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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微思虑得更多:“那天我会回到阵眼,以防不测。”

    “跟我读,一声,a——”

    他慌忙神识传音联络宁绥,却毫无回音。溯光望向祭典的方向,蝗灾一般的黑影压在那里,他轻蔑地笑笑:“已经来不及了。”

    乔嘉禾被小孩子们团团围了一圈,每个人都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探头看她手上的平板电脑,学着她的样子说:

    “什么不可能?”<                                                /p>

    号角声原本婉转悠扬,虽然音色朴素,但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直到一声尖锐的杂音打破原有的和谐。众人皆是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再放开手时,周围却一切如常。

    那是他交给宁绥护身的尾翎。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在山林间回荡,山民们身着五彩斑斓的服饰,拿不出珠玉宝石,便用花草鸟羽扦插在身上装饰自己。用作采牲的幼童盛装打扮,被桎梏在轿子上,前后左右各有一名巫祝抬轿。孩子们显然还未意识到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手里抓着饴糖,吃得津津有味。

    宁绥小心翼翼地把尾翎捧在掌心。

    巫祝没有发现异样,照常引领他们前行。抛开祭典的性质,人潮随号角声一同载歌载舞的景象很难不令人动容。一位年长的祭司手执长杖,闭目凝神诵读祭文。

    *

    飞扇挥出劲风,裹挟着琵琶乐音,短暂地击溃了魔化的山民。宁绥和邓若淳同时拔剑出鞘,引雷光落在山民身上,只是拖住他们的攻势,并不收割性命。

    邓若淳和乔嘉禾都抱着佩剑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刚好能看见他俩难舍难分的样子。邓若淳脸上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一定有机会的。”乔嘉禾攥住她的手,坚定地说,“等我们把这里的魔头解决了,就能解放蠡罗山里的所有人,外面的人会妥善安置你们,大家都能过上平等富裕的日子。”

    “他们不会突然开始唱生日快乐歌吧?”

    夷微捧着他的脸:“嗯,你也是。尾翎还在身上吧?”

    两个姑娘都听不太懂他文绉绉的用词,宁绥接着解释说:

    云弥听得半懂不懂,腼腆一笑:“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出去看看。”

    乔嘉禾问:“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夷微强装镇定,不耐道:“你的骗术太拙劣了。”

    “不好!”祈反应最快,“快跑!”

    “喂,这游戏机很贵的,别玩坏了!”

    “a——”

    她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尖利得足以刺穿耳膜的杂音,这一次他们都长了教训,提前堵住了耳朵。整段乐声都变得粗糙嘲哳,在高低音之间反复跳跃,仿佛是一段凄厉的哭嚎。随游行队伍一同前进的人群忽地停住了脚步,而后齐齐转身朝向他们。

    “我与你不同,我降生于世时只是一条虺蛇,五百年化蛟,千年化龙,再千年修成应龙。我用尽全力靠战功挤进神山昆仑,却只能匍匐在你们脚下,一生未能踏进瑶池,我什么都想争,到头来却什么都没争到手。剿灭九凤一役,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谁料半路杀出了归诩和你?”

    “到现在了,说什么也没用了。”邓若淳一剑挑开向他们扑来的魔化山民,“嘉禾,带着少祭司躲起来,趁机去找昆赞会合!”

    几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口水,宁绥被盯得心里发毛,嘀嘀咕咕地问:

    那是……龙?

    “你看,这是火箭。月亮,我们头顶上的月亮,现在已经可以坐着火箭上去了。”乔嘉禾手舞足蹈地向她解释。

    “是我又如何?我就是要让你也经历看着所爱之人惨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归诩,还有那个凡人道士……重明,你想要保护的人都已殒命,你又何苦再做无用功?”

    身后似乎有一道影子,与他一同走走停停。夷微屏气凝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身后掷出焚枝长枪,那影子堪堪避过焚枝锋芒,跳跃至参天巨木的树梢,反手挽弓,箭阵如冰雨一般落下。

    如一道虹光划过天际,夷微身形频动,匆忙赶赴阵眼。虽然神识与肉身相距不远,随时可以增援,但十二刀兵阵一旦被破,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重新补好,他不敢冒险。

    他摊开手掌,掌心的物件让夷微如遭雷殛。

    瞽连连弹奏琵琶,与号角的声音相抗衡,才终于将他们拉出了号角的控制。他们意识到了不对,拉着彼此打算脱身,静默的人群却突然哄闹起来。从队伍最前端传出了野兽一般的吼叫,他们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在欢庆的人们开始不住地抽搐,筋骨和肌肉都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原先异变出的少量羽毛与鳞片也开始暴涨,两手渐渐变作了鸟爪一般,面上表情也浮现出嗜血狰狞的疯狂。

    “护阵时需全神贯注,可能无法及时感应你的传音……我会尽力回应你的。”

    “想早日飞升就不要学你师父,还是跟师伯一起修无情道吧。”

    “明尊伟力我自然见识过,昆仑山上交手之后,也未敢再与明尊争锋。”溯光微微一笑。

    夷微翻身轻巧落地,面露厉色:“是你。”

    他们的目的地是山崖下的一处溶洞,按照云权的自述,他正是在那里感知到了钩皇的召唤。

    “不好,身体,休息。”巫祝笨拙地向他解释。

    镇蠡节对于蠡罗山民而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也是唯一可以停止劳作的日子,以表示对侍奉神明的虔诚。古怪的是,今日的祭典云权始终没有现身,只派遣了几名巫祝带领他们围观祭典。反抗军轻易地混在人群中,观察着周边形势。

    夷微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不,没有那么容易的。”云弥摇摇头。宁绥刚帮一名伤员包扎好伤口,坐在她们身边说:

    “我曾经配制解药,为山民解瘴气和蛊毒,虽然无法根治,但情况已经大有好转,如今怎么会……”

    《捡来的娇夫是心机大佬》

    “果然是你杀了归诩。”

    即便已经提前听闻祭典的大致流程,他们一想到这些天来见过的诸多惨象,心里还是阵阵发怵。宁绥帮夷微把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眼里满是担忧道:

    “神殿坍塌,祭品失踪,无相尼现身的事情也在村寨里传开,几家大户都在催促云权提前镇蠡节祭典。”昆赞给山洞里的篝火添了把柴,“我们打算在祭典当天突袭,生擒云权,也方便你们后面行动。”

    “有任何情况,及时传音给我!”

    他的神情几近癫狂,咆哮道:

    “最困顿的时候在山中得到了神明的指引,然后走上了权力巅峰,这故事怎么跟我们邓紫阳天师那么像?”邓若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溯光依然保持着挽弓的姿势:“看来并不出乎你的意料。”

    “不可能……不可能!”

    溯光眼中闪过一丝惘然:“什么?”

    而在不远处,被吊在塔尖上的奴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鸣,他们循声望向天边,乌压压的影子如暴雨前的黑云一般滚滚而来。宁绥扶正眼镜,眯着眼睛细看,黑云中翻腾的存在让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宁绥转转眼睛,一下瞄住潜藏在人群中的昆赞,二人对上了眼神,宁绥朝着云权所居竹楼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昆赞心领神会,领着其余人迅速遁走。

    “云权很可能会邀请我们参加祭典,那时我们可以充当内应。”邓若淳灵机一动。

    “我们话说得再漂亮,到底都是空话,山民们也没见过外面的风景。现在的日子再苦再难,至少还有一条命在;要是起来反抗,而且失败,那就连命都没有了。”

    云弥有时也会蹲坐在乔嘉禾身边,陪她一起看书看剧,像一只羞怯怕人的小鹿。

    溯光的笑意变得讥讽:“重明,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你是打心眼里怜悯这些人,还是真的蠢得可怕。要是西王母的宠爱冲昏了你的头脑,七十二道天雷还没让你醒悟吗?这就是一个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世界,即便强如你我,在更强大的存在面前也脆弱如蝼蚁。你现在找我要一个理由,我也想问问昔日的共工大神,触断不周山的时候想没想过山上的无数生灵?”

    达兰神殿坍塌后,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和老弱病残都被安置在了反抗军所在的洞穴,宁绥一行人时常会过去帮忙照顾伤员。电子设备在这里成了能跟药品相提并论的重要物资,自出生后从未踏出山门半步的人们借由一方小小的屏幕,窥视着外面的世界。

    宝贝游戏机被抢走,邓若淳脸上一百个不情愿。

    “明尊,先别急着反驳。”溯光笑意未减,“你看,这是什么?”

    “除山中魔易,除心中魔难。”

    诡异的对峙仍在持续,那嘈杂的乐音似有生命,蛮横地钻进脑中,屏蔽掉了外界的一切响声,不断与理智争夺着意识的控制权。

    人群中没有发生异变的山民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宁绥一行人极力将妖魔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且战且退。云弥比他们更惊骇,口中不断喃喃道:

    可如果云权迟迟不现身,他们的计划也难以继续。宁绥打着手势,直接向身旁的巫祝打听:“族长,在哪儿?”

    声音太像一群小绵羊,小乔老师没忍住,笑出了声。祈在幼教方向也算经验丰富,就算是应付这么多小孩子也得心应手;瞽则狼狈了许多,怀里的琵琶被肆意摆弄,瞽强按怒意,却又放不下架子跟凡人发火,只好抱着琵琶默默离开洞穴,缩到了角落里。

    事态紧急,夷微无意与他纠缠,威胁道:“此处距离阵眼不足百丈,我绝大部分神力都聚于肉身,一旦神识归体,你绝无可能是我的对手。”

    沉默良久,夷微召回焚枝,抿唇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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