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议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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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回事？”

    江临还在嬉皮笑脸地回话：“姐夫怎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晏先生空有一腔才情，却只是区区一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始终不得朝廷重用。可他若能有拥立之功，还愁日后不能封侯拜相？”

    “真是让你破费了。”孟尚怀不冷不热道。

    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个上前探路的人掉转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江氏似是被这番话说动，下意识望向孟尚怀。

    没等江临说完，孟尚怀便怒斥道：“不许打晏先生的主意！”

    “况中宫与今上不睦已久，处处受郑贵妃牵制，休说是在御前替相王说上几句话，能不惹得今上迁怒于他就已是万幸。如今这天下只知成王，不知相王，我倒不知相王贵在哪里，重在哪里。”

    江临急道：“姐夫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相王是琬儿未来的夫君，咱们做长辈的自当要替她未雨绸缪。”

    人群间霎时议论开来。

    “能见皇后与贵妃姐妹情深，相王与成王兄友弟恭，可不是热闹极了吗？”

    二人求得江氏同意，便乘了马车到西郊青云山下。

    “可是附近最近的道观离这里也有四五里……”

    孟尚怀沉吟道：“夫人说得是。”

    孟尚怀转头应了一声，嘱咐孟琬安心回房歇息，随即便去往前厅会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要是娘娘和殿下出了什么差池，谁人担待得起？”

    孟琬摇了摇头，“皇家礼仪繁琐，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他对此自得不已，行事也愈加张扬。有时私下说话狂傲了些，若无伤大雅，孟尚怀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临在读书一事上极不成器，于经商却是个奇才，不过几年就靠和北壬做香料生意发了家。他为人乐善好施，结识了一群三教九流之人，这宫里宫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能打听个一二。

    江临又道：“而今朝中七位宰相，出自成王之门者有三，六部之中除却几个礼部官员与相王交好，户部，兵部，工部皆为成王所用。皇后现下孤立无援，想靠姻亲拉拢姐夫这个吏部尚书和晏善渊这个天下读书人领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你别看这个晏善渊虽然官阶不高……”

    那人解释道：“今日上巳节，皇后同贵妃一道来青云山踏青祈福，相王与成王随行。”

    江氏也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就随她去吧，以后再难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候了。”

    等到屋里只剩了夫妻两个人，孟尚怀没好气道：“你这弟弟脑子倒是灵光得很，要是肯分一半心思在读书上，也不会一个秀才考了二十几年也考不中。”

    江临将几个匣子往前一推，笑呵呵道：“这不是北壬使团要来求娶平嘉公主嘛，随行的队伍里的商贾趁机带了些货物来京城售卖。我瞧着许多玉器好看得紧，还都是咱们中原没有的，所以特地买了几件送给姐姐，姐夫，还有……我的好外甥女琬儿。”

    江氏听惯了孟尚怀奚落江临，一般不与他争辩，但这次却一反常态道：“可我听行舟的话也不无道理。”

    听到可以面见皇后娘娘，众人立时一拥而上。竹苓亦兴冲冲拉住孟琬的手，随着人群向上挤。孟琬拗不过她，也不想表现得太过反常，便也由着竹苓去了。

    “胡闹！”孟尚怀将茶盏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水溅了出来。

    “咱们既和相王结了姻亲，即便将来行事真的不偏不倚，也没人肯信。他日相王得势不会感激咱们，成王得势仍然还会连累咱们，反而落得几头不讨好。”

    江氏又问：“那琬儿那边是什么说法？”

    几句话给足了孟尚怀台阶，将他的顾虑打消了大半。

    “我是个深宅妇人，不懂你们朝堂上的事，可也知道自古以来太子都是立嫡立长。陛下废长立幼本就于礼不合，你辅佐相王也不过是守祖宗之法，尽臣子之道，何须心有负累？”

    孟尚怀被戳中了心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向来谨慎，并不愿在储位之争中选边站队，可如今无论他愿与不愿，他在旁人眼里都已经相王那边的人了。

    到底是继续置身事外，还是干脆彻底倒向相王，孟尚怀此刻还没有拿定主意。

    可这番话却引得孟尚怀脸色骤变，沉声提醒道：“行舟慎言。”

    会真观掩在葱茏密林之中，朝雨初歇，山间雾霭弥漫，从山脚往上看，草色天色揉在一起，视线一片混沌。

    “琬儿说全凭咱们作主。不过我也没和她细说王府的事，想着等圣旨下来了再请嬷嬷来家里教导礼仪。”

    “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江临无视了孟尚怀冷淡的目光，兀自眉飞色舞地说道，“说起来，琬儿过不了多久便要出嫁了，我这做舅舅的合该表示表示。这不过是些彩头，等琬儿添置嫁妆的时候，我定要再备一份厚礼，让她在夫家面前出尽风头。”



    “姐夫这话说的，舅舅关心外甥还有错？”

    往后的一段时间，孟尚怀夫妇都没再提起孟琬的婚事。孟琬自己也不主动问询，照旧像从前一样在屋里读书练字。

    “再不想掺合也已经掺合进去了，姐夫当真以为什么都不做便能全身而退吗？”

    孟尚怀道：“这世上的事以讹传讹的多了，怎能当真。我也见过相王殿下几次，的确是相貌端正，气度不凡。况且赐婚之事木已成舟，又何必听信一些没有根据的传言自寻烦恼。”

    他指了指江临的鼻子，骂道：“你平日里不务正业，搞些小打小闹的糊涂事，我和你姐姐也懒得同你啰嗦了。怎么，你现如今人心不足，连圣上立储的事也要瞎掺合？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闻言，孟尚怀哼了一声，“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你什么意思？”

    江氏刚要开口询问孟尚怀是个什么打算，却倏然听得“哐啷”一声，接着便是孟尚怀的一声冷呵。

    这回却是朝众人招了招手，大喊道：“皇后娘娘新下了懿旨，说是要与民同乐，让大家都沾沾福气。山门的守卫已经撤了，想上山的快些去吧！”

    “你当这大齐就只有你一个人长了脑子吗？晏先生便就是不愿党附显贵，才迟迟不得拔擢。他肯来教琬儿，那是看中琬儿在诗书上的造诣，来前也说了只谈学问，不问政事。你把他牵扯进来，那不是叫我失信于人吗？”

    “哎哟，那可当真是热闹极了。这成王我倒是见过，可还从没有见过宫里的娘娘呢。”

    江氏蹙眉道：“相王是何等贵重的身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也能在他跟前吹嘘充阔？这话咱们关起门来说过也就罢了，莫要出去惹人笑话。”

    见孟尚怀面露愠色，江临知道他是真动了气，于是不再催促他表态，又东扯西拉地从商行的生意聊到时令蔬果，到黄昏时才磨磨蹭蹭地离开。

    “这是何意？”江氏不解，“我自然也希望相王只是个闲散王爷，可就像你说的，他与成王两相争斗已久，倘若成王得了势，必不会放过相王，那琬儿……”

    孟琬呼吸一滞。

    江临却不以为然，“姐姐此言差矣。相王谢玄稷虽为嫡长子，可是荣宠远不及其弟成王。今上偏爱郑氏，早有以成王为太子之心，前些日子才处理了请立相王的言官，近几日又将礼部几个官员下了大狱，其中那位礼部侍郎李赞还是当今皇后的亲伯父，这摆明就是冲着相王来的。”

    “端娘，这不是讨不讨好的事。我孟尚怀为官二十年，从未做过一件有悖良心的事情，而今却要为自保牵涉到党争之中，实在是羞愧之至。”

    “应当就几个时辰，你们若等得及也可以再等一会儿。”

    江临打断道：“姐姐何必如此悲观，相王是暂时是落了下风，可他娶的是咱家的姑娘，焉知将来不会有翻身那一天？若相王本就能当太子，琬儿嫁过去便只是相王的妻，可若相王是有了孟家的襄助才当上的太子，那琬儿便是助他夺位的功臣。”

    孟尚怀猜到了江临的意思，刻意不去接话茬，端起小厮刚送上来的茶水呷了一口，“烫了些。”

    江临被撂在了一边，却浑不介意，继续说道："姐姐，姐夫，我刚才说这些并非是嫌这门亲事不好。相反，这相王不得志，对琬儿倒是件好事啊。”

    “热闹归热闹，我们又不得看见，还白白这么远跑来。”

    有人上前打听：“郎君可知这山要封多久？”

    沿着山道走了须臾，还未到山门，便见一群人堵在路上不走。二人不明所以，正要继续往前，随即就看见几个青年人原路折了回来，垂头丧气道：“封山了，大伙都回吧。”

    妻子江氏和妻弟江临在前厅等了许久，桌上的茶水都已经凉透了。

    小厮忙接过茶杯，躬身道：“小的这就去换。”

    孟尚怀先遣了婢女去换新的，这才缓步走过去，在主位上落了坐，徐徐开口道：“行舟，今日怎么得空来看你姐姐了？”

    转瞬就到了三月三，春光作序，万物新生，正是踏春赏游的好时节，民间亦有祭祀高禖的习俗。竹苓提议去青云山的会真观祈福，顺道再求个姻缘。孟琬许久未出门了，虽无姻缘可求，也乐得作陪。

    这么会儿功夫，小厮已将换好的茶水端了上来。

    江氏从来不关心宫闱之事，只知道相王是当今皇后的长子，本不是孟家能高攀得上的。乍然赐婚已是令她心生不安，江临的话更让她乱了方寸，忙看向孟尚怀，问道：“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竹苓拉了拉孟琬的衣袖，小声问道：“姑娘，那咱们再等等？”

    孟尚怀没想到此事会如此顺利，适才准备用来劝慰孟琬的那些话现下竟是派不上用场了。他点了点头，正准备再嘱咐孟琬几句，恰巧此时小厮在门外通传：“老爷，舅老爷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