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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来时的淡然，回府的长嬴默默流了一路的泪，以至于下了车后，杜氏还要替她遮掩哭肿的眼皮。
“怎么，你还想着再寄给他？”杜氏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别忘了，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的。无论何时，家族才是你的后盾，你若还想要家族庇护，就听我的话。”
杜氏终于要销毁这东西了。一旦被旁人拿去给皇帝看了，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跟我进屋。”
早听父亲谈起过当今皇太后手中权柄不轻，尤其看重簪缨世族的魏家，亲信魏辛夷父子，几次劝说下让皇帝封魏辛夷的胞弟为太子太傅，虽说只是虚衔，但到底象征地位尊崇，对魏家而言，可谓是如虎添翼。
杜氏拿胳膊肘怼了怼她，长嬴这才扯出一抹苦笑：“是啊，父亲，嬴儿……心里实在欢喜。”
铜匣的盖子弹开，杜氏从匣里取出一卷薄薄的纸，慢慢舒展开来，自己先瞧了半晌，又丢到长嬴面前。
杜氏在车里等得昏昏欲睡，还是随行的大丫鬟提醒，她才瞧见刚从宫门出来的长嬴，下车迎接。
这一场戏是演给某个人看的。
反正无论哪个女儿进宫，她都能分得一杯羹，只是长嬴不如长朦同她一心，不好控制罢了。
长嬴微微抬眸，对上天子腰间装饰的配剑。
越慈沉默一瞬，突然笑了，他食指点着她道：“有点意思。你的胆子倒不小，想必你是技艺高超才敢放此狂言。怕只怕朕把配剑给你，你却不敢弹了。”
但她同样认定，长嬴这个病秧子只身一人在深宫，翻不起什么水花。
“咔哒”
杜氏拉过长嬴的手，笑眯眯道：“老爷，您今晚不是还约了张太尉去醉仙楼喝酒嘛？我看时辰也快到了吧？”
“恭喜主子了，您东门请——”
她转身看向还在断断续续抽噎的少女。
天子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她忙道：“请陛下恕罪，是臣女唐突了……”
长嬴委屈地揉着腕子，一时泪水决堤般涌出来，打湿了月白裙带。
“你给我记着。”她站得笔直，余晖又洒在她背上，投下一道纤长的阴影笼罩着长赢。
她感到无力。
比如杜月晴和万珍珍。
长嬴舒展开那卷纸，一看见上面的内容，心下了然。
长嬴微微一怔，这才如梦方醒，慌忙叩首，“臣女谢陛下隆恩！谢皇太后慈恩！谢皇后娘娘恩典！”
长嬴唇角一抿，不做言语，听越慈又道：“这样吧。今年的中秋宴，你必须登台献琴艺。否则……”
回想儿时的寂寥，她有些出神。
瘦弱的手腕被杜氏发狠拉扯，信纸的一角被烛火尖死死咬住，随即一整张纸都吞噬殆尽。
一问一答间，她意识到越慈不正面决定她的去留，而是以“无琴”为由让她回去，其实是在等她毛遂自荐，让长嬴能主动给他一个可以忽略体质弱的劣势而选择自己入宫的理由。
长嬴一看见杜氏，鼻尖立马泛了酸，满脸的凄楚和不可置信，泫然欲泣：“母亲，我……我怎么中选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她都演了十七年了，也不在乎这几天陪她们演一演。
杜氏长吁一口气，起身走到长嬴旁边，重重一按她的肩，“这都是你的命，认命吧。”
长嬴眼里溢出绝望之色，手里的纸被她捏得越来越皱，她乞求地看向杜氏。
哪怕再标新立异。
妇人从少女的背后绕到门口，推开房门，此时已是酉时，外院暗橙色的余晖闯进室内。
“臣女可弹剑为琴。”
“嬴儿，你怎么哭了？”长之荣这时才注意到长嬴肿得老高的眼皮。
“要记住，你的背后是整个长氏家族，你
杜氏收起思绪，眉头一压，猛然掐住眼前女孩的细腕，长嬴一瞬间觉得骨头都要碎了。
“我……我……”长嬴瑟缩着肩膀，嘴里支支吾吾，还是杜氏替她圆场，“当然是喜极而泣了，是不是啊，嬴儿？”
终于被捏得泛红的手腕脱离桎梏。
可惜人世间，黑暗永远与光明同行。
这间房从前是长嬴的先母万氏另置的一处书房，如今物是人非，万氏用过的一切物件，都换成了新的，为杜氏所用。
杜氏真厌倦了这位大姑娘从小到大的优柔寡断，现在又不听话，真像极了那个娇生惯养的万珍珍。
“母亲，女儿心里放不下……”
长之荣一拍脑壳，“诶呦，瞧我这记性，这就去这就去！”说罢吩咐手下人准备马车。
“放不下，就把心挖出来。”杜氏眸光狠厉，“你是圣上的女人，要敢想着别的男人，全家都要受你连累！”
越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脸色一变。
那个女人，总以为凭着一副热心肠就能得到所有的回报，总以为只要哭一哭闹一闹就能得到老爷永远的宠爱，总以为这世上没人会存心害人。
长嬴乖顺坐下，默默看着杜氏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带锁的小铜匣，摆在桌上，又从袖里掏出一把小铜钥匙。
眼看苗头不对，长嬴的额上滚了冷汗，强作镇定道：“陛下，臣女不仅擅琴，还擅击乐。”
长之荣一走，杜氏的眼神冷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杜氏的卧房。
杜氏搭上长之荣接她的手，笑得比长之荣还开心，“成了！老爷，咱家呀，如今也算攀上皇亲咯～”
那时长嬴还很小，对这间屋子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每每无意走到这间房附近时，都能听见里面隐约传出长之荣和杜氏在屋里哄长朦的声音。
越慈的话音刚落，皇太后方才缓和的面色又紧绷起来，前者此时却仿佛色令智昏似的，浑不在意了。
杜氏早预料到结果，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只是轻拍打她后背，低声安抚：“好了好了！千万别在这哭，赶紧回家吧。”
长嬴含笑点头，赏了那指引太监几颗银瓜子，不紧不慢出了东门，府里也早就知道规矩，长嬴一进去就把马车赶去东门候着了。
“哦？”越慈终于搁下被他捂得温热的茶杯，唇瓣微微一咧，露出几颗整齐的白牙：“不知美人会击什么乐器？”
什么都好。
杜氏屏退房内左右下人，反锁房门，点起一盏烛台摆在桌上。
一直保持沉默的皇后突然抢先开口：“你高兴傻了？还愣着做什么，快叩谢圣恩呐。”
即便她真参不透这层意思，白白失掉良机落选，越慈也完全可以另择他人。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景明堂，长之荣早在堂内候着，一见杜氏便笑道：“如何？”
果然，不出所料。
杜氏偏偏要占去这一间。
但这必然要再费些功夫，因此她索性冒险一搏。
她看着看着，眼泪就又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掉下来。
跟着指引太监出了珠翠殿后，长嬴才开始后怕。
“你不会烧，那我就帮帮你！”
刚开始问话时，她的确察觉出越慈的不喜，但她同样清楚，现在的圣上需要长家，否则她不可能通过初选。
长嬴抬眸对上她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杜氏的狐狸眼尾有些发红。
她知道越慈不可能让她摸那把佩剑，但既然当选择权在越慈手里，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自己。
说到这他又故意停顿了下，睨着长嬴紧张得满脸通红，屏息凝神的模样，莫名起了捉弄人的心思，又一字一顿道：“否则，朕可要治你的欺，君，之，罪。”
分明有那么多空房。
心里就算一万个不愿意，可到底是牵扯家族利益，杜氏早已向既定结果妥协。
“母亲……疼……”
“可是他还不知道我的心，我想……”
“这东西绝留不得了。你得亲手烧了它。”
“坐吧。渴了就自己倒茶喝。”
] 不同于来时的淡然，回府的长嬴默默流了一路的泪，以至于下了车后，杜氏还要替她遮掩哭肿的眼皮。
“怎么，你还想着再寄给他？”杜氏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别忘了，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的。无论何时，家族才是你的后盾，你若还想要家族庇护，就听我的话。”
杜氏终于要销毁这东西了。一旦被旁人拿去给皇帝看了，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跟我进屋。”
早听父亲谈起过当今皇太后手中权柄不轻，尤其看重簪缨世族的魏家，亲信魏辛夷父子，几次劝说下让皇帝封魏辛夷的胞弟为太子太傅，虽说只是虚衔，但到底象征地位尊崇，对魏家而言，可谓是如虎添翼。
杜氏拿胳膊肘怼了怼她，长嬴这才扯出一抹苦笑：“是啊，父亲，嬴儿……心里实在欢喜。”
铜匣的盖子弹开，杜氏从匣里取出一卷薄薄的纸，慢慢舒展开来，自己先瞧了半晌，又丢到长嬴面前。
杜氏在车里等得昏昏欲睡，还是随行的大丫鬟提醒，她才瞧见刚从宫门出来的长嬴，下车迎接。
这一场戏是演给某个人看的。
反正无论哪个女儿进宫，她都能分得一杯羹，只是长嬴不如长朦同她一心，不好控制罢了。
长嬴微微抬眸，对上天子腰间装饰的配剑。
越慈沉默一瞬，突然笑了，他食指点着她道：“有点意思。你的胆子倒不小，想必你是技艺高超才敢放此狂言。怕只怕朕把配剑给你，你却不敢弹了。”
但她同样认定，长嬴这个病秧子只身一人在深宫，翻不起什么水花。
“咔哒”
杜氏拉过长嬴的手，笑眯眯道：“老爷，您今晚不是还约了张太尉去醉仙楼喝酒嘛？我看时辰也快到了吧？”
“恭喜主子了，您东门请——”
她转身看向还在断断续续抽噎的少女。
天子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她忙道：“请陛下恕罪，是臣女唐突了……”
长嬴委屈地揉着腕子，一时泪水决堤般涌出来，打湿了月白裙带。
“你给我记着。”她站得笔直，余晖又洒在她背上，投下一道纤长的阴影笼罩着长赢。
她感到无力。
比如杜月晴和万珍珍。
长嬴舒展开那卷纸，一看见上面的内容，心下了然。
长嬴微微一怔，这才如梦方醒，慌忙叩首，“臣女谢陛下隆恩！谢皇太后慈恩！谢皇后娘娘恩典！”
长嬴唇角一抿，不做言语，听越慈又道：“这样吧。今年的中秋宴，你必须登台献琴艺。否则……”
回想儿时的寂寥，她有些出神。
瘦弱的手腕被杜氏发狠拉扯，信纸的一角被烛火尖死死咬住，随即一整张纸都吞噬殆尽。
一问一答间，她意识到越慈不正面决定她的去留，而是以“无琴”为由让她回去，其实是在等她毛遂自荐，让长嬴能主动给他一个可以忽略体质弱的劣势而选择自己入宫的理由。
长嬴一看见杜氏，鼻尖立马泛了酸，满脸的凄楚和不可置信，泫然欲泣：“母亲，我……我怎么中选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她都演了十七年了，也不在乎这几天陪她们演一演。
杜氏长吁一口气，起身走到长嬴旁边，重重一按她的肩，“这都是你的命，认命吧。”
长嬴眼里溢出绝望之色，手里的纸被她捏得越来越皱，她乞求地看向杜氏。
哪怕再标新立异。
妇人从少女的背后绕到门口，推开房门，此时已是酉时，外院暗橙色的余晖闯进室内。
“臣女可弹剑为琴。”
“嬴儿，你怎么哭了？”长之荣这时才注意到长嬴肿得老高的眼皮。
“要记住，你的背后是整个长氏家族，你
杜氏收起思绪，眉头一压，猛然掐住眼前女孩的细腕，长嬴一瞬间觉得骨头都要碎了。
“我……我……”长嬴瑟缩着肩膀，嘴里支支吾吾，还是杜氏替她圆场，“当然是喜极而泣了，是不是啊，嬴儿？”
终于被捏得泛红的手腕脱离桎梏。
可惜人世间，黑暗永远与光明同行。
这间房从前是长嬴的先母万氏另置的一处书房，如今物是人非，万氏用过的一切物件，都换成了新的，为杜氏所用。
杜氏真厌倦了这位大姑娘从小到大的优柔寡断，现在又不听话，真像极了那个娇生惯养的万珍珍。
“母亲，女儿心里放不下……”
长之荣一拍脑壳，“诶呦，瞧我这记性，这就去这就去！”说罢吩咐手下人准备马车。
“放不下，就把心挖出来。”杜氏眸光狠厉，“你是圣上的女人，要敢想着别的男人，全家都要受你连累！”
越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脸色一变。
那个女人，总以为凭着一副热心肠就能得到所有的回报，总以为只要哭一哭闹一闹就能得到老爷永远的宠爱，总以为这世上没人会存心害人。
长嬴乖顺坐下，默默看着杜氏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带锁的小铜匣，摆在桌上，又从袖里掏出一把小铜钥匙。
眼看苗头不对，长嬴的额上滚了冷汗，强作镇定道：“陛下，臣女不仅擅琴，还擅击乐。”
长之荣一走，杜氏的眼神冷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杜氏的卧房。
杜氏搭上长之荣接她的手，笑得比长之荣还开心，“成了！老爷，咱家呀，如今也算攀上皇亲咯～”
那时长嬴还很小，对这间屋子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每每无意走到这间房附近时，都能听见里面隐约传出长之荣和杜氏在屋里哄长朦的声音。
越慈的话音刚落，皇太后方才缓和的面色又紧绷起来，前者此时却仿佛色令智昏似的，浑不在意了。
杜氏早预料到结果，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只是轻拍打她后背，低声安抚：“好了好了！千万别在这哭，赶紧回家吧。”
长嬴含笑点头，赏了那指引太监几颗银瓜子，不紧不慢出了东门，府里也早就知道规矩，长嬴一进去就把马车赶去东门候着了。
“哦？”越慈终于搁下被他捂得温热的茶杯，唇瓣微微一咧，露出几颗整齐的白牙：“不知美人会击什么乐器？”
什么都好。
杜氏屏退房内左右下人，反锁房门，点起一盏烛台摆在桌上。
一直保持沉默的皇后突然抢先开口：“你高兴傻了？还愣着做什么，快叩谢圣恩呐。”
即便她真参不透这层意思，白白失掉良机落选，越慈也完全可以另择他人。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景明堂，长之荣早在堂内候着，一见杜氏便笑道：“如何？”
果然，不出所料。
杜氏偏偏要占去这一间。
但这必然要再费些功夫，因此她索性冒险一搏。
她看着看着，眼泪就又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掉下来。
跟着指引太监出了珠翠殿后，长嬴才开始后怕。
“你不会烧，那我就帮帮你！”
刚开始问话时，她的确察觉出越慈的不喜，但她同样清楚，现在的圣上需要长家，否则她不可能通过初选。
长嬴抬眸对上她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杜氏的狐狸眼尾有些发红。
她知道越慈不可能让她摸那把佩剑，但既然当选择权在越慈手里，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自己。
说到这他又故意停顿了下，睨着长嬴紧张得满脸通红，屏息凝神的模样，莫名起了捉弄人的心思，又一字一顿道：“否则，朕可要治你的欺，君，之，罪。”
分明有那么多空房。
心里就算一万个不愿意，可到底是牵扯家族利益，杜氏早已向既定结果妥协。
“母亲……疼……”
“可是他还不知道我的心，我想……”
“这东西绝留不得了。你得亲手烧了它。”
“坐吧。渴了就自己倒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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