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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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月身着一件粉色的锦缎小袄，发髻上的丝带在风中舞动。她笑得眉眼弯弯，天真无邪的模样仿佛春日里最纯白的花朵。

    “毕竟人家是真小孩，不会下毒也不足为奇吧，又不是人人都像我们这样重活了一遭。”画扇讪讪而笑，若是黎月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将匕首又往里插了几分，倒也确实可以解释她重伤这事。

    “画扇，我只有你了。”

    “当时怕被她发现，隔得有些远，什么都没有听见。”画扇无奈摇头：“对了，当时那个少年还活着吗？”

    画扇有些心虚地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我心中有分寸，在他刺过来的时候往后推了，伤口最多也就一寸，伤不到要害的……”

    见她这般模样，顾衍之心中有些不忍，怒气瞬间消失了一大半。他蹲下身，自盆中取了块湿帕子轻轻擦干她额头渗出的汗：“若我说，你舍命相护的黎月她想要你死呢？”

    “所以好好想想，你那天，有没有听见什么不该听到的？”

    耳边嗡嗡作响，无边的痛苦让她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真绿茶啊……

    片刻过后，她深吸一口气，将餐盒放在地上缓缓打开：“我……我听说妹妹醒了……就让厨子做了些点心送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挡刀？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顾衍之冷哼一声，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愠怒之色：“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她吃不了。”顾衍之冷眸看向黎月，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真是不想同她多说一个字。

    突然间一股剧痛自胸口蔓延至全身，眼前一切迅速消散、重聚，最后只余一位女孩狰狞的面庞，以及她手中染血的匕首。

    不过她与黎月无冤无仇，她又为何要做这些？

    看见黎月摔在地上哭泣得模样，黎太傅脸上露出心疼之色，他快步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月儿怎么了这是？”

    画扇如今身子有些虚弱，一连说这么长一段话，已经有些喘不上气。她缓了缓，待气息重新平稳，才继续道：

    据说哪怕你是想知道皇上哪天穿过的裤衩子是什么颜色，它也能在规定时间内给你答案。

    那哭声嘤嘤呜呜，由远及近，断断续续地钻进屋里，吵得画扇耳朵有些疼。她微微皱眉，看向旁边的顾衍之：“她每回来都这么吵的吗？”

    “伤不到要害？”顾衍之挑了挑眉，与往日的温柔不同，这一次他是真生气了：“那你可知你昏迷了多久？足足半个月！”

    十五岁的顾衍之闻声回眸，几夜未合的眼中满是血丝。

    “呜呜呜……爹爹……月儿听说妹妹醒了……特带了些糕点过来……可……呜呜……妹妹好像……不喜欢……呜呜呜……衍之哥哥他……他还推我……呜呜呜……是月儿做错什么了吗……呜呜呜……”她将小脸埋在黎太傅怀中，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行了，知道你想笑我，不管怎样，先憋着，莫牵动了伤口。”顾衍之长呼一口气：“你还记得你晕倒前发生了什么吗？”

    疼……好疼……怎么会这么疼……

    “我说过了，她不……”顾衍之挡在画扇面前，连碰都没碰到黎月，她却自己往后一摔，开始呜咽啜泣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想扑上去抱住画扇，顾衍之却先一步横在了她们中间。

    顾衍之会意，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不哭……”

    “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下个毒都不知道小心点下，直接一大包全倒进来，我就出去一会儿，原本放桌上的药就直接稠成一碗粥了。”

    “我记得……我跟着黎月跟到了那处湖边，听见她与一位少年对话，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打了起来，我便从暗中出来帮黎月拖延时间……”

    在看到画扇的一瞬间，她原本清澈无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那抹狠戾又迅速被隐藏起来。

    “就你晕倒的这段时间，她一天往这跑八次，很难不让人怀疑吧？”他这般说着，脸上有三分愠怒，三分讥讽，以及四分无语：

    “你怎么知道的？”

    方才顾老爷和黎太傅的注意力都在黎月身上，如今听见这话，这才想起来床上还有个病人，皆转头往画扇身上看去。

    “她身上还有伤，碰不得，你就站这吧。”顾衍之声音冰冷。

    画扇静静地躺在床上，胸口剧烈的疼痛牵动着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连动一动手指都是一种奢侈。

    可还未等她笑出声，胸口传来的同感便引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狂风顺势窜入堂中，将满地纸钱卷起，冷酷地拍打在那漆黑棺木上。

    如今看见画扇委

    他轻轻拥抱她，声音颤抖，再没了往日的笑容。

    对此，画扇嗤之以鼻：“同样是变成小孩，凭什么你有钞能力？”

    也正因如此，这一世的顾衍之对听风阁格外了解，轻而易举遍取得了联系。

    一片迷蒙间，好像回到十五岁那年，她自宁玉山杀开一条血路，顶着满身伤痕奔波数日，才终于回到京都，回到顾府。

    这几日黎月三番两次来此想给画扇下毒，如今画扇刚醒，她也不知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一                                                刻也等不及地来此，指不定又要作什么妖了。顾衍之仍有些不放心，小声叮嘱道：“待会儿不管什么东西都不要吃、不要乱碰，记住了？”

    直到顾衍之十七岁那年，亲自在听风阁卧底两月有余，摸清其所有据点，这才带人将听风阁一举歼灭。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外面传来一阵的脚步声，顾老爷与黎太傅同时出现在门口。

    听风阁混迹于黑白两道之间，自成立以来探查到了不少情报，其中不乏朝中机密信息。朝廷多次派人围剿，却始终无法将其彻底铲除。

    这个名字画扇乍一听觉着有些耳熟，思索一番才想起来在哪听过：“就是你上辈子亲手抄了的那个听风阁？”

    黎月呆愣在原地，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眸瞬间蒙尘。她紧抿的双唇微微下撇，拳头在袖中紧紧攥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情的人看了，倒还真以为是顾衍之在欺负小孩。

    “听风阁。”顾衍之眯眼轻笑：“顾某不才，重来一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就是家中有些小钱。”

    小厮会意，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悄然退至门外。

    “真的很好吃的……你吃一点嘛……”黎月就像是没听到顾衍之说什么一般，自顾自地拿着糕点往前凑。

    汗水几乎浸湿了她的头发，她想回应十五岁的他，却怎么也动不了。

    顾衍之心中一阵恶寒，还未作声，那房门便被推开，一位看着比画扇高半个头的女孩提着盒糕点步入房中。

    但画扇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她暗戳戳地在身上拧了一下，眼中瞬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可她却没有直接哭出声来，而是扯着被子一个人缩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被露水打湿的蝶翼。

    顾衍之歪头看她：“那我给你引荐一下？”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娇嫩的女声自屋外传来：“衍之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呜呜……妹妹你可算是醒了……呜呜……”

    这时，一名小厮匆匆进来，垂首站定，恭敬道：“小少爷，黎小姐又来了。”

    小厮方通报完毕，还未等屋内二人有所反应，外面便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哭声。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见房中并没有其他人，待将视线挪回来，看见顾衍之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憔悴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顾衍之眯着眼睛不说话，表示默认。

    她自马上翻身而下，推开顾府紧闭的大门。

    “这还差不多。”

    《竹马他又在孔雀开屏（重生）》

    “呜呜呜……画扇妹妹……我来看你了呜呜……”

    她心心念念了七年的人跪在堂中，手中抱着顾老爷的灵位。狂风之中，少年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不止呢，”顾衍之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吩咐小厮道：“你去将爹爹请来。”

    一字一句，似杜鹃啼血。

    “后来我看见了你放到烟花信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便引那少年拿匕首刺向黎月，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挡了一刀。”

    彼时阴云蔽日，骤雨将至，狂风将顾府堂中的白色帷幔翻腾卷起，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墙壁。白色的灯笼高悬于屋檐之下，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尚未消退。

    顾老爷也是个护短的，刚刚听黎月这话他便觉得不对，以顾衍之的性子，再怎么样也不会推人，这不明摆着冤枉人吗？

    “半个月？不可能……”画扇小手轻轻放在胸前，细细感受着自伤口深处传来的同感，瞳孔瞬间放大：“我记得当时，明明……咳咳……不深的……”

    顾衍之回眸，与画扇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

    “晕倒前……”画扇撑着身子缓缓坐起身，不自觉地开始在脑海中回想上元节那夜所发生的事：

    “让人去查？嗯？”画扇轻轻咳嗽两声，挑眉打量他：“你现在这么大点，让谁去查？不怕惹人怀疑？”

    听风阁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情报组织，据说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事都能打听，并且不会泄漏雇主的任何信息。

    顾衍之将帕子放下：“你受伤之后，他便直接跳湖了。尸体至今还没找到，应当是不知在哪藏起来了，我这些时日走不开，已经让人去查了。”

    “嘶……”画扇双睫微动，自梦中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