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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十二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

    上晌陆迢从林中出来,又去了趟茶馆。

    无耻。

    一直看着秦霁走到门边,一步便要出门,他才开口。

    如今却用嫌弃的口吻说她脏?

    秦霁哭的不能自已,甚而开始了抽噎。

    秦霁稍做思量,取下他搭在木楎上的衣服送了过去。

    “还要不要你的匕首?”

    骗她这件事,的确不光彩。但这段时间过去,也该消气了,他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今日他用的那把匕首,是秦霁当初刺他那把,薄且锐,柄端还细,带在身上很是趁手。

    秦霁一贯的不搭理他,再想下去方才那个小丫鬟定然也是他准备好的。

    秦霁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的泪擦不尽,刚从眼角抹完一颗,转瞬又冒出一颗补上去。

    陆迢拿起她手中的蜕巾,脸上毫无异色,只在往下擦的时候瞥了秦霁一眼。

    他要她。

    陆迢有自知之明,像温良恭俭那类美德,他一个也没有。

    在林中取回插在树上的匕首,那位李知州便有了不寻常的举动。虽不曾明言,但陆迢替他划开马镫上的绳结时,仍是察觉到了他脸上的异样。

    良久,他顺从着被她推开,秦霁偏过头,大口喘着气。唇瓣被他亲的微微发肿,面颊也浮起一层彤云,上面一道浅浅的泪痕。

    陆迢不要她当外室了。

    哭过一阵后,秦霁变得很是清醒,此刻耳中嗡嗡作响。

    手掌陷在她发间,隐隐用着力,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将小兽般微弱的呜咽给吞了下去。

    但他拥着被子靠近的时候,她仍旧躲去了里侧。

    不假借那些温柔语气和娇嗔情态做添饰,这几天里,她看向他的眼神极为平淡。

    蜕巾在腰间围好后,他趁其不备,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秦霁将衣服送了过去,“穿上。”

    陆迢解着她的衣带,声音冷然,“脏成这样,还要去哪儿?”

    梦里,发生过的与没发生过的反反覆覆,不断在挑动他的心绪。所幸无论梦中如何,只要醒过来,就能看到她在身侧。

    只不过这一次,为的,是他自己的事。

    陆迢仍旧靠在浴斛中,瞧着她换上才拿进来的衣服,知道这是要走,并不阻拦。

    “我想再想想。”

    陆迢悬着的心稳稳当当沉了下去。

    他精健的胸腹还往下滴着水,无形的压迫感滴滴坠到了秦霁肩上。

    他的声音又在秦霁脑中重响了一回。

    晚上,秦霁再见到陆迢,不再冷面相对,如之前一般有应有答。

    她停下擦嘴的动作,湿润的眸子也清晰起来。

    陆迢视而不见,站起身,出了浴斛。

    几天里一直漠然待他的人终于炸了毛,脸上愠色难藏。

    再回来便到了此时。

    他从不介意强人所难。

    秦霁冷着脸转过身,“你装什么?我根本就没想看。”

    “你才脏,陆迢。”

    秦霁的发顶只能够到他的颈项,每回站的近了,她抬起眼皮还不够,还得抬起脸才能看清这人。

    折回来并不是因为那把匕首,她只是奇怪,几个月过去,他为何突然提到这个?

    若这匕首果真属于秦霁,这样轻巧的一把,她当初用起来为何会如此生疏?便是平日削萝卜皮,在手里也该拿得稳当了。

    泪珠子不需要任何准备,就这么从眼里掉下来,一滴一滴,几乎要在腮边连成一串。

    第081章 第 81 章

    今日这话,并非要征求她的意见。

    陆迢卡着她的膝窝和后背,娇娇软软的小人儿像个棉球似的,在他怀里被团成了一个小团。

    寻常打铁的铺子里,拿不出这种图样。

    秦霁闭上眼,不再应声。

    陆迢道:“我只会有你一个妾。”

    一日不够,一月不够,一年也不够。

    秦霁很快转回头,顺着他目光所落之处,捏紧了自己散开的衣襟。

    陆迢滚了滚喉结,眸光定定看着她,晦暗深沉。

    她很聪明,不说松开这类无用的话,每一句都在认真骂他。

    秦霁刚从外室的阴霾中望见一点曙光,转头又被打入更暗的深渊。

    甚而含着几分略带嫌恶的凉意。

    晴蓝掐花绫裙堆落在一双白嫩裸足旁边,掩着朦胧的热雾,像是踏在水上粉嫩嫩一朵菡萏。

    只是小姑娘的胳膊又细又嫩,两只一起使劲也推不动这男人分毫。

    “混蛋无耻卑鄙陆迢你恶心!”

    可就这样算了,他从没想过。

    陆迢拨动水面,说话声同时响起,听上去亦带了几分浮浪。

    陆迢抒了口气,说道:“我不会让你继续做我的外室。”

    泛白的水雾带着热气,杳然而上,他眼前的身影纤如柳枝。

    “衣服。”陆迢毫不觉耻,收回了视线,淡声提醒。

    正发着楞,脸倏尔被他掰了过去。陆迢望进她的眼睛,像是要做出一个要紧的承诺般,一字字道:

    他还是这样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

    他身量颀长,一站起,两人体形上的差距瞬间便体现出来。

    他的衣服就挂在后边的木楎上,离浴斛只几步路而已。

    这于陆迢,是无言的宽慰。

    他一边抱着她,一边细听她说的都是什么。

    秦霁一直被他团着,已是手酸腿软。

    “过不过来?”

    陆迢尝了她不少冷眼,然而这回却没有,她看着他,微微挑起了黛眉,意在问询。

    脏成这样。

    陆迢捧起她的脸,在她眼角啄了一口又一口,轻吻顺着滑落的泪珠渐渐下移,落到她的唇瓣上。

    秦霁没想到他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气愤极了,偏自己还没有还手之力,于是更加生气。

    他今日在茶馆已经差人先回金陵,为她安排一个新身份,不会有任何漏洞,以后她在他身边,便是名正言顺,没人能挑的出错。

    “陆迢!”

    自从到了济州,她便没哭过了,这次是第一回掉泪,也是第一回对着他哭的这样惨。

    陆迢褪下她的外裳,手背忽而被烫了这么一下。

    陆迢用了些力握住她挥过来的手腕,才掀开眼皮,便看见了眼泪汪汪的一张小脸。

    “转过去。”

    陆迢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匕首一事,谁也没再提起。

    陆迢默了会儿,道:“回金陵前这段时间由你考虑,不论你如何去想,结果只能有一个。”

    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堪就是给他当了外室,是他先欺负她,也是他把她骗到这里。

    陆迢把她抱得更紧,重新跨进浴斛,“这就卑鄙了?那你待会儿还能骂什么?”

    这会儿才知道要脸?这会儿才知道要避讳她?

    隔日,陆迢出了

    她哭了?

    这回连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懒得找。

    “知道。”陆迢淡声应她。

    她咬着牙,及时收回了后面混蛋两个字。

    昨夜,他思虑了许久,终于明白过来——

    卑鄙,恶心。

    她眉心微蹙,仍梗在原地,举着目光不往下落。

    他本意指秦霁的衣服,毕竟那碗汤出自他的手笔。

    这几日里,秦霁虽未同他说话,但他却常梦见她。

    门口的人立时停步,手也从门闩上落了下来。

    这阵子秦霁对他一直不理睬,而他有意放着她对自己撒气。

    热水没过了胸口,洇洇水汽漫进她眼眸当中,声音不肯露怯。“我要出去——”

    他说——会纳她为妾。

    她的眼神中满是警惕,陆迢嗤了声,直接从浴桶里站起。

    怎么想都觉可疑。

    旁人唤句夫人,她便不高兴起来。

    秦霁已脱了最外一层裙裳,身上只剩下一件薄绸做的中衣。

    可她会成了歧意。

    她跑了,她知道了真相,她同他成亲,她被害投湖。

    浴斛里水还是热腾腾的,滚冒着白汽,包裹住了二人。

    “回金陵后,我会纳你为妾。”

    “你弟弟亦可以接回来同我们一起住,我会给他备一个稳妥的身份。”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的指尖尚且湿润,拂过她脸颊,水痕代替了泪痕。

    这两个都是新词。

    秦霁气得眼眶通红,泪还在往下掉。

    她的眼泪已经止住,这会儿呆愣愣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她若愿意,是锦上添花。她若不愿,也无甚大碍。

    他要秦霁一直留在他身边。

    她为何哭的这样伤心,他并非全然不知,那日在街市买傩面也是如此。

    以秦家如今之境况,秦霁如今之境况,陆迢断无可能让这样一个女子进门当宗妇。

    小口咬在她耳廓边上,笑意泛冷,“在骗你呢。”

    秦霁折过身,问道:“你肯还给我?”

    秦霁摇了摇头。

    这是她有生以来听过最为恶毒的一句话。

    为妾,已是她极好的去处。

    他才抬起头,脸侧就有一道黑影靠近,拦住秦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比给她系腰带还要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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