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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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春眠心想自己若是穿着这一身亮瞎人眼的衣裳在村口干站着，一准要引来不少村民围观，因此稍一点头，这便算答应了。

    与旁侧其他的房屋比起来，芸儿家倒还算是有门有户了，屋子前头用竹篱圈了个简易的小院，养着零星两只鸡鸭，瘦的几乎没剩几口肉。

    村民们对那位传说中的离恨教主从来是只闻其凶名，不见其恶人，因此并不知晓这位穿的比日头还晃眼的人便是沈春眠。

    听了这话，芸儿一脸的不可置信，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半晌也没敢动。

    可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快些把衣裳穿好去救人才是正经事。

    而且这套在沈春眠看来俗气万分的衣着，在终日只能着麻布、穿素衣的村民看来，便仿佛是仙人之裳，若有日明星光附身。

    而后他又对着屋子里头高声道：“孩儿他娘，芸儿回来了！”

    “外头来的是谁？”那男人又问。

    “教主跟我来。”

    让这么个妙龄女子给自己服侍更衣，虽然是该世界观中的环境使然，但沈春眠总觉得心里还是有些微妙的不适感，总感觉自己在无意中占了人家的便宜似的。

    再说反派自小便在青云派中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所以他不怎么会穿衣裳，在这些伺候他的教众眼里应该也是正常的，沈春眠心想。

    沈春眠面上举重若轻的，可心跳却撞得飞快，他是冒着崩人设的风险在救这一村子的人，也是在赌。

    只是他现在有些不太清楚这右护法究竟是个什么成分，是真蠢还是假笨。

    打发走符乐他们以后，沈春眠发觉身侧的芸儿似乎一直在望着村民们的方向。

    众人下意识仰目上望，只见沈春眠忽而携着一位女子从天而降，风卷动着他的五色衣摆，落地时宛若一朵浮夸的晶石花。

    “本座知道，”沈春眠善解人意道，“你也是照规矩做事，收不到租子，你也不好向本座交待。”

    沈春眠：“那便回去与亲人叙叙旧罢。”

    这该怎么用？直接打开吗？

    首先是灭了这一村人，往后便再没人敢搬到离恨教附近住了，其次是也会在某些教徒心里埋下祸根，成为他们背叛离恨教的导火索。

    “谁？”里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住手！”就在此时，一道男音忽然从天而降。

    芸儿像是认出了里头的人，面上下意识地浮现出了几分笑意：“是我啊，我是芸儿。”

    里头的男人也很快认出了她的声音，连忙应了她一声：“芸儿？”

    符乐一时语塞：“教主，属下没有……”

    原著中的反派性情傲慢、虚荣，很满足于在这儿当一位土皇帝，而他出手搭救村民，已属反常，如若再不许他们跪拜，沈春眠怕自己的人设值能直接给他掉光。

    符乐心里似乎认为他家教主这样做是因为看重他，因此也不再纠结，扭头对村民们道：“都听清了吗？我们教主慈悲宽怀，要放了你们，还不快磕头拜谢。”

    村民们就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尾，每个人眼中的火都灭了，个个瞧上去尽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

    原本他跑这趟也只能从中捞出些许油水来，可如今沈春眠竟直接将云水村一整年的保护费交给他，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教主，他喊那人教主……”

    没人能想到，那传言中无恶不作、如同凶兽的离恨教教主沈春眠，竟是这样一个美人，一眼瞧去恍若谪仙，实在同他们心里那位罪大恶极的坏人半点也沾不上边。

    直到沈春眠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快去。”

    因此他身上必然是有几分权衡利弊的智慧在的，而屠村这件事对他来说，其实只有害处，而没有好处。

    “芸儿多谢教主。”芸儿面上的笑容都要溢开了，对沈春眠略表感激之意后，她便转身要往家的方向跑去了。

    总之当务之急还是先安抚好两方，崩不崩人设这事延后再说，反正他昨夜才实验过，人设值是可以找补回来的。

    “本座若是不来，”沈春眠轻飘飘地反问，“你是不是就打算一把火烧了本座的亲人们？”

    “这样吧，等明岁云水村补齐了今岁的租子，便将这租子作为辛苦费交由右护法，免叫他白跑了这一趟。”

    芸儿本来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到沈春眠竟真肯纡尊降贵去她家中做客，因此多少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紧接着沈春眠便硬着头皮将手掌覆于那法器之上，只见那法器似乎毫无反应，正当沈春眠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的时候，忽见那玉匣中荧光一闪。

    好在芸儿很快便回来了，她先将那盛放着“咫尺天涯”的匣子放在了一旁，紧接着又连忙上前道：“还是让芸儿来吧。”

    人群顿时更加骚乱了起来。

    符乐冷笑一声：“别与他们废话了，外头多的是人想受咱们离恨的庇护，既他们这样不知好歹，那就也别怪咱们要屠村换人了——放火！”

    芸儿这才反应了过来，对着沈春眠千恩万谢地念了一通，差点又要跪下磕头。

    符乐被他问懵了，怔楞了好半晌才道：“什么亲人？教主在云水村中有亲人，符乐怎么都不知道？”

    于是他忽然出声道：“芸儿？”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便见那离恨教的右护法符乐对着那人俯首道：“教主，您怎么来了？”

    实在罪过。

    可却没人知晓，他这看似有条不紊的动作之下，其实藏着怎样的心慌意乱。

    村里有个小童见状更是直接大呼了起来：“仙人！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来救咱们来了！”

    跟在他身侧的教徒也立即应和道：“既从地里讨不出钱来，那你们大可卖地卖房卖丫头，哪来这样多的借口？咱们教主那儿可还等着要银子呢！”

    “诸位仙人，不是我等凡愚不肯上供，实在是今岁欠收，村子里饿死了不少人，能活下来已是侥幸，实在是没有银子可上供了。仙人们若肯饶恕我们这一回，待到明岁，我们定会连同去岁那份一同补齐……”

    符乐连连点头。

    以他对反派这个人设的参悟，沈春眠认为反派的身上绝不可能只有那些浮于表面的张扬跋扈，不然他若果真那样无恶不作，早让人间朝廷联合几个正派给诛灭了，哪里还轮得到主角攻来杀他？

    待芸儿一走，沈春眠就手慢脚乱地穿起了衣裳，可惜那衣裳上的带子左一条右一条的，沈春眠都不知该先往哪儿系。

    村民们将家里能用上的武器都带在了身上，而村中的一众青壮年们手持农具柴刀，密不透风地守在村口处，一步也不肯退让。

    沈春眠发挥自己的演技，稍一正色，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离恨教中多少弟子都是从这儿出来的，你不知道？”

    芸儿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语无伦次道：“教主……芸儿只是……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可才跑出两步，她便又回头小心翼翼地问：“这外头风紧，教主要不要到芸儿家坐一坐？”

    云水村村口。

    “不必多礼，本座可没心情等你太久。”

    大门很快便被打开了，一个黑壮汉子提着斧头开门，在瞧见自家妹子之后，又很快将手中斧子搁在了一旁：“方

    他话音一落，那一村老小便全都跪了，沈春眠一眼扫过去，只见里头还不乏一些满头银发的老翁与老太。

    眼下他就像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土狗，对这么个很唯心的修□□充满了迷茫。

    沈春眠心想：哦，还得先给这玩意充个电。

    苍天有眼，他这都是被逼无奈的，可千万别让他折寿。

    而站在他面前的符乐虽然还没能摸清眼下的情况，可面上却已然笑逐颜开了起来。

    不等他说完，离恨教这边领头的符乐便恶声恶气道：“欠收？我管你们是不是欠收，既是说好了要上缴的租子，那便一分也不能少，如若每个村子都像你们这样说欠收，那往后还有谁肯服我们离恨教？”

    芸儿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替他换上了那套珠光璀璨的衣裳，而后她便微微抬头，眼巴巴地望向了他：“教主……”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二人转瞬便被吸入了其中。

    “无碍，”沈春眠又问，“你是想家了？”

    他这一声喊得十分嘹亮，惹得村民们也纷纷惊呼了起来，眼里不自觉地现出了几分希冀与欣喜。

    沈春眠轻轻应了一声，接着故作镇定地看向那只匣子，然后又慢条斯理地伸手要打开那方玉匣。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心知肚明，即便是这样的阵仗，也依然挡不住离恨教教徒的一击。

    “沈春眠，他就是沈春眠！”

    芸儿站在家门前缓了缓，这才犹豫着抬手，敲响了门扉。

    仅仅是一个能喷火的低阶法器，便能将他们一整个村子都屠杀殆尽。

    玉匣外的机关很快便被触发，芸儿见状，忙取出几颗灵石，又将其塞入匣中，随后才偏头道：“教主，您请。”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教中人不同于那些名门正派里的伪君子，最是讲求道义与忠心的，那几位教徒既对我教忠心耿耿，那他们的至亲便是我沈春眠的至亲，又怎可对本座的至亲刀锋相向呢？”

    紧接着，又有一个男人糙着嗓子，低声要她回屋：“我来开门，你们先回屋里去避避。”

    芸儿低着头，悄悄又往回看了一眼，良久才敢承认道：“是。”

    两方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站在村民们前头的一村之长率先开了口。

    难道不是您让我们来收保护费的吗？

    这村子里的民居可比离恨宫差得远了，一眼望去，一水的土阶茅屋、不蔽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