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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南沉默了一下,居然顺从地说:“好吧。”

    语气随意到了极点, 就跟把某个摆错了位置的东西被放回到原位一样, 轻描淡写。

    维拉尼亚还在猜测赫南会不会伪装亚当,或者是直接“接管”亚当跟她对话,那完全是祂会搞出来的事,但她马上意识到是亚当没错了。

    “你希望我敲个门吗?”祂说。

    黄昏时分,尤莱亚来接她的时候,照例问她今天过得开心吗。

    她眉眼弯弯:“连无辜的眼神也像~”

    “你真可爱~”梅丽莎轻轻微笑。

    “事实上——你比它们要可爱多了。”

    总觉得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但又没什么用。

    “我喜欢你的眼睛。”

    ——“虽然它真的是糟透了。”

    尤莱亚脸上自然而然的笑脸僵死在那,他努力试图收敛情绪,把表情正过来,还是没做到,这完全是能烧掉两套管理者处理系统的事!

    “亚当,”她侧过身对着壁灯的位置,甜甜蜜蜜地说,“我想听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别人都不在意的事,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好吃吗?”梅丽莎又问了一遍。

    她把之前推开的书籍再拖扯过来,继续沉沦于知识的海洋。

    这就是赫南会干出来的事——比起对待普通人类的随意,祂在身为管理者的这些实验个体上耗费的精力,着实要多得多。

    “亚当,雅恩塔闹出过与兔子有关……不,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分辨管理员们的情绪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抱歉,吓到你了,”这个过分美貌的管理者噙着笑,轻轻道,“希望这不会降低你对这个世界的印象。”

    她自己清理完身体,穿上软绵绵的睡裙,躺到床上,乖乖拉好被子。

    她慢慢等待着,直至听到亚当声音在近处响起:“好的,维拉。”

    还有该死的格兰特!!

    她兴致勃勃地说:“那种只需要雌雄一对,就能繁衍得到处都是的东西。”

    赫南会盯上维拉尼亚是他早有预料的事,防不胜防,也无法防,但是——梅丽莎!

    维拉尼亚纠结,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然,作为创造本身的乐趣,祂如此苦心孤诣不是出于爱,只是为了完成实验的目的,比如说——验证人类就是哪怕有另一种选择,仍然会放任自己陷入欲望之中。

    她的身形极高, 比维拉尼亚还要高大半个头。

    祂给了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利。

    亚当在念叨“与时同长”的时候,尾音微微磁化,就像是受到什么干扰一样。

    维拉尼亚没有多少想象的空间,她脑袋里的知识量依然非常贫瘠,且大多是建立在别人的描述中,所以她很难扩展开自己的联想,只能专注于当前受到的刺激。

    腾腾的杀气从五官的每个部位溢出来,他深呼吸两次,还是觉得要气爆了。

    白色制服将她完美无缺的身形勾勒出一种旖旎的美感, 美丽的颜容浑然天成, 没有丝毫雕琢的痕迹,当她专注地凝视着某种事物的时候, 更是仿若有一种深情的错觉。

    她就点点头。

    甚至拿机械人去对比他们,都是一种侮辱,因为拥有特殊躯体的管理者们,确实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

    有礼貌,但不多。

    虽然知道赫南无处不在,但祂找不找存在感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她一直等到维拉尼亚微微摇头作出了一点反应,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直起身。

    亚当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喜好,有惯用的思维与处理方式,只是它很少表现出来,而管理者也很少要求他去做工作之外的事务。

    在赫南的规则中,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对禁欲最大的挑战。

    ……走路的姿势也极好看。

    她猛地睁开双眼,受惊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瞪着壁灯,片刻后,慢慢地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额头与一双玫瑰色的眼睛。

    梅丽莎声音优柔:“我只是想告诉你,最好不要养宠物。”

    赫南给了他们一副“超人”般的运作系统,但又没剥夺他们人类本身的一切。

    再喝点茶压压惊……

    祂给了他们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脏。

    所以当这位管理员在她身侧的座位坐下,放下帽子, 搭起手托着下巴准备看她喝茶的时候,她在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又拿起了小饼干。

    “至高者”只是个拥有最高权限但只偶尔闪现的幽灵,真正协助管理者们处理雅恩塔一切琐事的是亚当。

    维拉尼亚当然是没有这样的身躯的,她是一度处在销毁序列的实验品。

    她喃喃自语道:“好像有些嫉妒尤莱亚了呢~”

    管理员并没有基础需求,他们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排泄,不会饥渴,也不会寒热,不会生病,也不需要睡眠。

    即使对方神情温和, 姿态自然, 没有一丝一毫的锋锐。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意识到保持过分旺盛的好奇心不太好。

    她一手撑着桌沿,微微俯身,一边凝望着她,一边拿起帽子戴回到头顶。

    好像一点都没将刚才被维拉尼亚撞见的那桩事放在心上。

    她慢慢地放下咬了一半的饼干,莫名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是个不懂事的稚童。

    等了一会儿,似乎祂是离开了,亚当的声线重新响起:“你好,维拉。”

    维拉尼亚却似乎没有这种顾虑。

    他把维拉尼亚送回居所,就转身出门不知所踪。

    身形很快隐没在书柜之间消失不见,维拉尼亚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机器人说:“我还想要一杯茶。”

    亚当甚至自觉地帮她把房间里的灯光与温度调整到最适宜的程度。

    这有什么区别啊!!

    她平静地近乎于笃定地说:“你讨厌兔子。”

    但对于维拉尼亚来说, 更多的感官, 却是压迫力。

    在尤莱亚眼中,就算她有着已经成熟的身体,就算她在培养皿的漫长时间都有着自我意识,她仍然还是个才“降生”没过一个月的孩子!

    “夜安,小兔子。”

    赫南自己都需要电能才能运作,可祂给予他们的躯体却用上了绝佳的想象力。

    维拉尼亚发现自己对他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了,因为她直觉这张笑脸的背后,并不是对方所想表达出来的“喜爱”情绪,所以她直接开口了:“你不喜欢,兔子。”

    因为亚当说:“一则来自至高者的留言。”

    “您可以再有礼貌一点。”她在被子下面,闷闷地说。

    眼神飘忽。

    她先点了点头,但是没等尤莱亚放松下来,又跟他说了赫南跟梅丽莎的事。

    她听到:“……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毁。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让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它能让他们不受情绪的侵染,不受欲念的干扰,永远理智,永远冷静,而且只要晒晒太阳补充自然光,又或者喝下特制的“机能饮料”,他们就能保持永远的精神充沛。

    维拉尼亚异常直接:“我希望你不要出现。”

    维拉尼亚几乎在亚当低沉的吟诵声中睡去。

    梅丽莎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挺意外她的回答,但她很快就又笑了起来,并且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是的哦。”

    无论她情不情愿,亚当都在转述:“‘十四行诗’女士,请马上到阳台上来。”

    他们是赫南的最高杰作。

    夏娃掌管“伊甸”,亚当主管除“伊甸”外的整个雅恩塔。

    就很难想象她陷入欲念以至于意乱情迷的模样,或者说即便是在刚才那种场景下, 总觉得把控节奏的权力依然会握在她自己的手中,甚至她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审视与冷静都不会减退半分。

    还是书本纯粹。

    没等她反应过来,这意外到来的人又挪开椅子,慢慢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现在换作维拉尼亚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总长尤莱亚”当然有权让它顺从他的意志,但成为一个“稚童”的玩伴,是否尽心却是它自己的决定。

    然后,那个奇妙的声音再度出现。

    梅丽莎卷曲的银发在肩头披散而下, 柔软得像是最细腻的锦缎,低垂的蓝眼有微微上翘的弧度,长睫毛将阴影投注其中,叫灰蓝色的虹魔都氤氲出了淡淡的深意。m.baiwenzai.com

    是真实,抑或伪装;是他们让你觉得是真实,还是他们让你觉得是伪装。

    “我喜欢它们的时候,仅限于它们是标本哦。”

    梅丽莎压低声音,拖长音调,像是含着什么东西:“红眼的小兔子~”

    “他走了。”一眼就看透那个小表情是在想什么, 她直起身, 缓步走过来。

    因为你永远无法确认他们到底用的哪一套处理系统。

    所以管理者们依然有感觉,他们同时拥有完整的人类大脑,能嗅到香臭,能尝到酸甜,能触摸到冷热,能得到疼痛与快感,虽然他们也能随时控制自我、切断这些感觉传输到大脑。

    维拉尼亚只能想到今天有些人绝对会不好过了,因为他的样子真的好生气的。

    心态可以说是自由坦然到极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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