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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爸当了一辈子高中老师,脑筋里永远只有学术、专业,跟他说话经常是鸡同鸭讲。

    于磐的眼神飘到李朝闻身上,无声地询问他能不能喝。

    香槟要出去开。

    他说:“这天很完美,Dag er fullkonn.”

    李朝闻落了座,双肘拄在前排的空椅背上。

    一行人和两位新娘道了别,便驱车到海边石桥所在的小镇。

    年纪轻轻的留胡子,搞得像个小混混。”

    妈妈语音:“这么巧啊?那挺好的,有个照应。”

    于磐得逞地微笑,指着远处:“那个餐车的炸鱼薯条很好吃喔。”

    但他也不在意。

    一行人走到门口,看见把手上挂着个木牌,上书“WEDDING”{婚礼},于磐趴在玻璃窗看了一眼,说里面在举办婚礼,大家在外面转转吧,15分钟后集合。

    嘀——

    于磐轻声复述:“Du bist vollkoen. 你很完美?”

    来吧,于磐,你也来吻我,要么你杀了我。

    “那跟我学德语差不多。”小李是突击考的德福,他擦线过的,差点因为德语成绩不够,而不能来读书。

    一人一杯底香槟,Niko和他妹妹Kasia两个小孩喝同一杯。

    那一刻,Ashley喊了一声Alex,于磐回头之后,她按下了快门。

    这时于磐切换了中文,对他说悄声说:“据说他老婆也是他侄女。”

    “太简单了,再来一句!”

    “也是,世俗看来是□□,万一人家是真爱呢?”小李说。

    小小的Niko没等大人回答,拉着妹妹就跑进门去。

    他才看出来,结婚的是两个女生。

    那天刚好是妈妈的一周年祭日,他在教堂里,给她的在天之灵点上一根蜡烛。

    “Happy wedding! {新婚快乐!}”

    “之前街舞社的学长,碰巧是我报的团的导游。”

    冰岛允许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结婚,所以有很多同性情侣来这边旅行、登记。

    极致的传奇总是在最高潮戛然而止。

    收到Ashley的隔空照片投送,李朝闻当场转发给小吴,然后想了想,家庭群里也发了一份。

    “Cheers! {干杯!}”

    他走到教堂脚下,拿摄像机转圈录了个全景,他想:如果这场景是个魔幻现实主义电影,那红房顶一定会变成火箭,在他镜头里,飞到天上去。

    “金融。”

    “Ingjaldshólskirkja.”于磐说。

    于磐站在原地,破晓的阳光照耀下,他脸上浮现出难以名状的笑意。

    他要感谢冰岛,感谢教堂,感谢婚礼,感谢火箭,感谢一切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事物。

    李朝闻有点馋零食,刚把手伸进装小面包的筐子里,就被于磐薅着领子揪了出来:“别吃啦!”

    于磐当导游之后第一次带团,在三月春回大地的季节,来过红教堂。

    李朝闻问,这教堂叫什么名字。

    原本宾客才三位,显得冷冷清清,他们男女老少十几个人一进来,立马热闹多了。

    巧的是,浪漫就是在不经意间,才能挥洒自如。

    没有路人,只有他俩。

    它有着金字塔的平衡优雅,也有着太湖石的古拙崎岖,一条山脊沿着音符般的弧线,勾勒出一片灰白中唯一的黑色线条,隐没在村落中间。

    “比这个变态的多着呢。”于磐心想,光是我家里,就有更过分的。

    “你也教教我,德语怎么说这句?”

    “不是说很危险

    这个时间,慢慢散步回去刚好。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神圣的阳光穿过玻璃窗,以十字架的形状,温柔地披在两位新娘身上。

    神父是个黑人,说话像在饶舌:“To pleasure, I pronounce you wife and wife. You can kiss your brides. {我很荣幸地宣布,你们成为彼此的妻子,现在可以接吻了。}”

    和富丽堂皇的哥特式、巴洛克式教堂不同,冰岛的教堂几乎没有装饰,甚至连耶稣像也没有,只有木长凳、过道,和一排蜡烛。

    “哥哥!”李朝闻快跑了两步,拦在于磐面前:“你教我一句冰岛语!”

    人类的欢乐很相通,李朝闻兴奋地起立鼓掌,庆祝属于她们的人生慢镜头。

    中国人喝酒,讲究开心嘛。

    李朝闻深呼吸一口,没再理他。

    “噢。”李朝闻从车里跳下来,抬眼望去。

    她俩看起来像是印度人,如果真是印度籍就更了不起了,毕竟那边2018年才实现同性恋非罪化。

    “Ja!{德语的yes!}”李朝闻大声接下了这句称赞,然后开怀大笑着,往红顶教堂的方向奔跑。

    “不是,du是你。”

    冰岛的阳光很难称得上刺眼,但今天可以。

    小李古灵精怪地眨眼睛:“Du bist vollkoen.”

    于磐连连赞叹,Ashley说她在韩国读大学时,就是学视觉设计的,她直觉这个画面色彩非常和谐,就拍了下来。

    “你好是Daginn。”

    今天的第一站是红教堂,全世界人民测视力验光的时候,都在仪器里见过的。它和它面前那条绿草如茵的路,构成了李朝闻童年记忆里一个模糊的幻影。

    温柔是可以杀人的。

    爸爸:“这么好的专业,怎么跑去北极当导游了?

    她们相拥而吻。

    小李的想象登时被真相砸得粉碎,他不假思索地说:“啊?这么变态。”

    等团友们陆续跟上来,于磐开始讲教堂的源流,它的初建至少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在冰岛属于绝对的历史悠久。

    他遵从了原始的本能,扑进于磐怀里,拥抱他。

    “Wow!”

    “三个月语言班。”于磐决定留在冰岛后,才报的语言班。

    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于磐。于磐笑得很真挚,并且正用一种极尽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

    盖子自由落体,金色的液体洒满了雪地,大家手拿杯子凑在一起,新娘们把幸福分享进被子里。

    来了欧洲以后,他发现每个文化中的道德底线,有着截然不同的评判标准,如果没有全球化浪潮的影响,说不定还会更加南辕北辙。

    李朝闻边冲他挤眼睛,边把香槟全倒进嗓子。

    云朵丰腴得像油画里的裸女,金光闪闪地点缀在雪山上方。

    虽然他这两天已经见识了不少雪山,但眼前的这个是当之无愧的最美。

    但他不会忘记的,在世界的另一端,他勇敢地拥抱过他爱的人。

    妈妈秒回:“这个是谁呀?”

    李朝闻不知道那几秒是怎么过来的,他也不知道跟于磐的这个拥抱,未来是会被他藏进记忆的角落里接灰,还是时时拿出来拂拭回味。

    没曾想人们刚离开,便有个头戴白纱的姑娘探头出来,朗声喊道:“Hey! Would you like to e in for our wedding?{嗨!你们愿意进来参加我们婚礼吗?}”

    于磐本来在想念妈妈,被小李这么一闹,伤感的氛围碎了一地,倒感觉阳光明媚起来。

    “喔!”于磐惊呼一声,眉开眼笑地把人环住,然后把他掂起来,稳稳转了半圈。

    “我今天还没吃呢!”李朝闻气哼哼。

    人们拾起金箔,朝她们身上洒去。

    《冰岛没有悬崖》

    随便撩一下,李朝闻心里就发出警报,像蒸汽火车的汽笛声,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面红耳热。

    可惜他们来的时候是冬天,苔原上的黄绿色被大雪所吞噬,一片洁白间,唯有那条窄窄的柏油路,像条天梯,通往红顶白身的教堂。

    “Sn?fellsj?kull.这个是我单独爬的第一座冰川。”于磐含情脉脉地看着雪山。

    李朝闻很想看看,于磐眼中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潇洒吗?可爱吗?

    而被撩的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草。

    他没有也绝对不会,因为对于磐的喜欢,而把自己雕琢成陌生的样子,摆进橱窗里,去吸引他的目光。

    “所以du是day,今天?”

    刹那间,李朝闻觉得自己才是被点火升空的火箭,如果不能翱翔天宇,就要坠毁在半途。

    如雨的金箔洒落,全场欢呼起来。

    李朝闻见大家都没跟上来,又巴巴地下坡跑了回去,他见到这张图更是如获至宝,一顿夸之后跟小姐姐互关了ins号。

    “神了,冰岛语单词又长又难念啊,你学了多久?”李朝闻问他。

    爸爸:“他大学是什么专业的?”

    越界肢体接触,计划通。

    有趣的是,侧后方有两块大石头,上面的浮雕是为了纪念冰岛诗人、探险家Eggert和他的妻子,他们没度完蜜月,就不幸溺死在布雷达湾的海上。

    李朝闻边低头走路边重复了几遍,说得不太顺溜。

    天地苍茫的白色中间,雪山和云彩安安静静做背景板,红衣服的人张开手臂奔向红房子,黑衣服的人站在黑色公路上回眸微笑。

    车停在坡下,他们顺着路走上去。

    十字架下,婚礼的另一位主角穿着西装,也向他们热情地挥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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