望着这一幕,在心底默默记下,等到将目的地交代给司机后,拿出手机在备忘录记录文字。

    没有丝毫不耐烦,漂亮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纯良温和,甚至可以说是迷茫。

    蓝色气球的气还足,鼓鼓的,轻飘飘地飞起来。

    管家早已在原地等待迎接,没过多久,纪母傅明亚与纪父纪国亭沿着碎石子铺出的小径,走出庭院。

    直到许久过后,她仍在向婆婆抱怨。

    竹竹的气球,又变成弟弟的。

    竹竹迈着小脚步,急急地跟上大人和弟弟。

    “玩儿去吧。”宋奶奶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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