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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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僚劝他放弃，他不听；王府世子骂他舔狗，他不理。

    他就站在那儿，灼灼的目光让画扇不由得回忆起上一世火海中，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好。”

    顾衍之也不知是哪个臭不要脸的给他泼了这脏水。他多多少少确实做过些身不由己的事，却也断然没有坏到画扇口中说的那般地步。

    利益纠葛牵扯其中，权谋交错祸心暗涌，他被这叵测人心压得喘不过气来，唯有回到家中，看到没日陪在自己身边的画扇时，他心中才有了一小片归憩之所。

    顾衍之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身影有些落寞：“所以…哪怕是我……也不行吗……”

    既然他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他，那这就不叫舔，叫两情相悦！

    “好妹妹，我养你这么久了，是时候该报答报答哥哥了吧？”

    “现在这般情况，你就算去了，又能做的了什么？你又不是神医，难道还能让他直接开口说话不成？当真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顾衍之这才把门放下，又凑到她跟前：“所以你能信我一次了吗？”

    十五                                                岁那年，父亲遇害，他作为世家大族里所剩不多的血脉，被捧着坐上了高位。

    顾衍之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似是蒙上了一层灰雾。

    “顾衍之，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你知不知道，我上辈子费了多少年才爬到你最开始到位置？”

    画扇心头一颤。

    弱的人失去了食物，便只有想方设法从更弱的人那里得来，可更弱的人，又哪还有食物呢？茹毛饮血、同类相食，这种事情，画扇在宁玉山见了太多太多了。

    “等？我等的了吗？我若不去拼不去抢，只会在原地空等，几时才能爬得上去？”画扇捂着胸口斜看他：

    他深吸一口气：“可上辈子的事情，不是都没发生吗？你没事，你奶奶没事，只要你不想，也不会有人再将你带去宁玉山了。明明上辈子的所有事都没有发生，你可以在顾府安心长大，为什么……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呢？”

    这么说来，他倒是有希望了。

    画扇把笔撇在一边，托着下巴看他，然后叫他带上他的门，有多远滚多远。

    “画扇！”顾衍之双眉紧蹙，有些嗔怒：

    “上面是怎么说的？”画扇想下床，奈何伤口实在疼得厉害，只能一手撑在床沿，探出个头来。

    鲜血顺着刀柄流到她的手上，又一点点落在地上，将皑皑白雪染成红色。三天后，她握着那把染血的匕首，作为胜者结束了了第一场试炼。

    以往他问画扇能不能信他，画扇都是直接叫他滚的。可这一次，她说的不是滚，而是难。

    “我不知道你在宁玉山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才变成了这样，上辈子我就一直在想，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无论如何，我也要阻止你离开。”顾衍之紧紧攥着拳头，眼中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起初只是有几个人带头抢夺食物和药品，到了后面便逐渐开始自相残杀。

    “……我知道了。”

    画扇藏在袖中的手攥了松，松了攥，良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难。”

    想到这些，顾衍之心中豁然开朗，紧皱的眉头也迅速伸展开来。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画扇再没有信过别人，只凭自己本事，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

    一开始大家还相互帮助共度难关，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不断有人遇袭受伤，食物一点点减少，药品也一点点减少。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人性的恶便被激发了出来。

    他以为是药太苦了，她尝不出其中甜味，便越加越多，直到最后画扇因为吃糖太多得了龋齿，顾老爷亲自蹲点，将正在往药里加糖的顾衍之抓个正着，扭送到画扇跟前，这事才告一段落。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长呼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像从前一样，谈何容易？”

    用顾衍之的话来讲，朝堂上那么多号人，画扇为何只逮着他一个人针对而不针对别人？她这么做，心里定是有他的。

    那时画扇才知道，他将自己带在身边，不过是拿她当备用粮罢了。

    她坐在床沿，脸色惨白，眸中尽是酸楚：

    这眼神让人看了无端有些心痛。

    所以，哪怕是重来了一世，她还是信不过他啊……

    上一世世家血脉大批遇害，旧臣年迈，朝廷不得已自民间选举大批年轻官员入朝，一时之间，布衣之臣崛起，世家势力衰微。

    “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做，好吗？你就在家好好修养，等……”

    长信只长画扇两岁，却比她要成熟不少。他教她怎么制作陷阱捕捉山中的野兔，教她怎么用干木柴钻出火，教她怎么躲藏才不容易被其他人找到。

    初来宁玉山时，她还弱得可怜，险些死在同伴刀下。幸好有个叫长信的小哥哥将她救下，她才没沦为他人腹中之物。

    “所以那一天，我从马车上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六岁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想尽我所能地去保护好这一世的你，让你不像之前那样受到伤害。可是我又好怕……怕我来晚了，怕我还是来不及救下六岁的你……”

    官场之上，风云变幻，群臣林立，各怀心思。他是世家大族在朝堂上最后的棋子，身上担着世家所有的荣耀，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

    他说她像他死去的妹妹，所以画扇信了。可直到后来大雪封山，他们几天没抓到一只野鸡野兔，他才露出了他的獠牙。

    一朵杏花自枝头飘然落下，他轻轻将那朵花拾在手心。他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

    画扇彼时正在案前写字，闻声抬眸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先把门放下？”

    难，却并非没有可能。

    几朵杏花点缀枝头，为这春日小院平添了几分生机，他自杏花树下走过，沾了淡淡花香。白日的光辉倾洒院中，却未能驱散他眼中的黯淡。

    短短一年间，画扇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她说他是坏东西，说他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不要脸。

    顾衍之只觉得鼻子有些酸。微风轻轻吹起他的发丝，他在庭中踱步，身影落寞，眼中透着淡淡的哀伤。

    《竹马他又在孔雀开屏（重生）》

    画扇偏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有些累了，扶我上去歇息吧。”

    他好不容易在朝堂站稳脚跟，以为生活会一直如此，直到他查清父亲遇害的真相，而后十里红妆娶他为妻。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却不是最后一次。

    八岁那年，初到宁玉山，她和同一批来的孩子被“师兄师姐”赶到全是毒蛇猛兽的后山上进行试炼。

    他这么想着，越想兴奋，越想越激动，当即夺门而出，凑到画扇跟前问她：“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可二十岁那年，朝廷开始推举女子入朝为官，画扇作为第一批女官正式步入官场，自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倒想解释，可官场尔虞我诈，有些事不是他想解释就能解释得通的。

    宁玉山吗……

    “衍之，你知道的，人的阅历不同，心境也会不一样。曾经做过的事，走过的路，都会影响一个人的心境。哪怕回到最初的起点，哪怕如今这些事都没发生，有些已然改变的东西，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回到最初模样的。”

    “那少年死倒是没死，大抵是在湖里的时候磕伤了头，现下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顾衍之将纸条揉碎，听见动静回眸，正瞥见欲从床上下来的画扇。

    “你六岁初来顾府时，怕生得很，像只敏感的小兔子，每天跟在我后头，一口一个衍之哥哥地叫着，我离你半步你便要哭。可即便这样，你也还是愿意去相信别人。”

    他轻轻将画扇扶上床，为她盖好被子，最后回眸看她一眼，而后缓缓离开了房间，临走还不忘把门带上。

    他眉头一皱，快步上前扶住眼前虚弱地快要倒下的人：“回去躺着，下来做甚？”

    “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顾衍之双唇紧抿，良久才开口：“你真的不能试着相信别人、依赖别人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找画扇，却碍于情面不敢回去，只能没日往画扇的药里加糖，眼巴巴地等着画扇差人来叫他。

    结果他这么一等，又等了足足一旬，直等得杏花开了又谢，画扇都没有找过他。

    画扇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却又很快支撑不住地坐在床沿。她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清澈的眸中带着些许倔强：“我……我要去看看……”

    那天夜里，长信举着从死人怀中得来的匕首，一步一步向她逼近，黑夜中刀锋铮铮，他捂着肚子，眉眼森冷：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他缓和了语气，缓缓开口：

    尽管已经过去那么久，再听到这三个字，她还是很难保持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