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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春眠立时便想到他方才曾将手搭在浴桶边缘上的事。

    “这样确定？”连青云笑了笑，以为他是对沈温如动了真心，“不过只是一个捉来的炉鼎，教主后宫三千众，难道还差这一个么？”

    好家伙，这位魔头真是精通砍价的路数，先是抛出一个他不能接受的价码，然后再依次往下砍，如此倒显得他很讲道理似的。

    紧接着，沈春眠便见自己身上流光一闪，一行行充满恶意的金色咒文自他脚尖攀附而上，直到走到他的脸颊上，才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

    早知道如此，他那日怎么也应该将那把剑折断了再走！

    他下手奇重，沈春眠的两边脸颊顷刻便红透了，当然，连青云那张便宜脸蛋自然也不例外，可他还是笑得很高兴。

    沈春眠照着做了，他每念一句，帛书上的字便是红光一闪，直到誓成，沈春眠才终于感觉浑身经脉一松——他身上的咒解开了。

    连青云有些不解：“本尊算了算，你与他八字相克，他是体弱命硬之人，你若非要留着他，想必最后只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倒不如将他借给本尊，省去这一劫。”

    “本尊过些日子要去寻那另外半身魔骸，那日你闭关之时，本尊无意中嗅到了魔骸出世的气息，只是本尊算过了，那魔骸早在百年前便认了主，此去恐怕路途不顺，还得向你借点东西来用。”

    沈春眠这一觉睡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然是黑透了。

    “当然，他那半身魔气厚重得都要滴血了，”连青云道，“只是他载不动这样的魔气，故而才显得这样体虚。你既执意要留下他，那本尊也不好勉强，只是奉劝你一句，对他还是小心点为妙，他若心中有什么执念，到时走火入魔，屠了你的离恨教也未必。”

    “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子，”连青云俯身捏住他的下巴，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来，“胆敢与本尊玩什么心计。”

    他从方才就隐隐觉着有些不对，这大魔头唧唧歪歪地在这里和他磨了半天，还“善解人意”地对他发表什么人生建议，原来只是为了等这咒术生效。

    沈春眠沉下眼，难道是……一开始的时候，他一边说话，一边碰了碰那撒在水面的花瓣。

    沈春眠立刻拿着从前看合同的心思，仔细确定过这上头没有什么奇怪的条款之后，这才点了头。

    连青云诚然答道：“本尊学艺不精，算得了旁人，却唯独算不了自己。”

    “您的诚意晚辈也看到了，”沈春眠虚与委蛇地一笑，“只是晚辈觉着，日日与人连麦……唔，神识相连的生活，反正也不是过不下去，何必非要做这些麻烦事呢？”

    最后他看向自己掌心外翻的血肉，咬牙切齿道：“这天杀的连青云！”

    他是在警告连青云，以他如今的修为，他要是敢不知死活地对自己出手，那绝对是落不着好的。

    沈春眠没想到他在教中逛上一圈，竟连沈温如的名姓都给摸清了，但沈温如是什么？那可是主角之一，怎么是说借就能借出去的？万一借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又得报在他身上。

    沈春眠沉吟片刻，还是不敢轻易相信他。

    “血誓一成，本尊便放过你，”连青云把起他那只被划破的手，就着上头未干的血水在帛书上印了一下，而后又道，“最后一列，你念一遍。”

    言语动作之间，很有一种：“本尊第一眼看见你，就很想这么揍你了”的架势。

    沈春眠被他这句“好意”的奉告，吓得头又疼了起来。

    沈春眠听见这个，心里顿时更警惕了：“您想借什么？”

    心里却忍不住偷偷想：说的好像如今他们认识了，连青云对他就下不了手了一样。

    虽然这个交易看起来稳赚不赔，但按照连青云这一出场就想坑他一把的尿性，显然心里也没有什么人性道义之类的东西，沈春眠不太敢冒这个风险。

    这些不走正道的，嘴上倒很多歪理，把害人性命说的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话音未落，便见面前的男人唇角忽地一扬，语调怪异道：“这可这由不得你了。”

    “既借不了你的身子，”连青云顿了顿，又道，“你不如就将那沈温如借与本尊，如何？”

    “什么时候……”沈春眠发现自己突然动不了了，连声带也变得有些滞涩，“你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连青云笑笑道：“若能借用你的身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你也不过只是借住，本尊若将你挤出去，你恐怕就要‘无家可归’了。”

    而与此同时，沈春眠的掌心上也传来了一股剧烈的疼痛，破出的血花与连青云的血交融在一起，看起来格外骇人。

    他也不装了，立即便委屈求全道：“您要几个教徒？随您挑，就是将晚辈的护法带走也无妨，特别是叫符乐的那个。”

    沈春眠：！

    终于, 还是沈春眠先熬不住了，他先是往后一靠, 佯出一副放松了警惕的模样, 而后才开口问：“那么连前辈, 您这样不辞辛劳地来此找晚辈，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沈春眠不置可否，只是忽然问：“沈温如是……属于与您出自同源的那一类人？”

    连青云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上回本尊还未与你结识，抢一个陌生人的东西，难道还要有所顾虑吗？”

    他就是料定这沈春眠对这些秘法一窍不通，才拿此咒来唬他。

    沈春眠不答话，只是笑。

    沈春眠：……

    “和你说不明白，”沈春眠愁眉苦脸地问，“前辈既然会算相，为何不先算算自己能否将沈温如带出教去？”

    见沈春眠态度坚决，连青云主动后退一步：“不如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本尊不要沈温如，只在你教之中随意挑选几人，供本尊在路上轮换使用。”

    原著中丝毫未有提到沈温如的身世，以及他的半魔之身，现下这么看来，这本小说简直就像是拼起来的全集预告，就给个大致剧情，个中细节全靠他自己来猜。

    沈春眠：“前辈请说。”

    沈春眠这才意识到他的脑子如今对着连青云，又成了一个敞开的状态，他敷衍一笑，顺着他答：“前辈说的是。”

    “不对，”连青云很有耐心地说，“再猜。”

    沈春眠不禁气急败坏地朝他消失的方向比了一个中指，可放下后仔细一想，还是觉得还不够解气，于是又再次抬起手比了两个。

    说到这里，他话音稍稍一顿，像是怕沈春眠还要有顾虑，因此又补充道：“反正能承载得住本尊神识中魔气的要么与本尊出自同源，要么就得是十恶不赦之辈，死不足惜。”

    “你这张烂嘴，”连青云逗小孩儿似的，一边手扯着他的腮帮子，另一边手则狠狠地往他脸颊上拍了一下，“实在很该打。”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殿内。

    两人都看破不说破, 各怀心思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连青云在等他开口问, 沈春眠则在等他自己开口说。

    “你既走的是这歪门邪路，便就不该动什么真情，倘若真陷进去了，当心要赔了这一身的修为。本尊好意提醒，信不信都由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连青云戏谑一笑，而后缓缓收回了那只锋利的匕首，“你若早这般乖巧，便也不用受这样的罪了。”

    “此咒虽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可却也足够令你生不如死了，”连青云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兀自笑得开怀，语气里又带着几分刻意的惋惜，“这具身体毁了，本尊大不了再去换个皮子来，可那断手断脚的伤落在你身上，那可是实打实的，不知几时才能复原。”

    沈春眠心说你说的倒好听，上回天劫时趁人之危的不知道是谁。

    “还算有点脑子。”说完连青云便从袖中取出一只匕首，而后毫不犹豫地划破了手掌，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顺着他的掌侧滴入了浴桶内。

    芸儿手中捧着一盏长明灯

    “不行，”沈春眠拒绝道，“这个人绝对不行。”

    沈春眠连忙赔笑道：“是是，您说的是。”

    “你若真觉得不好意思，”连青云笑得意味深长，“不如将你的皮子送与本尊，本尊会感念你的孝心的。”

    沈春眠有苦说不出，只能乖乖受着，委屈巴巴地装可怜：“前辈，这洗澡水都要凉了，求您饶过晚辈吧……”

    连青云对他的提问很满意，将手搭在那半人高的浴桶边上：“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本尊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沈春眠意简言赅道：“你带不走他的。”

    连青云打尽兴了，这才松开他，手中凭空浮现出了一张印着血红色咒文的帛书来，他将那帛书送到他面前，而后道：“这是血咒契约，若有违誓，违约一方必受五雷轰顶之罪，此罚胜过化蝉期天劫，本尊劝你不要心存侥幸。”

    连青云一偏头：“你猜啊。”

    连青云又继续道：“当然，本尊也不是白借的，作为交换，本尊也会解开你我二人之间的神识联系，怎么样？本尊已经拿出足够多的诚意了，你还没有什么要表示的吗？”

    第23章

    他那时在认真听他说话，压根没去注意他这点多余的动作，现在想来却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了，连青云一个大男人，一上来竟然先玩起了浮在水上的花瓣，他怎么当时没发现呢！

    “很好，”连青云满意地收回了那张帛书，随后笑道，“本座还需一两日去物色新皮子，小道友，你我改日再会。”

    连青云有意再玩弄他一会儿，只是这咒术看似骇人，实际不仅生效时间长，而且依照他这具身体的力量，至多不过能撑上半柱香的时间。

    眼看他下一步就要卸掉自己一条右臂，沈春眠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体面地喊：“前辈，晚辈知错了！”

威胁的意味却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