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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树奇喉结滚了一下,艰涩道:“像学校一样的地方,有很多小朋友在这里生活。你今晚跟他们一起在这里玩。”

    戴柯家的架床下铺一米二,上铺一米,梁曼秋可以随意摆大字。

    他弯腰拄着双膝,跟她平视:“不用担心,到时老师会安排你上学。”

    梁曼秋亦步亦趋跟着提了她书包的章树奇跨进去。

    戴四海岔话题无效,戴柯刨根问底:“她不是跟她姑姑回什么村吗?怎么会去福利院?”

    戴四海这个儿子学习虽然                                                不怎么样,能在学校混出一个“戴柯派”,也是有点名堂的,起码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梁曼秋问:“这里离山尾村小学近吗?”

    “别提她老豆,有跟没有一样。”戴四海猛然来气,甩下一句转身回档口。

    花名“三只手”的男孩姓福,福利院的福,若不是姓氏特别,没人知道他家在福利院,他对外只说住哪条路上。

    阿姨骂几声也没用。

    戴柯:“四眼明,你这么记挂她,暗恋她?”

    金玲瞪圆了眼睛,“大D,你不会是想找他一起玩把?他可是‘三只手’,你想被偷东西吗?”

    “在这里要听阿姨和老师的话。”章树奇吩咐。

    梁曼秋不禁小步跟紧章树奇,被他连同书包交到一个中年阿姨手上。

    如果她直接从山尾村来福利院,心里落差不会这么大,但她可是吃过烧鹅的人……

    师父没好气,“现在送去,半夜都能把人撵出来,你信不信?”

    “细狗不是还有老豆?”戴柯只知道梁曼秋平时跟阿嫲生活,暑假她老豆将她丢过来就失踪了。

    金玲:“昨天不是说了吗。”

    刚一下车,铁门内飘出一阵孩童的吵闹声,追逐的身影一闪而过。

    吃饭也像戴柯家每人一个饭盆,排队打饭,一勺白饭一勺菜。菜是烩菜,一些肥肉片和瘦肉沫子炒豆芽白菜。

    章树奇愣了下,这小姑娘的敏锐和早熟超乎想象,大概知道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还担心上学问题。

    戴柯悄步徘徊在戴四海身后,探头探脑,竖起耳朵聆听。

    好在章树奇富有亲和力,给她拿了几颗糖,让她坐办公室里等,他跟梁立清到隔壁房间说话。

    梁曼秋以为要回山尾村,但街景大同小异,他们似乎还在海城打转,没多久最终停在一栋破落的小院前。

    直到开学前一天检查暑假作业没完成的部分,学习的痛苦终于让戴柯意识到,梁曼秋不在了。

    就餐的地方在一个大房间,靠墙立了窄窄的双层架床,中间空出的过道拼了一条旧长桌,年龄不同的小孩分坐两边长凳。梁曼秋初来乍到,被安排挤在桌角。

    下午,轮到金家姐弟来档口喊戴柯出去玩,三个学习废柴没有一点开学的紧迫感。

    梁曼秋轻轻摇头,“我想去哥哥家。”

    梁曼秋翻身侧睡,小声抽鼻子。

    章树奇挫败地挠挠头,“师父,怎么办才好,总不能把小姑娘丢回山尾村一个人生活吧?”

    金明习惯性推一下眼镜,当自己柯南似的,“大D,狗妹真的不在了。”

    “情况很复杂,不是每一个小孩都有正常的家庭。”

    戴四海也没能给戴柯一个正常的家庭。

    章树奇没心思纠正叫他警察哥哥,耐心地问:“你想去姑姑家吗?”

    像在学校一样,福利院里做什么事都要排队,上厕所、洗澡、洗衣服,睡觉也是两个人挤一张一米宽的架床。

    “师父,她该不会是跑了吧。”章树奇叉腰喘气说。

    院门墙壁砌着白色瓷砖,部分瓷砖已经脱落,露出水泥缺块,部分曾被涂鸦,又潦草做了修复覆盖。铁门边挂着一块方形牌子:海城市滨海区翠田福利院。

    梁曼秋似懂非懂,茫然问:“警察叔叔,这是什么地方?”

    “喂,章警官,在忙吗?没什么大事,就想打听一下昨天小秋的事,后来她是跟她姑姑回家了吗?”

    梁曼秋第一次被带到派出所,一脸懵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或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派出所只存在于阿嫲讲述梁立华的旧事里。

    戴四海骂道:“在这干什么,偷听大人讲电话?!”

    不知道章树奇回了什么,戴四海连着说了几句“也是”,一句比一句低沉,然后挂断电话,看了会地板,又看天,长叹一声回头看到了自家儿子。

    戴四海把梁曼秋的难题交出去,一身轻松:“不要担心,不是来抓你老爸。警察呢,不止要抓人,还要化解街坊之间的矛盾。”

    福利院刚好晚开餐,空气里飘来一阵饭菜香,很淡很寡,闻惯了烧腊香味只觉得毫无吸引力。但她确实饿了。

    刚才坐婴儿车的小孩也在,由阿姨喂饭,一口一口缓慢咀嚼,像放了慢动作一样,非常吃力。

    两个民警准备先把梁曼秋送到福利院,再继续上门做梁立清的思想工作。

    见戴四海在明档翻动豉油鸡,戴柯问:“老爸,那天警察为什么来我们家?”

    金明:“暑假都没见面,能偷什么东西?”

    边上布边发白的婴儿车里还坐着一个跟梁曼秋一样瘦弱的孩子,留着短发,男女不辨,歪颈斜眼,双手蜷缩,奇怪也有点吓人。

    梁立清也说倦了,问了洗手间的方向,暂时离开。

    但哥哥家不是她的家,章树奇只能委婉说:“我们去一个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的地方。”

    戴四海蹙眉,“不要整天给人起花名,一个好好的妹妹叫什么细狗?”

    梁曼秋多看了两眼,身旁的小女孩凑过来,盯着她盆里肥肉问:“你不吃吗?不吃给我。”

    梁曼秋的嘴被戴四海养刁了,第一餐吃得很慢。

    章树奇没理由不相信。

    戴柯对福利院没什么好印象,他们小学有一个福利院的男孩经常偷东西,被骂有妈生没妈教。

    金玲问:“大D,你要找‘三只手’?他又偷你东西了?”

    梁曼秋被章树奇请上警车,战战兢兢抱着书包做好,“警察叔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姑姑家吗?”

    《礼物》

    师父说:“按理说,这应该属于山尾村那边的事……”

    师父跟门卫打招呼,说“翠田派出所,刚才联系过”,门卫便出来给他们开小门。

    师父也骂,“大意了,谁能想到上了派出所还敢跑?!”

    金玲逮到弟弟小辫子,别提有多兴奋,“是就是吧,有什么稀奇,大D我告诉你,我就知道我们班有一对。”

    “讲了多少次不要喊花名。”

    梁曼秋只能点点头。

    “后面打算怎么办,准备开学了,是回山尾村小学,还是让她跟那里的孩子一起上学?她户口不在这边吧……”

    他回到询问室,师父不在,梁立清更不见踪影。

    行,章树奇明白了,师父开始甩锅,按户口来讲,的确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

    章树奇焦急踱步,到隔壁办公室看几眼梁曼秋,小姑娘正专心看书架上专给小孩配备的故事书,倒是随遇而安。

    “翠田福利院?”金明说,“姓福的‘三只手’家是不是那里?”

    阿姨叱骂一句不要抢别人的东西吃,但效果不佳,小女孩没什么悔意。

    章树奇:“难道得我们亲自把小姑娘送回山尾村?”

    傍晚,天色渐暗,沿街的照排灯箱参差亮起,像电视里的一样,是山尾村不曾有过的夜景。

    金明莫名窘迫,双颊飞红,“什么鬼!问一句都不行。”

    梁曼秋又吓一跳,生生憋住声音,但没忍住眼泪。

    戴柯:“哪那么多废话,你们就告

    师父没有回答。

    不知道哪个床铺忽然有人喊:“哭什么哭,吵死了。”

    戴柯:“你跟细狗姑姑有矛盾?”

    师父说:“按流程办吧。”

    戴四海叉腰低头,不由叹气。

    梁曼秋点头,但小女孩可能会错意,直接夹走肥肉和好些白菜。

    坏了,章树奇从警经验不多,但也有了点片警的基本直觉。派出所大院找了一圈,师父找回来了,没找到梁立清。

    戴柯也想骂,但不会跟着骂,他也没有妈。

    如果有人告诉她,福利院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孤儿院,她估计不会开口。

    梁曼秋瘦瘦小小的身影撞入脑海,戴四海心生怜悯,掏出手机走到街边榕树下打了章树奇电话。

    戴柯等她歇气,问:“猪肉玲,你们知道翠田福利院在哪里吗?”

    戴柯问:“细狗去翠田福利院了?”

    “什么?!福利院?翠田那个?我以为那里只收残疾的小孩,以前路过一次,隔着铁门多看了几眼,不太是滋味。”

    “小姑娘怎么办?”章树奇望着办公室方向,梁曼秋安静的样子浮现眼前,这个有泪不轻弹的大男人都难免动了恻隐之心,“送到她姑姑家吗?”

    院子里两三个跟金玲差不多个头的女孩停下嬉闹,凑一起一边打量不速之客,一边说悄悄话。

    金玲小嘴叭叭说了他们班的早恋八卦,戴柯没什么兴趣,早发觉班里没有漂亮女生。

    戴四海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比鹅肚的缝针还扭曲,丝毫没察觉有小尾巴缀紧。

    戴柯:“长得像。”

    询问室里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事实证明,面对梁立清这样顽固的中年妇女,章树奇的师父说得口干舌燥也不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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