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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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昭昭，何曾动摇。故顺其意便能安天心。

    代号描述世界现象，即为语之文。

    默数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将回忆封入心底，王慢慢睁开了眼。

    不关注事物与因果本身，反而妄图强行改变其构成要素与现象描述的行为，本来就是愚蠢的。

    只要在任何时候都做到最好，那就没有错。

    于是王知道，该离开了。

    但王不会疲倦。

    “你就是第一位？”

    躲不过酷寒的绿植，选择凋零沉淀积蓄力量。

    “我是唯一一位。”

    王终于开口。

    如果说人如潮涌，那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太阳。

    他也不是一位称职的王。

    惟愿鲜血流干前，能耗尽世间苦难。

    这并非妥协，王也从不妥协，即便对方是皇皇后帝。

    【你们不配提出质疑，更不能留在世间】

    光会耀得刀璀璨夺目，自然也会使刀迷失本来面目。王并不看好这个男人。

    他从不错，也从不悔。

    抗争中妥协、妥协中抗争才是自然之本质。

    新王将旧日宫殿彻底摧毁，在废墟之上建立起崭新的王国。

    今天过后他将不再是王。

    因为他是王最好的朋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座王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向破败的，记忆里的当初又是什么时候？王开始追忆往昔。

    王直视着男人的眼睛。

    古老的王走出陈旧的宫殿。

    转过头，他便化在了尘世中。

    一朝一夕之间尚不知有多少起伏，何况无垠江洋、无尽岁月。

    再后来，再无人直视王，王也失去了可以直视的人。

    答曰，近道者善，上善者若水。

    或者说其本身就象征着开始与终结，存在与消亡。

    熬不过冷冬的动物，囤储粮食脂肪避冬而眠。

    惟有寥寥数人知道，普通人失去的是什么。

    王既没有疲倦也并非只会妥协的懦夫。事实上，他从不软弱。

    宫殿依旧堂皇，但在细微处仍发生了某些改变。

    秩序在顷刻间被重塑。

    像我一样，像他一样。

    他就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刀。

    无人可僭越，这里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

    这是一场别有用意的交锋。

    被彻底销毁的不仅是书籍、器具，还有朗朗上口的俗语、名言。

    王站起身来，长吐了一口气。不知是感慨，还是因为年老体衰，气力不复。

    唯独不再是祂们的时代。

    和煦微笑的男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脚步不紧不慢地向前踏出。

    “请王上驱逐妖后，解除封神禁令。”

    因此，大智则如愚。

    最初，每个人都直视王，王也看着他们。是他们将这座宫殿建的如此恢弘。

    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图景，但他却无法展露一丝笑容。

    山不能移却移山，山中有虎偏向行。

    时至今日，太阳终于升起。

    古老的王与年轻的男人只见过一面，相互之间只说过一句话，这段故事便结束了。

    曾经的人变成了神，戴上沉重的枷锁。

    不筹谋则不能胜。

    于是，世间无神。

    然时间无情，只是不断流逝，一如既往。

    他期待着、等待着，等使命终结的时刻来临。

    然而人是无法被唤醒的。

    自然无情人有情，不会疲倦并非不会悲伤。

    蒸腾是比流淌慢得多，但那又如何，这已是在无漏盆中的最优解。

    世间从不缺愚者。

    可珍贵之物岂会空想便能得到。当思考已无法增加胜算时，就应出发。

    这些都曾是他的朋友、臣子、人民。

    何为善之上者？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改变语之文，事物的现象描述改变，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只是换说法，谁都知道它本质未改。

    善，是天下第一大蠢事。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是王。

    大勇则近怯，所图之物越为珍贵，就越容不得丝毫有失。

    像那男人背弃的理想、女人抛弃的感情、孩童遗忘的朋友、老人流逝的生命。

    这与王心中描绘的画像完全不同。

    以自身情境为基础，时时最优，事事最优，即为自然。

    盆中无洞，能存住水。水自然向上蒸腾，不为盆所禁锢。

    那灰蒙蒙无法清理干净的角落是时间的沉淀，那不知何时留在墙面上的污痕是时间的镌刻。

    可人之心有七窍，动辄玲珑，利害如何统一？故民心难测。

    男人笑得很温柔，像是在问王，也像是在自省。

    谋事者，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无算乎？

    那簇拥着他的光芒即是他沉重的负担。

    后来，远处视线被近处人遮挡，目光所及不过咫尺之间。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

    自然之道非无情也非有情，而是追求一个理字。

    世间万物，有始即有终，顺其自然即可。

    曾经的妖变成了后，从它变成了我们。

    王当然知道这些，因为他是王，他无所不知。

    海水涨落，日夜起伏，朝为潮，暮为汐。

    他永远对自己的目标充满热忱。

    这是无人流血受伤的更迭，人们欢呼着，庆贺新王加冕。

    王喜欢自然之道，也只相信自然之道，但自然之道非王者应有之道。

    兴矣，亡矣，不过高楼残墙。

    王不会自欺欺人，也不会否定自己做过的任何事。

    这是自然之道。

    原来如此。

    王恍若不觉。

    王或许也有些许好奇，外禅之后会有何种变化。

    人对时间离去的态度总是飘忽不定。有时因期许的未来将至而感到欢喜，有时又因既定的终结临头而感到悲伤。

    王知道，王宫早已残损老旧，再不复当初壮丽恢弘。

    万物生灭、四季轮回即为自然之表象。

    新王摧毁了登神之路、万世之基。

    生焉，灭焉，唯有变终不变。

    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他曾与天相抗，与地争命，但他对抗不了民意，挣不来民心。

    这是属于他的时代，他们的时代，甚至是它们的时代。

    事物本质构成世界，即为物之理。

    但失败又如何，不过是从头再越。

    男人直视着王的眼睛。

    既已不再是王，他便不需要再去思考男人将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

    他是领头的人，也是唯一与王对等的人，更是最了解王的人。

    在世人心中，王是人定胜天的榜样。谁又曾在乎过胜天之人的本心呢。

    每个人都会疲倦。因此，人学会了通过放弃、逃避、休息来应对疲倦。疲倦往往是离开的理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善者，自戕及亲，痛贯心膂。然不如此何以行善道。

    浪潮已呼唤千载。

    谁会觉得石头应该变成“头石”，世界应该变成“界世”？

    曾经的友变成了敌，以起始，由歧终。

    王站在他的宫殿里，看着他面前的人。

    也是王应允了这样公正的时间，因为他是王，他无所不能。

    不发光，却无比耀眼。

    他的眼神如刀锋一般冷厉，狠狠地刺在每一个被注视的人心里。

    这当然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

    再后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唯独不知，在最后的最后，是共济沧海，还是只成门户私计。

    古老的王端坐在宫殿之中。

    那行走时铿锵的脚步声，沉重得令这位历经沧桑的王也为之侧目。那是苦、难、哀、痛的呻吟，不是锋利冷漠的兵器。

    理想被利益磨碎，感情被新的感情取代，朋友分别即无归期，一切终究无可避免地走向衰亡。

    既然没有错那为何要后悔。

    于是祂们前去质问新王。

    盆中有洞，不能盛水。水自然向低处流，不为盆所禁锢。

    曾经的兽变成了妖，逐渐拥有了人心。

    繁华终有落尽的一天，不到最后无人可知，残留的是真淳还是败絮。

    越脆弱的东西，越容易被时间留下的痕迹摧毁，直至消磨殆尽。

    浪潮拥立着他们盼望已久的君主，仿佛这样就能映射出太阳的光辉。

    没人可以忤逆时间，因为时间就是事件、因果的积累。

    如果注定如此，那也是天意人心，不可趋避。

    水最贴近自然。

    哪怕要经历千锤百炼，哪怕前方是尸山血海，终究会有此时。

    回望宫殿，老人眼中似有四季流转、物生物灭。

    改变物之理，事物的存在基础消失，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被隐藏，等待着下一次被发掘。

    男人踏影而来，周身有光芒环绕，面容模糊而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