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宴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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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不是人类，无趣。

    未知催生恐惧，日光也在下降的过程中消失不见，只有电梯顶部闪着电弧的人造灯勉强照明。借着这点微光，孟予看清了外面令人心惊胆颤的情形。

    偏偏一只尾巴有红环的宴蛇还要凑到她身边，直截了当地问：

    不仅如此，猛增的重量让电梯脱离轨道，出现大幅度倾斜，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兴许已经不能称作坑洞，目光所见，整个地下都被挖空了，各式各样原本属于地面的大型器材胡乱摆放着，上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异种。

    是个哨兵。

    但这些异种的等级虽然不高，可孟予尚且做不到同时对付一群，精神力分支时大时小，浪费了不少力气。

    “她真的很像人类。”

    只要它们不抬头，自己暂时就是安全的。

    男人慢吞吞地在石块上坐下，从盘子里捡出一根人指放在嘴里嚼，不忘跟孟予搭话：

    “我四十了。”

    地下空间极大，按理说不会出现空气不足的情况，可孟予却紧张到难以呼吸，满脑子都是死局已定的崩溃。

    可笑的是，一时她竟分辨不出。

    “但她身上的气息和我们一样。”

    话虽如此，他却仍旧不减聊天意愿，像是在自我证明，又像是自我安慰，喃喃道：

    理智告诉她，此时应该想办法联系队友，或者四处熟悉地形，可心底总有另一个声音不停地说，污染区的特殊磁场能截断所有电子信号，四处游动又会加大暴露的风险，所以隐藏才是最佳选择。

    男人一笑，将手里的盘子放在了孟予看不见的地方，转而点起一根卷烟：

    温热的血液顺着少女的下巴滴落，让她的心更冷，整个人如行尸一般，生疏向前游动。

    “你是不小心掉到这里的吗？”

    向导的精神体哪里挡得住物理攻击，花瓣与叶片被尖利的爪子撕碎，掉落一地。受痛的枝条开始反击，主动袭向异种的精神域。

    电梯剧烈晃动两下。

    即便这些原生异种的上半身已经十分接近人类，但硬化的皮肤、探出的蛇信，以及奇怪的发声方式，都存在极强的非人感。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围上来，压迫力十足。

    话音刚落，孟予感觉自己身边顿时涌现出好几只宴蛇，争相往尸体上躺。

    “你是人类吗？”

    孟予正晃动尾巴，悄悄后退，没答。

    孟予强装自然地挪动，回头问：“怎么了？”

    伪装成异种这个方法简直漏洞百出，她也是走投无路才如此，可真到了面对怀疑的时候，又想着还不如直接被它们撕碎。

    “她为什么不动啊？”

    宴蛇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散开的空间让她终于得以大口呼吸。

    苦中作乐无法驱散惊恐，孟予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可惜命运一向喜爱击碎希望，“砰”地一声，有什么重物砸在了电梯顶端，声响传出去很远。

    “她说她不是。”

    人身蛇尾的原生异种。

    她本想去四楼，可若是哨兵们正往下找她，上四楼必定会和他们错过。

    电梯里残留的异种尸体不受控制地滑落，几息后才听到落地声。接二连三的声响让醒来的宴蛇找准源头，慢慢汇聚过来。

    “她还在那个盒子里时，我闻到过人类的味道。”

    “无聊，还以为能加餐呢。”

    低智的它们不明所以，时不时变换观看角度，不过没让它们等太久，里面的人类越滑越下，终于坚持不住落下一截尾巴。

    可这一举动同样方便了下方的宴蛇，其中一只跳起来抓住了枝条，吓得孟予立即收回精神体，改用人力防滑。

    “三十左右吧？”

    她做完心理准备，电梯却没如她的意，开始平稳运行，连那道令人心焦的关门程序也省略了。

    异种的腥气拂面时，孟予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爬到角落。www.cuiyuge.com蔷薇枝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生长起来，瞬间充斥电梯，将主人围护在内。

    孟予始终保持警惕，打量着他，这人脸上虽然有一层显老的胡子，皮肤的紧致度却如二十出头似的，于是她预估是：

    孟予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们打量，刻意伪装的竖瞳心虚转动。

    “你是向导，又是女人，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蔷薇的围护刚一出现漏洞，那些长在身体里的蛇头、青黑的长甲，就离孟予的眼睛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牙齿间粘连的唾液，连空气也稀薄起来。

    那几只睡在尸体上的宴蛇摇摇头，表示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睡不舒服，我们要重新拼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路过一只又一只宴蛇，在四通八达的通道里乱窜。直到游入一个堆满人类首饰的角落才停下，                                                将这个明显有主的地方暂时占为己有。

    孟予退到洞口，视线在男人和外面的宴蛇之间来回移动，显然是在衡量谁更危险。

    下方聚集的异种齐刷刷仰着头，好奇地盯着那个晃动的大箱子。方才离得远，依稀瞧见里面似乎有个人类，怎么靠近后反而只能看见盒子的底端？

    孟予愣在原地。

    电梯内没有任何借力点，孟予趴在地上，指骨用力到发痛，精心保养的指甲断了好几根，在金属底面上留下徒劳的划痕。

    “可能是睡着了。”

    但他端着一盘人\\肉。

    异种们显得意兴阑珊，冷眼看那个白色尾巴的同类从电梯上掉落，重重砸在低等种的尸体上。

    孟予学着他们的样子，吐了吐蛇信：“……不是。”

    真是一个具有开辟性的消息，如果这个消息不是她孤身一人挂在半空中得知的话，她会更开心。

    孟予头皮发麻，她不知道高楼层有什么，但此刻的她无比确定，地下才是宴蛇的王国。

    她一抬脸，宴蛇们的议论声又起。

    那个从二楼掉落下来的异种同样慌乱，攀在电梯顶部，畸形尾巴在空中胡乱甩动，时不时打在玻璃上。

    孟予：……

    蔷薇枝条从外部环绕住倾斜的电梯，在门口给她创造落脚点。

    脸上的血干得差不多了，嘴巴一动，皮肤被扯得生疼。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留在这？其实留在这有什么不好呢？既不愁吃喝，王蛇的滋味又比女人更绝顶，甚至她的体//液还能延年益寿。

    孟予眼睁睁看着空荡的一楼在视野中快速划过，显示屏的数字停在“B2”。

    “真的很像。”

    孟予破罐子破摔地想，她既然能从四楼摔到二楼，那么从二楼掉到一楼也不是不能接受。

    孟予在心里将它骂了千百遍，但很快，在不停滑落的趋势下，她连抱怨的心思都生不出了，大脑急速运转。

    事实上，B2层并不存在，电梯一半卡在上层的轨道里，一半悬在空中，往下十几米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啊，躺在低等种尸体上更容易入睡吗？”

    她只能努力蜷缩，向按钮区域挪动，试图让电梯离开这层楼。毕竟大厦的电梯与楼梯分隔甚远，即便闻风第一时间发现她掉了下来，杀过来也需要时间，而她觉得自己撑不到那一刻。

    他们扯断了那些尸体的手脚和头颅，只留平整的躯干，对齐摆放。

    孟予还没理解“拼”是什么意思，血液已经飞溅到她脸上。

    男人似乎很想与人聊天，孟予不说话，他就主动找话题：“小孩，你猜我多大了？”

    尾巴？

    这句“加餐”让孟予的心再次提起，反复告诉自己，即便他们看起来非常好骗，也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他没在孟予脸上找到自己想看的震惊神情，啧啧两声，吐了口烟圈。

    “我来试试。”

    男人也不生气，懒散地靠在墙上，手指点了点她，“你要装就装得像一点，别挂一身人类的东西。”

    只是抵达的楼层不太对。

    “腰上那个是夜视镜？这种高级货，只有白塔核心区的学生仔用得起，你是从那来的吗？啊，也是，向导基本都住在核心区。”

    来人体形高大，身上没有任何异化倾向，眼神也清明，甚至能从他身上感知到精神体的波动。

    身边的尾巴越挤越多，让她本就闷痛的骨头更加难受，迫不得已坐起身来。

    两股意识在她脑子里打架，连身边有人接近都没发现，直到那人出声：

    孟予猛地回神，那股明显属于人类的音调，让她本能生出希望，却又在转头后轰地破灭，甚至慌乱地往角落里退去。

    真奇怪，当奇形怪状的异化部位聚集在一起时，她能清醒地将这些丧失人智的哨兵看作异种，若是分开，她又生出自己和他们是同类的错觉，手脚也生出相同的幻痛。

    孟予半趴在尸体上，胸骨的疼痛还没缓解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一连否定数个乱来的方案后，竟真让她急中生智，找到个不明效果但可以一试的方法。

    那是一个比二楼更陌生的楼层，学院的资料上根本没有记载过大厦还有地下层。

    封闭空间的两面性在此时被放大到极致，和队友们关在一起的安全感有多重，此刻被异种堵在角落的恐惧就有多剧烈。

    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呢。

    这时，身后有谁推了推她。

    手指在按钮四的位置停顿几息，随后果断按下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