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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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玄稷停下动作，眸光冷了几分，“你当真要这样？”

    这叫什么事？

    谢玄稷茫然低下头，视线不觉落到床单上的斑斑点点上，只愣了一瞬，顿时明白了一切，一把薅过孟琬，大吼了一声：“孟琬，你是怎么回事！”

    那他现在到底在介意什么呢？

    女子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剪子，将窗边红烛的芯剪断。

    “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的确是舒坦，”谢玄稷笑道，“只是，你还当真是误会我了。你跟了我，再叫那小崽子叫我一声亚父。如此一来，父不反子，子不忤父，你还能打发这深宫寂寞，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谢玄稷没有再往下细想，反正再想也想不明白。他又抬眼瞥了瞥用手护着脖子不断调整坐姿的孟琬，索性翻身下床，走到孟琬跟前，硬邦邦道：“孟琬，你到床上去睡吧。”

    谢玄稷剑眉微蹙，“本王在外行军打仗多年，什么样的地方睡不得？断没有让你一个姑娘家睡这里的道理。”

    可谢玄稷明明才说过日后会给她和离书，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反复无常了。

    她站在原地，目光在周遭逡巡，这才发觉这婚房虽装饰得亮堂满当，可陈设却简陋得很。屋内除了惯常要用的衣橱，书案，妆台，胡凳，就只有一张乌木雕花曲屏作装饰，连白日里小憩的夏榻也没有。

    谢玄稷却没有因为她的质问停下手上动作，反而干脆地脱下数层袍衫，只留下了贴身的寝衣和中裤。又一把掀开喜被，将满床的红枣桂圆莲子扫了一地，旁若无人地躺到床上。

    谢玄稷脸上发烫，正要再转过身去，却看见孟琬已经站起身，施施然朝他的方向走来，隔着屏风微微欠身道：“殿下，我这里已经好了，就先上床歇息了。”

    碧云替孟琬解下袄子和褶裙，换了鹅冠红的缠枝牡丹寝衣，又帮她细细卸着脸上的粉黛。

    “你随意。”谢玄稷闭上了眼。

    “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我睡椅子。”

    她是熟识风月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话里含着什么暧昧的意味？

    “孟琬，你就这般自轻自贱吗？”他嗓音冷冽，冰刀一样的目光直直投向她的眼底。

    孟琬决不愿在谢玄稷面前落了下风，便就这么穿戴整齐地走到墙边的挂灯椅前坐下，歪歪靠在椅背上。

    孟琬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偏生就要和他对着干，眨眨眼道：“有什么好怕的？”

    “你这是做什么？”谢玄稷显而易见地变了脸色，“你先把衣裳穿上。”

    孟琬都气笑了，这屋里还有什么能睡的地方，总不能要她腆着脸爬到床上去，再给人冷嘲热讽地赶下来吧。

    谢玄稷从前也梦见过孟琬几次，但梦见的几乎都是替她画眉，同她赏月这样的事，虽然也算是夫妻的闺房之乐，但从来不曾像眼前的场景这般绮丽旖旎。

    “你倒真不怕……”谢玄稷突然不说话了，冷着脸看她。

    孟琬不说话。

    此时孟琬回眸望着他，映在屏风上的剪影窈窕婀娜，仪态万方，她低笑道：“你我都是没有什么真心的人。我来见王爷，为的是借王爷之力在朝堂上站稳根基。王爷要我来，除却男人这贪慕声色的本性，怕更多是为了羞辱我，羞辱昭明。”

    况且他已承诺了会放她自由，许她改嫁。

    谢玄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一回头，正好看见碧云抽走了她固定发髻的凤钗。一头如瀑的乌发瞬时间散落在肩上，遮住了丝绡下若隐若现的肌肤。

    碧云一愣。

    他不觉有些出神。

    “当然。”孟琬抽出手，轻轻拉开他腰间的系带，缠在指间绕了两圈。

    孟琬睁开眼，慢吞吞地问：“那殿下睡在哪？”

    谢玄稷一把扣住孟琬的手腕，似笑非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亦不会要求周围的人谨守礼教。孟氏虽与卫淇有私，可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有辱他声名的事情。非要计较起来，还是他的突发奇想搅乱了别人的姻缘。

    孟琬哪里会听他的，得意地扯下霞帔，转过身将它铺到了床上，回头给谢玄稷递了个眼神道：“喏，这就是楚河汉界了，我们各睡一边，互不干涉。”

    红烛摇曳，春光融融。

    孟琬也是习惯了和他阴阳怪气，顺口便说道：“殿下金躯贵体，哪能睡在椅子上？”

    孟琬眼神涣散地看着他，不知这汹涌的怒意从何而来。

    屋内沉默了下来，只有烛芯发出“哔剥”的声响。

    说来奇怪，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对孟氏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可自打听见她与卫淇的那番交谈以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大痛快。

    她还没想明白他是不是只是在逞口舌之快，他却已经率先错开和她对峙的目光，直接解开了自己腰间的革带。

    “可我偏偏就喜欢睡在椅子上，安心。”孟琬一动不动。

    谢玄稷也慌了神，“你这是怎么了？我也并没有怎么……”

    女子垂首躲开他的触碰，“王爷要叫本宫说什么呢？你我之间又无旧情可叙，能说的，大约都是王爷不愿听的，倒不如不说了。”

    谢玄稷不动声色地走到屏风后面，背对着孟琬站着。

    谢玄稷倒似乎全然不计较她的无礼，直接到了屋外洗漱。再进屋时，立刻灭了灯，迟疑了片刻，还是背朝孟琬躺进被子里。

    “累了一天了，自然是准备早些安置，”他瞥了一眼神情稍显局促的孟琬，故作不解道，“你以为本王想要做什么？”

    孟琬干笑了两声，话里带刺道：“殿下心思深沉，妾身哪里猜得出殿下在想什么？”

    谢玄稷放声大笑，立时按住她的肩膀向后一推，将她放倒在床褥间，随即衔住她微凉的嘴唇，想要撬开贝齿长驱直入。可孟琬却始终紧闭牙关，丝毫未给予回应。

    谢玄稷呼吸虽有些不稳，可也的确是困了，侧卧着闭目养神。

    他说到做到，不再做那些无用的事。他们本不是有情之人，也不必做那有情人才做之事。可不想才刚照她的意思楔了一点，她便脸色煞白，倒抽凉气，身躯剧烈地颤动起来。他于是不敢擅动，等她缓和一些了才继续，可她还是差点将嘴唇咬破，额发间大汗淋漓，生理性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似是痛苦至极。

    她只好站起身，晃了晃谢玄稷的椅子，叫他睁眼，“殿下，不如这样吧，我们也别互相推辞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衣衫摩挲的沙沙声。

    “与你无关。”

    他看清了。

    孟琬喘息得厉害，呼吸几乎已被他掠去，最后实在受不住这种折磨，用力将他推开，“你要弄就直接弄，别做这些无用的。”

    床上的谢玄稷半晌没听见动静，翻过身瞥了孟琬一眼，心底无端浮起一股躁郁。他存心想看孟琬窘迫，可是真见她毫不犹豫地睡到硬邦邦的椅子上，气闷的反而是他。

    其实夫妻敦伦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既决定嫁到相王府来，便早知道会有这一遭。何况她和谢玄稷上辈子，该做的，不该做的，统统都已经做完了，她犯不着在这个时候故作姿态。

    他又听见自己嗤笑一声，“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坦诚，连说几句好听的哄本王也不肯。”

    说完，自己也搬了个椅子和孟琬并排搁着，也歪歪靠在了上面。

    孟琬下意识攥紧胸前的衣襟，脸上还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你想做什么？”

    说话间，侍女碧云已端了醒酒汤进来。瞧见孟琬还穿着礼服，带着满头珠钗，而谢玄稷那边只穿了寝衣，心道恐怕是新娘子害羞，不好意思自己宽衣，自家王爷又不会主动去服侍一个女子，于是体贴道：“奴婢来服侍娘娘梳洗更衣吧。”

    这眉眼含波，面若桃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孟琬。

    意识昏沉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莫名其妙迈入了另一个世界。仿佛也是在王府，只是里头的陈设装饰好像和相王府不太相同，要更繁复气派一些。

    他却还不依不饶地痛骂她：“他活着的时候为了晁氏打压你，临死的时候也是和晁氏难舍难分，哀求我放过晁氏，未曾给你留下只言片语。我当他是在床上有多厉害呢

    谢玄稷一气之下用了力，咬破她的下唇，血腥味顿时弥漫在二人唇齿间。孟琬吃痛，终于松开牙关，任由他闯了进去，肆无忌惮地与她勾缠。

    他问：“你先前是不是没有和他……”

    尽管她此刻是失神的。

    室内的烛光亮了几分，在女子酡红的面容上又晕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然后也不等他，转过身爬上床，面朝墙壁躺到了最里面。

    孟琬本能地想要往后退一步，可身后便是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榻，她根本退无可退。

    “好，那我就如你所愿。”

    孟琬于是问：“那我今夜睡在哪？”

    她这样是因为卫淇吗？

    他看见自己走向端坐在床榻上的女子，嘲弄地抬起她的下巴，弯下腰轻轻在她唇畔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你还真的来了，我以为你预备为他守一辈子的贞呢？”

    孟琬笑了笑，“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们不妨把话摊开说，不作那虚情假意的文章，也好知道彼此要的是什么。”

    说着就将手伸到了鎏金鸳鸯衔牡丹霞帔坠上，将金钩一把摘下来。

    “形势比人强，朝中有裴太师居功自傲，地方有信阳王在南边虎视眈眈，本宫无一兵一卒可用，总需要寻个依靠。”

    孟琬摇了摇头，难堪道：“你不必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孟琬看这么大个人杵在自己旁边，当是真无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