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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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影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深深浅浅的，突然，脚下一滑，炎曜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臂，道：“小心。”
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得不寒而栗。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潜伏到暗夜组织的警探吗？他叫苏墨声，就是苏县人。”目光落到了河上，星火渐灭，映成淡蓝的颜色。
“二位是来游玩还是走亲戚的？”福叔见二人面生，相貌却是人中龙凤，不由得多问了句。
炎曜将证件递给她看，“打扰了，我们是巡捕房的人，有一起案子与你雇主有关，所以想来查证一下。”
“不会，不可能错的。”福叔仍然坚持道：“当时我印象很深，他搬来后就总是来我这儿吃面，说话细声细气的，很乖，所以不会错的，就是十年前。”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巡捕房说在黄浦江发现一具尸体，面目全非，身上没一处好肉，还是通过身上的玉佩，才确定师哥的身份。法医说，他生前是被人一刀一刀将肉剐下来的，就像……古代的凌迟。”
“好了。”炎曜将牛肉面推到她跟前，打断了水影的遐思。
“那就挑出来吧。”炎曜说着就从筷笼里拿出木块，又在桌上垫了纸，将葱花一点一点地挑了出来。
炎曜付钱，示意水影先去坐下。
“没事。”水影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站稳脚跟。
水影朝面里加了许多辣椒，她一向是个无辣不欢的人。
水影终于明白那恨意是怎么来的。
“这就奇怪了，难道一个人能平白地变成两个么？”水影托着腮，好像走入了死胡同，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上他们两个的名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看得出来，他眉头紧皱，成了“川”字，半眯着眼，琥珀色的眸子定在一点，身旁摆着一坛酒，还未开封。
水影坐到他身旁的石头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可是，道理上还是不通。”炎曜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我们曾检查过下人房，小伙子们吃住都在一起，除澡堂外，连上厕所都没地方隔着，如果阿诚真的是张小妹，瘦高个他们和阿诚一起住了这么些年，不会发现不了端倪。”
“不是去张经理的老家么？”水影徐徐道。
他说：“走吧，人啊，还是要向前看。”
糟糕，刚才忘记跟老板说自己的忌口了。
“我要招牌牛肉面。”水影将菜单递给炎曜，他却没有看，只是说和她一样。
五分钟后，便到了一家老福面馆，陈旧的牌匾昭示了店面的久远，这个小店已经很有些年头，虽然面积不大，客人却不少。手写的菜单挂在墙上，卤牛肉的香味四散开来。
他的动作很细致，水影盯着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掌宽厚，好像能承受世间的所有重量。
《暗夜水火[民国探案]》
“福叔，您忙去吧。”
水影趁势问：“那你听说过张家曾收养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吗？”
……
炎曜转身，情绪已经克制得很好。
在来苏县之前，李为乐已经告知了她事情的原委，所以对于张经理是张管家堂弟这件事，也已经知晓。
又敲了三下，里面才有一中年妇女的声音：“谁啊？”
老板福叔很快就将牛肉面端了上来，推荐道：“我这儿可是三十年的店面，苏县老字号，这条街上没有店比我这儿时间更长了。”
“记得啊，十年前，那男孩来到了那里，文文静静的，像个学生，大家看他长得好，还争相想将女儿嫁给他呢。”
她在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抓住血魔，不光是为自己，也是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冤魂报仇。
水影：“……”
“我家主人犯了啥事？”妇人眼珠微瞪，像吐着泡泡的金鱼。
炎曜敲了三下门，没人应。
“你只需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好，”炎曜将证件收回，“我们能先进屋看看么？”
“有人在说谎。”炎曜十分肯定地说，“我想你不会忘记，十年前，就是张小妹去世的时候。”
“不可能啊，时间上有错误，应该是二十多年前。”
“他是我师哥，在军校比我大一届，以前我个性桀骜，惹出了许多麻烦，都是他在帮我兜着，我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他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很不分明。
依稀间，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在外人眼里，父亲一向是沉稳冷静的，就像一棵屹立的松树，总是为她遮风挡雨。可是在她面前却不同，像个老顽童似的，总是把最好的都给她，可以说，水影从小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父亲从来不干预她的选择，所以养成了她特立独行的个性，可是眼下，也不知父亲过得如何，心中涌起了说不出的酸涩。
二人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台阶上长满了湿漉漉的青苔，江南的夏日有些炎热，街上没什么人，仿佛只有这青苔与他们作伴，无声地蔓延开来。
“你看那处，就是张经理的老家了。”炎曜指指街边的一处老宅，说。
“进来吧。”妇人将门打开，顺便踢走了门边的凳子。
饭后，他们便径直来到了张经理的老屋。
水影点头，望着面前香喷喷的牛肉面，心想，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浮云，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嗯。”水影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水影有点不好意思，男人结实的臂膀让她安心。
脑中出现一个大胆的推测，如果是真的，也太荒诞了吧。
炎曜突然说不出话，将那坛酒开启，起身，对着河水，郑重地洒了下去，喃喃道：“师哥，刚才我去你老家看了下，你父母都很好，请放心。”
看着她那么苦恼的样子，炎曜敲了记桌子，道：“先吃完面再想吧，人是铁饭是钢。”
炎曜看她倒辣椒的量，有些吃惊。她的脸颊因为吃辣而渐渐变红，额头还有微末的汗珠，嘴唇也红红的，倒与之前高高在上的明星形象很是不同。
“没错啊。”福叔眼里露出茫然，捶了捶手掌， 道：“就是十年！哪里有问题吗？”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了一个脑袋，那妇女身形矮小，头发只是扎成了一个小卷，用最朴实的木钗盘在脑后，相貌平凡，像最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市井妇人，操着一口苏县本地口音，声音洪亮无比，倒是与印象里的江南女子大相径庭。
水影凑近炎曜，低声道：“古时候花木兰替父从军，今天有张小妹女扮男装么？”
见她脸上升起了防备与警戒，水影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请你大可放心，我们只是了解一下往事，别无其他目的。”
不会吧……
水影也随他起身，立在他身边，看着滔滔的河水奔腾而去，川流不息，只觉得心中感慨万分。
水影的高跟鞋落到了他旁边，定住，道：“有心事？”
炎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问：“不喜欢葱花？”
这宅子和其他没什么不同，二楼有一扇窗户，一楼大门紧闭，墙上贴了辞旧迎新的对联，只是墙体斑驳，对联的字也有些发白。
……
“来看朋友。”炎曜用筷子搅拌了一下调料，道：“对面的张家人，你们认识吗？”
炎曜扭头，“你就不问问，我带你去哪里？”
“好。”水影跟在他身边。
内堂不大，中间摆着一个鱼缸，里面有几条鲫鱼，应该是今天的晚饭，与寻常人家无甚不同。案几上放着一盆栀子花，散发着缕缕清香，里面有个梯子，通向二楼。
水影有些疑惑，据阿诚说，自己从小就被送到了苏县，他今年二十四岁，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来这里的。
“他老家是要去的，不过，先去他周围的餐馆坐坐，吃个饭，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好嘞！”福叔笑笑，继续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水影望了炎曜一眼，他眸中也升起了同样的疑虑。
面很筋道，牛肉也入味，只是看到上面躺着的些许葱花，水影攒了攒眉。
“怎么会不认识？老邻居了。”福叔用围兜擦了擦手，说：“那家儿子现在去上海做事了，一口上海话说得很溜，到处说自己是上海本地人，其实老家在我们苏县的。听说当上了歌厅经理，每个月赚不少钱呢，现在他家请了个保姆，守着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吃穿不愁。”
她默默地收回了思绪，心想，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吧。
“师哥毕业后，跟我说他要去破一个大案子，这个案子要破了，能让许多无辜之人免遭迫害，我说行啊，你要是成功了，我就请你去上海滩最大的酒楼吃一餐，再去最大的戏院看个戏，可是他说，上海滩他都待腻了，最想做的，还是在家乡苏县的小河边坐坐，吹吹风，喝喝酒，看看万家灯火，对他来说，就是人生最惬意的事情了，我还笑他，这有何难？可是现在看来，连这么点要求，都是奢望了。”
“十年前？”水影眨了眨眼睛，“您再想想，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二人并排坐到一方木桌边，正对着街道。
斯人已逝，如灯灭。
] 水影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深深浅浅的，突然，脚下一滑，炎曜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臂，道：“小心。”
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得不寒而栗。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潜伏到暗夜组织的警探吗？他叫苏墨声，就是苏县人。”目光落到了河上，星火渐灭，映成淡蓝的颜色。
“二位是来游玩还是走亲戚的？”福叔见二人面生，相貌却是人中龙凤，不由得多问了句。
炎曜将证件递给她看，“打扰了，我们是巡捕房的人，有一起案子与你雇主有关，所以想来查证一下。”
“不会，不可能错的。”福叔仍然坚持道：“当时我印象很深，他搬来后就总是来我这儿吃面，说话细声细气的，很乖，所以不会错的，就是十年前。”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巡捕房说在黄浦江发现一具尸体，面目全非，身上没一处好肉，还是通过身上的玉佩，才确定师哥的身份。法医说，他生前是被人一刀一刀将肉剐下来的，就像……古代的凌迟。”
“好了。”炎曜将牛肉面推到她跟前，打断了水影的遐思。
“那就挑出来吧。”炎曜说着就从筷笼里拿出木块，又在桌上垫了纸，将葱花一点一点地挑了出来。
炎曜付钱，示意水影先去坐下。
“没事。”水影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站稳脚跟。
水影朝面里加了许多辣椒，她一向是个无辣不欢的人。
水影终于明白那恨意是怎么来的。
“这就奇怪了，难道一个人能平白地变成两个么？”水影托着腮，好像走入了死胡同，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上他们两个的名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看得出来，他眉头紧皱，成了“川”字，半眯着眼，琥珀色的眸子定在一点，身旁摆着一坛酒，还未开封。
水影坐到他身旁的石头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可是，道理上还是不通。”炎曜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我们曾检查过下人房，小伙子们吃住都在一起，除澡堂外，连上厕所都没地方隔着，如果阿诚真的是张小妹，瘦高个他们和阿诚一起住了这么些年，不会发现不了端倪。”
“不是去张经理的老家么？”水影徐徐道。
他说：“走吧，人啊，还是要向前看。”
糟糕，刚才忘记跟老板说自己的忌口了。
“我要招牌牛肉面。”水影将菜单递给炎曜，他却没有看，只是说和她一样。
五分钟后，便到了一家老福面馆，陈旧的牌匾昭示了店面的久远，这个小店已经很有些年头，虽然面积不大，客人却不少。手写的菜单挂在墙上，卤牛肉的香味四散开来。
他的动作很细致，水影盯着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掌宽厚，好像能承受世间的所有重量。
《暗夜水火[民国探案]》
“福叔，您忙去吧。”
水影趁势问：“那你听说过张家曾收养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吗？”
……
炎曜转身，情绪已经克制得很好。
在来苏县之前，李为乐已经告知了她事情的原委，所以对于张经理是张管家堂弟这件事，也已经知晓。
又敲了三下，里面才有一中年妇女的声音：“谁啊？”
老板福叔很快就将牛肉面端了上来，推荐道：“我这儿可是三十年的店面，苏县老字号，这条街上没有店比我这儿时间更长了。”
“记得啊，十年前，那男孩来到了那里，文文静静的，像个学生，大家看他长得好，还争相想将女儿嫁给他呢。”
她在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抓住血魔，不光是为自己，也是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冤魂报仇。
水影：“……”
“我家主人犯了啥事？”妇人眼珠微瞪，像吐着泡泡的金鱼。
炎曜敲了三下门，没人应。
“你只需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好，”炎曜将证件收回，“我们能先进屋看看么？”
“有人在说谎。”炎曜十分肯定地说，“我想你不会忘记，十年前，就是张小妹去世的时候。”
“不可能啊，时间上有错误，应该是二十多年前。”
“他是我师哥，在军校比我大一届，以前我个性桀骜，惹出了许多麻烦，都是他在帮我兜着，我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他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很不分明。
依稀间，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在外人眼里，父亲一向是沉稳冷静的，就像一棵屹立的松树，总是为她遮风挡雨。可是在她面前却不同，像个老顽童似的，总是把最好的都给她，可以说，水影从小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父亲从来不干预她的选择，所以养成了她特立独行的个性，可是眼下，也不知父亲过得如何，心中涌起了说不出的酸涩。
二人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台阶上长满了湿漉漉的青苔，江南的夏日有些炎热，街上没什么人，仿佛只有这青苔与他们作伴，无声地蔓延开来。
“你看那处，就是张经理的老家了。”炎曜指指街边的一处老宅，说。
“进来吧。”妇人将门打开，顺便踢走了门边的凳子。
饭后，他们便径直来到了张经理的老屋。
水影点头，望着面前香喷喷的牛肉面，心想，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浮云，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嗯。”水影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水影有点不好意思，男人结实的臂膀让她安心。
脑中出现一个大胆的推测，如果是真的，也太荒诞了吧。
炎曜突然说不出话，将那坛酒开启，起身，对着河水，郑重地洒了下去，喃喃道：“师哥，刚才我去你老家看了下，你父母都很好，请放心。”
看着她那么苦恼的样子，炎曜敲了记桌子，道：“先吃完面再想吧，人是铁饭是钢。”
炎曜看她倒辣椒的量，有些吃惊。她的脸颊因为吃辣而渐渐变红，额头还有微末的汗珠，嘴唇也红红的，倒与之前高高在上的明星形象很是不同。
“没错啊。”福叔眼里露出茫然，捶了捶手掌， 道：“就是十年！哪里有问题吗？”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了一个脑袋，那妇女身形矮小，头发只是扎成了一个小卷，用最朴实的木钗盘在脑后，相貌平凡，像最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市井妇人，操着一口苏县本地口音，声音洪亮无比，倒是与印象里的江南女子大相径庭。
水影凑近炎曜，低声道：“古时候花木兰替父从军，今天有张小妹女扮男装么？”
见她脸上升起了防备与警戒，水影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请你大可放心，我们只是了解一下往事，别无其他目的。”
不会吧……
水影也随他起身，立在他身边，看着滔滔的河水奔腾而去，川流不息，只觉得心中感慨万分。
水影的高跟鞋落到了他旁边，定住，道：“有心事？”
炎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问：“不喜欢葱花？”
这宅子和其他没什么不同，二楼有一扇窗户，一楼大门紧闭，墙上贴了辞旧迎新的对联，只是墙体斑驳，对联的字也有些发白。
……
“来看朋友。”炎曜用筷子搅拌了一下调料，道：“对面的张家人，你们认识吗？”
炎曜扭头，“你就不问问，我带你去哪里？”
“好。”水影跟在他身边。
内堂不大，中间摆着一个鱼缸，里面有几条鲫鱼，应该是今天的晚饭，与寻常人家无甚不同。案几上放着一盆栀子花，散发着缕缕清香，里面有个梯子，通向二楼。
水影有些疑惑，据阿诚说，自己从小就被送到了苏县，他今年二十四岁，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来这里的。
“他老家是要去的，不过，先去他周围的餐馆坐坐，吃个饭，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好嘞！”福叔笑笑，继续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水影望了炎曜一眼，他眸中也升起了同样的疑虑。
面很筋道，牛肉也入味，只是看到上面躺着的些许葱花，水影攒了攒眉。
“怎么会不认识？老邻居了。”福叔用围兜擦了擦手，说：“那家儿子现在去上海做事了，一口上海话说得很溜，到处说自己是上海本地人，其实老家在我们苏县的。听说当上了歌厅经理，每个月赚不少钱呢，现在他家请了个保姆，守着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吃穿不愁。”
她默默地收回了思绪，心想，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吧。
“师哥毕业后，跟我说他要去破一个大案子，这个案子要破了，能让许多无辜之人免遭迫害，我说行啊，你要是成功了，我就请你去上海滩最大的酒楼吃一餐，再去最大的戏院看个戏，可是他说，上海滩他都待腻了，最想做的，还是在家乡苏县的小河边坐坐，吹吹风，喝喝酒，看看万家灯火，对他来说，就是人生最惬意的事情了，我还笑他，这有何难？可是现在看来，连这么点要求，都是奢望了。”
“十年前？”水影眨了眨眼睛，“您再想想，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二人并排坐到一方木桌边，正对着街道。
斯人已逝，如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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