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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话也没有他好使,小李面带笑容,掖紧被子安然睡去。

    他本来没对直男的摄影技术抱什么希望,但于磐拍得还蛮好看的,从构图到光影,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甚至有几张还有点电影海报的氛围。

    “嗯。”

    “对了,我过两天能见到陈野,到时候我帮你打听打听,他俩咋分手的。”小吴和陈野都还在科大读书,他们假期偶尔聚会。

    车慢慢驶出雷克雅未克,视野里城市散发的灯光变得微茫,从一条丝带渐渐缩小成一粒星辰。

    能见度太低,又是雪路,李朝闻不敢跟于磐多说话。

    算了,羽绒服就这么几个款式,人也不一定是故意的。

    “哼,那你得冻死。”于磐怼他。

    说话间,到了方才视野里的那片海滩,一条蜿蜒的石头栈道伸到水边,沙地很窄,灰沙子上零星的黑土,跟旁边绛红色的荒草地接壤。

    这里的雪山与路上的不同,是怪石从砂砾里破土而出,最顶端能看见嶙峋的褶皱,雪薄薄的,给石头蒙上一层纱。

    “这回拍照片没?我倒要看看他到底长啥样。”

    “Really fantastic!{真的!}”李朝闻觉得非常幸福。

    他飞速打开摄像机,感叹道:“哇,这里有草!”

    刚问完,李朝闻就仰着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你就抓拍呗。”

    他只能回:“好的爸,玩得很开心”加一个微笑。

    他们绕到黑教堂后面,看见一块墓地。

    “嗯嗯。”

    李朝闻几乎是把脑门贴在车窗上,盯着天一点一点变得蒙蒙亮。

    小李高兴得一秒摆八百个动作:双手平举,再举到头顶,然后俯身歪头,再转圈圈。

    今天他们要去的是雷市以北的斯奈山半岛,离第一个景点有两个多小时车程。

    西方人很在意隐私,有些人非常反感陌生人拍孩子肖像,好在这对波兰夫妇不介意,还很真诚地赞叹小李拍得好,让他在Whatsapp里发给他们。

    李朝闻量他也摆不出什么别的动作,便就此作罢。

    “[图片]”

    “瞎说什么呢?”杨姐吼他。

    “噢。”

    四目相对,看见人生前所未见景色的喜悦、激动,流溢在人与人之间,那种感受足以击穿心灵。

    他改了说法:“你……闭眼睛了再拍两张。”

    “Oh. You guys know each other before? {哦,你们以前就认识?}”波兰妈妈问。

    李朝闻甩去一条语音:“用不着,我又不是没长嘴。”

    再看远处逐渐清晰的雪山,白色和灰色层层叠叠、苍劲有力,像国画里水墨点出来的一般,雪山和草地之间,是一片苍翠的针叶林。

    于磐:“快睡觉喔。” “明早八点,起不来不叫你。”

    虽然是暂时的。

    他爸的回复就简练多了:

    “学就好好学,玩就放开玩,别惦记你的论文了!”

    于磐会心一笑,他引用米兰昆德拉的话,说墓地像花园,仿佛众亡魂在举办儿童舞会。

    太神奇了!原来黑天里经过的那些平地上,竟然有荒草,还是偏橙黄的棕色,跟雪混在一起,像动物皮毛上鲜艳的斑点。

    “你……”小李笑容满面地抬眸,准备兴师问罪,可开口就觉得难措辞。

    跟德国的公墓比起来,冰岛的墓碑要随意许多,前者往往是精雕细琢的大理石,加上花团锦簇的装饰,而后者只有一个简单的木头十字架,或者奇形怪状的石头,甚至还挂着橙红色的彩灯。

    停车前几分钟,小李专心地看回放,他甚至不知道车什么时候开到了海边,听见涛声的瞬间他懵了:“海,那是海吗?”

    于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悠悠地跟人说:“He is an expert in photography.{他是摄影专家。}”

    于磐在跟大家讲,这是混合型火山爆发的遗迹,上一次喷发是在两千年前

    清晨八点,天墨黑墨黑的,风裹挟着鹅毛大雪,无情地拍打在车窗上,雨刷器一刻不停地辛勤工作,可还是赶不走前窗的白霜。

    杨雨荷捂嘴笑,表情特别微妙:“他叫于磐。”

    于磐答曰:“Sort of. {算是吧}”

    “我想拍嘛!”

    但他要真这么揣测他爹                                                ,那结果肯定是他太敏感。

    “天呐太美了!”

    于磐哭笑不得:“你慢点动,全是虚影诶。”

    “就这风格。”

    正说着儿童舞会,同团的波兰小姑娘就从绳子底下钻进去,在墓地里边跑边笑,她父母和哥哥都在旁边笑着看,丝毫不阻拦。

    他低头查看照片,才发现于磐身上的这件黑羽绒服也是66°North,并且和他身上穿的红色,是同款。

    “关键是他跳得好,我想拜师学艺。” 李朝闻笑眯眯地解释。

    但是,于磐迟疑了一下,和小李一起下了车。

    于磐举起一只剪刀手,很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

    “祝你成功。”

    其实冰岛的导游一般不负责讲解,也不会跟着游客看这些他们司空见惯的风景。

    “但那都是19年,他们没毕业的时候。”吴子楷找补道。

    “OMG,真挺帅的。”

    旁边的寸头学长很夸张地搡了杨姐一下:“这么多学弟学妹打听你男朋友,有没有危机感?”

    说起来,李朝闻跟杨姐,好像比跟于磐还要更熟一些。

    当年他大一,学校社团招新还不兴网络问卷,都是学长学姐支摊宣传,新生感兴趣就现场填个报名表。

    他总觉得父亲的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他本来都忘了自己前天还在实验室当牛做马,苦哈哈地熬夜组装机器,被他这么一提,想不惦记也难。

    接近十点,雪停了。

    “……”

    “但怎么这么老干部?”

    她穿得像只花蝴蝶,跑起来轻巧如精灵降世。

    李朝闻兴奋得回头找共鸣,看见韩国女孩也两眼放光地在拿手机拍照:“That’s azing!{太漂亮了!}”

    可真能给他戴高帽!李朝闻重重拍了他一掌:“你说啥呢?”

    李朝闻不是扭捏的人,他填着表,大大方方地问:“学姐,迎新晚会那个街舞串烧节目里面,跳solo的是哪位学长啊?”

    于磐无奈,指指教堂:“这个点只停二十分钟喔。”

    他把手机塞给于磐:“帮我拍照,要不我妈总嫌我不给她发照片。”

    “是,”于磐又被他可爱到了:“下车吧。”

    “嗯!”李导表示很满意,然后让于摄影师也去。

    教堂不算大,但通体黑色,在灰白色的海天映衬下,分外鲜明。

    《冰岛没有悬崖》

    李朝闻找不到东西泄气,只能把多余的枕头踹到地上去。

    好你个于磐。

    也是,国外天天有街头枪击、器官买卖的新闻,做母亲的担心也正常。

    吴子楷真是会煞风景,一句话摧毁他一晚上的好心情。

    于磐像被家长逼着照相的小孩,不情不愿地站过去,双手插在裤兜里。

    “换个姿势。”

    寥廓的草地里,它们三两成群地做着伴,边上围起一根白绳,权当栅栏用。

    叮,另一条消息。

    “哇,这墓地哪怕把我扔这过夜,我都不怕。”李朝闻说。

    李朝闻微笑着纠正:“He ans yes. {他的意思是,是。}”

    “那你跟我学吧,我跳得比他还好。”寸头哥自吹自擂。

    “发的是杨姐”

    “So this is Iceland''''s faus black church. But the church is closed these days.{这就是冰岛很有名的黑色教堂,但最近教堂里面是关门的。}”于磐向大家解释说,教堂本身在冰岛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但因为它在海边,所以成了网红教堂。

    印象里杨雨荷永远梳一头大波浪,涂着烈焰红唇,性格也干练直爽,最惊人的是她千杯不醉,能在酒桌上把男生们全撂倒。

    姐姐从来没见过于磐清晰的正脸照,因为小李手机里的不是社团大合影,就是学校公众号里发的舞台抓拍。

    到了国内的下班时间,他姐这大忙人才想起来回他私聊:“于磐?就是你之前天天磨叽的那个学长?”

    于磐在回应他,但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自然没什么惊喜。

    他上车就往家人群里发了几张照片,他妈问饿不饿、冷不冷,又叮嘱他,一个人在国外要注意安全,好像她23岁、183的大儿子能被人拐卖了一样。

    “我是说一点都不阴森!”李朝闻好想抬手打于磐。

    嘶……

    李朝闻怎么能错过这种诗意画面,他赶紧记录下来,然后跑过去问她父母,能不能保留这段录像。

    后来他才知道,杨雨荷是社长,寸头哥陈野是副社长,他俩是社交达人,能管招新、外联的工作,于磐只负责编舞和后勤。

    李朝闻深吸了一口海边的空气,原来冰岛真能涤荡所有烦恼、忧愁。

    “我就不用了吧。”于磐满脸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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