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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尴尬地咧嘴笑,他恨自己不会假笑,一笑就是眉眼弯弯,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李朝闻依旧呆愣愣地看着他。

    他只能远远地欣赏他,因为于学长有女朋友,是街舞社的杨学姐。

    “Yeah. Hello. It’s . {是的,是我。}”李朝闻把行李箱递给他。

    欧洲蛮流行在Whatsapp里用自己照片当头像,这个应该是本人吧,他想。

    于磐边启动面包车边做自我介绍,可李朝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光是盯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他的心脏就像挂上了悬崖,在坠落边缘扑通狂跳。

    窗外下着雪,雨刷一下下模糊着李朝闻的视线,他看不清于磐又拿出了什么东西。

    “在冰岛。”

    就在此时,他怀里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咩”。

    李朝闻气得用小号评论道:“两个直男配什么配?”并恶狠狠多吃了两大口双皮奶。                                                “哎……”对话框里的消息他打了又删,认识于磐快五年了,常常见面的两年里,他始终认为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后来杳无音信的三年,于磐变作一颗遥远的星辰,时常跑到他记忆里闪烁,但也只在黑夜罢了。

    五分钟过去,他姐没有回音,大概已经睡着了。

    后排的老外们笑得前仰后合,于磐也露出了笑容:“噗,快给我吧。”

    “牛啊,赶快掰弯他,我看好你。”

    “什么?羊角罐?”李朝闻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这三个字。

    李朝闻有一肚子的疑问,但又怕车上有华人同胞,听见了不好,于是他解开安全带,朝后面探头探脑。

    “五千,人民币。”于磐淡定地踩油门出发。

    李朝闻一把摘掉上了霜的眼镜,心潮澎湃地拿出摄像机,结果拍了不到五秒,手就哆嗦起来——阿嚏!

    迎新晚会上于磐跳了一支《All night long》,十八岁的李朝闻见色起意,为了他进了极光街舞社。练舞、表演、聚餐、团建,次次全勤,他努力减掉了婴儿肥、学会了拍MV,也交到了很多朋友,唯独跟于磐依旧只是点头之交。

    李朝闻嘴角上扬,刚想跟她贫嘴几句,Whatsapp的群消息提醒就蹦了出来:

    “车上有人不系安全带,要罚款。”于磐边拧钥匙开火,边给他一记眼刀。

    “啊?那么多?”他长大了嘴巴,五千可够他在德国俩月的房租。

    他们的街舞社名字叫极光,李朝闻来冰岛,也是为了追逐极光,那转瞬即逝的、只能远观而永远不能拥有的极光。

    刚刚折腾这一通,他的手机一直搁在主副驾驶中间,亮着,界面停留在他和吴子楷的聊天窗口,对面说

    导游Alex又发了一次集合点定位。

    天气冷,他的目光太炽热,于磐早就感受到了:“干嘛?”

    飞机落地冰岛,李朝闻饿得直咽口水,幸亏机场里有热狗吃,不然他真的怀疑自己走不到旅行团集合点。

    鬼使神差,他点开了Alex的头像:湛蓝青空下,一片连绵不绝的冰川,中央有个男生背影,双手拿着登山杖,看起来高高瘦瘦的。

    他一摘掉围脖,李朝闻的谢谢就说不出口了。

    于磐点头:“车上有五个,专门给你这种,不穿羽绒服还怕冷的。”

    他把售货员送的小蛋糕塞进包里,收到了他姐的私聊:

    滴——急刹车,他们的车被拦了下来。

    这是他大学暗恋了两年的台湾学长,于磐。

    晚上五点的露天停车场,天空漆黑中泛着紫光,像换上了奇幻电影的幕布,清冽的空气涌进鼻腔,是自由的味道。

    他一个科技大学学金融的,怎么会来冰岛当导游?据说他家有点背景,那难道是出了变故?还有他以前那么精致的人,现在怎么出门连胡子也不刮?

    李朝闻刚从内疚之中缓过来,就想偷着乐,又怕让人看出来,于是举起手机掩饰着,两个大拇指飞快地打字:“姐,我碰见于磐了。”

    知道他喜欢男的并且暗恋于学长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亲姐,另一个是他大学室友吴子楷。

    那会是极光吗?

    “What’s that?{这是什么?}”有人狐疑地问道。

    李朝闻看了看于磐的侧脸,他大学时是长发,放脸前能遮住眼睛的那种,跳起舞来发丝和身体一起律动,迷得人神魂颠倒。

    李朝闻支支吾吾憋了半晌,脱口而出就是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学长,你女朋友呢?”

    李朝闻语无伦次:“额那个,不好意思让你被罚款了,还有谢谢你的热水袋。”

    “WHAT?”李朝闻摇晃着包寻找着声源,令人绝望的是,他越翻腾,那“咩、咩、咩”的声音越密集、越尖锐,简直像有一群绵羊钻进他包里奔腾而过。

    《冰岛没有悬崖》

    滔滔不绝的英语介绍讲完,于磐偏过头轻声问道:“想起来了?”

    “还要怎样?”于磐打量他两眼,突然想起他刚刚问的问题:“嘁——早分手了。”

    Alex戴着棉帽子和围脖,只露出眼睛,能看得出是亚洲人。

    Johnny是李朝闻的英文名之一。

    于磐微皱着眉头:“你买羊叫罐了?” 他用英语跟人解释,这只是冰岛一种特殊的玩具。

    “把它拿出来。”

    刚才小声聊天的人都噤了声,车里一片寂静,李朝闻吓得赶紧把包扔回地上,可这回声音更大更清晰了:“咩。”

    “罚我又不是罚你,”于磐看李朝闻吓傻了,语气缓和了些:“不多,不用你还钱了啦。”

    “小吴,我见到于磐了。”

    这也太冷了!从德国来的时候,他只去迪卡侬买了条厚登山裤,而对冲锋衣过于自信,以至于现在被冻得瑟瑟发抖。

    于磐点了根烟抽,过了一会,才接过驾驶证回到车上来。

    还没等李朝闻眯起眼看看,Alex便丝滑切换了中文,大手一挥:“你去坐副驾吧。”

    他使劲跺着脚,敲了敲面包车的门。

    “祝你在冰岛艳遇帅哥。”

    无证驾驶应该不会,难道是超载了?李朝闻想。

    第三排的两个男生睡得东倒西歪,依稀能看出黑头发和瘦小身形,李朝闻挺直了后背仔细观察。

    冰岛真是来对了!

    “是我。”

    他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李朝闻坐定第一件事,就是把眼镜擦干净戴上,隔着车窗偷瞄那个人。

    这个夜猫子果然秒回:“你确定?!?!”

    于磐长叹一声,下车和交警交涉。

    好熟悉的一双眼睛。

    团员到齐了,Alex不知从哪拽出一个热水袋,扔到他腿上。

    现在头发剃了,纯黑的冷帽一遮,倒也干脆利落。

    哦?分手了是好事呀。

    李朝闻悻悻地系上安全带,小声问:“罚多少啊?”

    于磐毕业就回了台湾,他不发朋友圈,街舞社里基本没人知道他的消息。

    “Oh god da! I thought it was a cake. It’s funny, isn’t it?{我的天呐,太搞笑了。}”李朝闻挠挠头,几声羊叫不知不觉间给一车陌生人破了冰,氛围其乐融融,他也就不觉得尴尬,反而举着羊叫罐自己玩得挺欢。

    “怎…怎么了?”李朝闻问。

    “别看了,她是韩国人,”于磐目不转睛。

    大多数乘客金发碧眼,或是棕黑皮肤,但第一排独自坐着的女孩是亚洲面孔,她注意到他的目光,便僵硬又友善地say Hi。

    郎才女貌,全校都小有名气,当年他俩用双人舞嗨翻跨年的时候,李朝闻只是后面二十多个伴舞里的一个。

    千言万语,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吴子楷说,于是把地上的双肩包拎到怀里抱着,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打字。

    话没说两句,他隔着车窗看了李朝闻一眼,掏出驾驶证给交警。

    糟糕。

    他活在白天,他是他自己人生的太阳。

    “Hi,Johnny?”导游问道。

    他凑近的瞬间,李朝闻眼前又起了一层雾,秒针被冻得停滞半刻,他也坠入时空的裂缝里。

    “他好像跟杨姐分手了。”

    “那俩是日本人!没人听得懂!”于磐说:“有话就说。”

    说来惭愧,暗恋学长的明明是他,跟学长更熟的却是他的好室友,吴子楷甚至跟于磐一起领舞过,还被人投稿表白墙,说他俩很配。

    手机息屏,李朝闻擦净车窗上的雾气。孤零零的高速路外,是无边无垠的荒野,暗紫色的天穹笼罩着远处的群山,天边透出隐隐的白光。

    就是看着老五岁。

    羊叫?

    救命啊,原来是刚刚买热狗的时候,那个售货员送他的,他以为是冰岛网红小蛋糕!这包装至少有八成相似,真不怪他分不清!

    “Wele!{欢迎!}”Alex说完欢迎后明显地顿了一下:“E.I’your guide Alex.{我是你的导游Alex。}”

    “学长。”

    他把右手伸进包里,三下五除二掏出那东西,拿在手里晃了两下:“See?Like this. When you shake it, it’s gonna baa like a sheep.{你们看,像这样摇它,它就会发出羊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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