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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解释又不好说。他敢拿着这折子来，便是无妻无子，毫无畏惧，看着竹承语往前走了，只得瞪了那丫头一眼：“胡小满，不得乱瞧乱言！”
崔季明漫不经心的掰着核桃，榻上的小桌案对面，坐着个两鬓斑白的武将，不是别人，正是江左大营主帅，刘原阳。
崔季明笑：“不是捞好处，是避祸。开了港，为的就是卖官营几局的丝绸、瓷器，因如今大邺交子、钱票、五铢币前些年广州复港后被东瀛、婆鲁、南天竺等等收买，如今只用丝与瓷交卖。浙港开营的第一笔，丝绸就高达三十万匹，这是按照几年存货和报上的数目算的。显然，官营的织场和州府的存库，这几年没少报假账，都拿不出来这三十万匹了。”
马车一路行，一路到了季府。
崔季明咔嚓捏了个核桃：“你只管说你的，进了我这院子你不用再重复那些他们呈给你的那些瞎话。你刚刚给我看的调防记录，说是在决堤之后一个多时辰，就立刻派人放弃堵口而去分洪，这是该做的事儿？七口高低各有不同，最近的是半年前所修，最远的是六年前修筑，同时裂口？”
刘原阳又道：“堤岸防兵是他们之前交给我的，结果根本不听我使唤，当年修筑堤坝，因为我驻
崔季明笑着扶他胳膊：“人心都是一个想法，晚死就有转机。比如此次遭灾后，就能招到大量落难的农户为长约织场工人，比如中途再冒个大事儿小事儿库存还可以被‘匪灾’所毁，还有可以收地养桑或是建织场。大概拖个两年左右，就能补上窟窿。只是这一补，朝廷要出修堤岸的钱，他们以税借了赈灾粮又是一屁股债，能凑出开港的第一批货也凑不出你的军饷，纯粹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她就瞧了一眼，那老不正经就似乎立刻发现了她，咧嘴一笑眼一眯，白齿红唇，眼角虽有了些细纹，却也能瞧得出来当年一笑能迷死半条街的样子。崔季明胳膊往桌子上一撑，脚到榻边摸索着红绳的木屐蹬上，开口：“哟，这拖家带口得，谁的人啊？小竹子啊，你这老不嫁人，开始寻摸着找小姑娘了啊。小姑娘好啊，多可爱，你也厉害啊。”
杨知县到现在没有人问他一句，他汗津津的坐在原位上，让几位一番话，说的心窝子上几个通透的大洞灌冷风。他自以为揣着中心的大事儿，是一枪捅破天，吓死半个洛阳的。谁知道洛阳城内，早就心里一清二楚。就这几位都是建元没几年的时候跟着圣人走南闯北，把天下打回来的，有几个会是傻的。
总像是个三十多岁不正经的老男人，仗着自己还有年轻时候的姿色，穿着女人的衣裳又袒胸露乳，饮酒当歌做豪迈状似的！
旁边崔府还是大宅,只是如今,崔式与崔南邦这对堂兄弟就跟约好了似的纷纷退位，朝中重臣只留崔元望一人。崔五娘本做了三五年的官商,后也不知是牵扯到江南织造一事，她把殷家当自个儿家,看不下去,差点拽出地方腌臜里的一堆肠子肚子，听闻是圣人按了事,她也自辞，不再做宫里的买卖。依然是大邺最声名赫赫的富商，却也深居简出了。
杨知县听闻季将军并不常住宫内,圣人也时常居于宫外,这座宅子里,圣人这些年有最少十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这儿,却依然窄门小院,半旧灯笼。
在往下数一辈儿，崔元望之子去地方为官，避开了朝中，崔家五娘与七娘的子女都在个成婚上下的年纪，有些小锋芒，却还不足势。
竹承语开口：“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几个不敢触圣，找你来商量，你也好歹认真点。”
军中管谁都叫一声将军，杨知县猜了一下，又不敢信，直到看见竹承语面色凝重，才知道——果然是那位刘将军来了！
竹承语看了杨知县一眼，他还带着那个瞪着眼睛又白又瘦的丫头。她道：“合适？进了这道门，天底下也没人能伤得了你。”
竹承语和杨知县脸都青了。
崔季明能说什么，就是十个八个殷胥，能改政令能逆转局势，却也不可能改得了人心啊。
刘原阳开口：“我驻兵地遥远，大雨又连接几日，赶路不便，去的确实不早。堤岸防兵说是都去分洪了，只是这最后分洪也不理想，丹阳湖是大湖……”
崔家那位棋圣,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是大邺的棋圣，其夫乃是天下棋院的领事,掌大小赛宜、进路与开支，七娘本人则每三五年隐居山中一阵，外头听的是名声多，见得棋谱多,人却不怎么露面了。
竹承语扶额：“子介，来了位浙地的知县。你快把鞋穿上。”
胡小满在外头扒着窗缝往里看，几个宫里出来得侍女想拦也拦不住。胡小满就看见对窗的榻上，坐着一个穿暗红色骑装的人，披着个花枝招展得彩凤蝶外袍，大抵看着也就三十来岁似的，上束男子单髻，插着一根铁簪，有意似的散了下半，黑色卷发披在肩上，耳上有两个玛瑙的圆耳坠，光着脚盘腿坐在榻上，手边有几封信和吃到一半的核桃。
说话嘴上还挂着笑，话锋却跟刮人脸似的。刘原阳人清瘦了一大圈，老的都不像几年前见面，说浙地水深，她不得不信。
竹承语也不请，自坐在旁边高椅上。她比当年会做人多了，不愿让杨知县给在场两位传说级别的大人物留下恶感，道：“一个小丫头，你们廊外放不下了？”
杨知县一身蓝袍，躬身只道：“既是护我，也是我要给她家里人一个交代。真要谈就让她站廊外，只是不敢离眼。”
刘原阳不比他们几个远在洛阳，他在南地待了十几年，也基本是地方上军管大吏，连他都被当成了朝廷和他们之间活该受罪的人。再联想一下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
崔季明低头搓了搓有苦味儿得核桃皮儿，笑：“我又不是圣意，你们来找我说，我能怎么着，晚上回去还要憋一肚子话不能讲，我俩和离了，先怪你们这些人。”
她一两句难辨真意的笑谈后，直接开口切了题：“今年丹阳湖下游沿岸决堤，说是七个大岸口几乎同时裂口，四周山地众多，明明可以及时避灾，却无人通知，死伤不少——刘叔，你说你是在决堤第二日才带兵过去的，当时驻守的堤岸防兵呢？”
披发又带红色耳坠，本就浓眉大眼，有几分女人似的媚色。女人似的花袍下头却偏又穿骑装，动作漫不经心的粗鲁，面容俊朗，给人感觉又像是个男子。
竹承语到了门前，有人立刻给迎了进去。
而季将军算是后戚也罢，主帅也罢，季这一个字儿，就跟季府和崔府得那道墙似的隔开了。
天下人都说季将军的嘴，是天下一等一的敢乱说，他还觉得毕竟是军神，又是宫里人，怎么可能。见了真人没一吐息的时间，他就信了。
竹承语叹：“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先是大水决堤，借米赈灾，按着大邺往年同商贾竞标赈灾的惯例，商税就要减，也就有理由凑不出军饷。而后再是死伤众多，收田卖田。洛阳的官府竞价流程能走下去，地方上可未必，早打好了招呼，最沃的土地以各种名目收买在小商贾手下避税。最后是你没了军饷，剿不了匪，那就更好了。”
崔季明眼睛亮了，以为她承认了，掰了半个核桃就往窗外扔，一分不差得打在了胡小满头上，她哎呦叫了一声就要站起来，让丫鬟拉住在廊外坐下了。崔季明笑的那叫一个鸡贼，捉弄了个小姑娘，兴奋的两眼冒光。
杨知县坐下后，这季将军嘴里说的每一个字儿都够让人战战兢兢了。
刘原阳双手捂额：“这罪名……我也躲不过。上万人被淹死饿死，我梦里全都是两岸流民，你说说……十几年不过，这地界早就不是当年那群人了，怎么却还是一样的不拿人当人呢！大邺那么多地方都好了，都让老夫看的心里舒坦，可还总是有这种一下子把我敲醒的灾祸出现。”
那丫头听出来好像是要赶她出去，怕是见不着季将军，急的想说话又不敢言。
刘原阳：“真假早已难辨，老夫不能再追问了。只是我这剿匪、出海与守渡口，一件事也做不成了。大营的支出本是该由朝廷直接支，圣人要求江浙与建康一代的地方衙门免商税出军饷……”
竹承语先进了屋，杨知县让那个张望着想扒着窗户看的胡小满站直了在外头，不可随意乱动说话。小丫头自然是着急，季府下人也够好和善的，端了个小圆桌来，又拎了个鹦哥，说是让这位胡娘子就在廊下坐着，有奴婢陪着说几句。
崔府别说比三十年前，就是十年前的风光也没了。崔家人倒是觉得理所应当，甚至是长舒一口气来。心里最感叹的是那些读书人，他们不知也不管当年五姓高门是门前怎么样一滩血沫子，只知道怀古，只念叨优雅，感慨五姓最后一支兴旺的遗族也落没了，怀念当年五姓高门如云端仙子似的生活。
进了宅子，才听人说，刘将军来了。
竹承语先进了屋，就听见里头开口：“承语，你来了！来来，坐我榻上来。”
明镜早已照进了洛阳城内，只是有人觉得时机不够，有人觉得没有把柄，而圣人呢？是大事儿有意糊涂，如今也忍不了了？还是正式要为太子铺路，从底下往上捞个满网的鱼龙混杂。
崔季明常嘲笑，怀念五姓高门的人，大多都是以为自己也能投胎当个嫡子的人吧。
竹承语颇为好笑得在那杨知县和小丫头之间瞥了一眼，笑：“算是拖家带口了。”
刘原阳也不是糊涂，前两点他在地方上早就琢磨明白，只是这最后一条：“我剿海寇不成，匪祸为乱，他们能捞到什么好处！”
刘原阳气的拍案：“让我不能剿匪，他们就凑得出来了么！”
崔季明捏了核桃，垂眼道：“这事儿你也怪不得他，江浙最富，油水厚，腌臜多。圣人是想与你合力，让他们主动挤出油水，就可以暂缓两三年先不挖这块儿肉，等着苏、常、建康一代能发展处可以和广州媲美的通夷大港，再挖肉疗伤。这是敲山震虎，朝里俱泰早就知道到时候该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几年了，可下头人疯了心，迷了窍。怼皇上他们没胆子，玩你，他们可真是胆子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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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漫不经心的掰着核桃，榻上的小桌案对面，坐着个两鬓斑白的武将，不是别人，正是江左大营主帅，刘原阳。
崔季明笑：“不是捞好处，是避祸。开了港，为的就是卖官营几局的丝绸、瓷器，因如今大邺交子、钱票、五铢币前些年广州复港后被东瀛、婆鲁、南天竺等等收买，如今只用丝与瓷交卖。浙港开营的第一笔，丝绸就高达三十万匹，这是按照几年存货和报上的数目算的。显然，官营的织场和州府的存库，这几年没少报假账，都拿不出来这三十万匹了。”
马车一路行，一路到了季府。
崔季明咔嚓捏了个核桃：“你只管说你的，进了我这院子你不用再重复那些他们呈给你的那些瞎话。你刚刚给我看的调防记录，说是在决堤之后一个多时辰，就立刻派人放弃堵口而去分洪，这是该做的事儿？七口高低各有不同，最近的是半年前所修，最远的是六年前修筑，同时裂口？”
刘原阳又道：“堤岸防兵是他们之前交给我的，结果根本不听我使唤，当年修筑堤坝，因为我驻
崔季明笑着扶他胳膊：“人心都是一个想法，晚死就有转机。比如此次遭灾后，就能招到大量落难的农户为长约织场工人，比如中途再冒个大事儿小事儿库存还可以被‘匪灾’所毁，还有可以收地养桑或是建织场。大概拖个两年左右，就能补上窟窿。只是这一补，朝廷要出修堤岸的钱，他们以税借了赈灾粮又是一屁股债，能凑出开港的第一批货也凑不出你的军饷，纯粹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她就瞧了一眼，那老不正经就似乎立刻发现了她，咧嘴一笑眼一眯，白齿红唇，眼角虽有了些细纹，却也能瞧得出来当年一笑能迷死半条街的样子。崔季明胳膊往桌子上一撑，脚到榻边摸索着红绳的木屐蹬上，开口：“哟，这拖家带口得，谁的人啊？小竹子啊，你这老不嫁人，开始寻摸着找小姑娘了啊。小姑娘好啊，多可爱，你也厉害啊。”
杨知县到现在没有人问他一句，他汗津津的坐在原位上，让几位一番话，说的心窝子上几个通透的大洞灌冷风。他自以为揣着中心的大事儿，是一枪捅破天，吓死半个洛阳的。谁知道洛阳城内，早就心里一清二楚。就这几位都是建元没几年的时候跟着圣人走南闯北，把天下打回来的，有几个会是傻的。
总像是个三十多岁不正经的老男人，仗着自己还有年轻时候的姿色，穿着女人的衣裳又袒胸露乳，饮酒当歌做豪迈状似的！
旁边崔府还是大宅,只是如今,崔式与崔南邦这对堂兄弟就跟约好了似的纷纷退位，朝中重臣只留崔元望一人。崔五娘本做了三五年的官商,后也不知是牵扯到江南织造一事，她把殷家当自个儿家,看不下去,差点拽出地方腌臜里的一堆肠子肚子，听闻是圣人按了事,她也自辞，不再做宫里的买卖。依然是大邺最声名赫赫的富商，却也深居简出了。
杨知县听闻季将军并不常住宫内,圣人也时常居于宫外,这座宅子里,圣人这些年有最少十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这儿,却依然窄门小院,半旧灯笼。
在往下数一辈儿，崔元望之子去地方为官，避开了朝中，崔家五娘与七娘的子女都在个成婚上下的年纪，有些小锋芒，却还不足势。
竹承语开口：“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几个不敢触圣，找你来商量，你也好歹认真点。”
军中管谁都叫一声将军，杨知县猜了一下，又不敢信，直到看见竹承语面色凝重，才知道——果然是那位刘将军来了！
竹承语看了杨知县一眼，他还带着那个瞪着眼睛又白又瘦的丫头。她道：“合适？进了这道门，天底下也没人能伤得了你。”
竹承语和杨知县脸都青了。
崔季明能说什么，就是十个八个殷胥，能改政令能逆转局势，却也不可能改得了人心啊。
刘原阳开口：“我驻兵地遥远，大雨又连接几日，赶路不便，去的确实不早。堤岸防兵说是都去分洪了，只是这最后分洪也不理想，丹阳湖是大湖……”
崔家那位棋圣,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是大邺的棋圣，其夫乃是天下棋院的领事,掌大小赛宜、进路与开支，七娘本人则每三五年隐居山中一阵，外头听的是名声多，见得棋谱多,人却不怎么露面了。
竹承语扶额：“子介，来了位浙地的知县。你快把鞋穿上。”
胡小满在外头扒着窗缝往里看，几个宫里出来得侍女想拦也拦不住。胡小满就看见对窗的榻上，坐着一个穿暗红色骑装的人，披着个花枝招展得彩凤蝶外袍，大抵看着也就三十来岁似的，上束男子单髻，插着一根铁簪，有意似的散了下半，黑色卷发披在肩上，耳上有两个玛瑙的圆耳坠，光着脚盘腿坐在榻上，手边有几封信和吃到一半的核桃。
说话嘴上还挂着笑，话锋却跟刮人脸似的。刘原阳人清瘦了一大圈，老的都不像几年前见面，说浙地水深，她不得不信。
竹承语也不请，自坐在旁边高椅上。她比当年会做人多了，不愿让杨知县给在场两位传说级别的大人物留下恶感，道：“一个小丫头，你们廊外放不下了？”
杨知县一身蓝袍，躬身只道：“既是护我，也是我要给她家里人一个交代。真要谈就让她站廊外，只是不敢离眼。”
刘原阳不比他们几个远在洛阳，他在南地待了十几年，也基本是地方上军管大吏，连他都被当成了朝廷和他们之间活该受罪的人。再联想一下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
崔季明低头搓了搓有苦味儿得核桃皮儿，笑：“我又不是圣意，你们来找我说，我能怎么着，晚上回去还要憋一肚子话不能讲，我俩和离了，先怪你们这些人。”
她一两句难辨真意的笑谈后，直接开口切了题：“今年丹阳湖下游沿岸决堤，说是七个大岸口几乎同时裂口，四周山地众多，明明可以及时避灾，却无人通知，死伤不少——刘叔，你说你是在决堤第二日才带兵过去的，当时驻守的堤岸防兵呢？”
披发又带红色耳坠，本就浓眉大眼，有几分女人似的媚色。女人似的花袍下头却偏又穿骑装，动作漫不经心的粗鲁，面容俊朗，给人感觉又像是个男子。
竹承语到了门前，有人立刻给迎了进去。
而季将军算是后戚也罢，主帅也罢，季这一个字儿，就跟季府和崔府得那道墙似的隔开了。
天下人都说季将军的嘴，是天下一等一的敢乱说，他还觉得毕竟是军神，又是宫里人，怎么可能。见了真人没一吐息的时间，他就信了。
竹承语叹：“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先是大水决堤，借米赈灾，按着大邺往年同商贾竞标赈灾的惯例，商税就要减，也就有理由凑不出军饷。而后再是死伤众多，收田卖田。洛阳的官府竞价流程能走下去，地方上可未必，早打好了招呼，最沃的土地以各种名目收买在小商贾手下避税。最后是你没了军饷，剿不了匪，那就更好了。”
崔季明眼睛亮了，以为她承认了，掰了半个核桃就往窗外扔，一分不差得打在了胡小满头上，她哎呦叫了一声就要站起来，让丫鬟拉住在廊外坐下了。崔季明笑的那叫一个鸡贼，捉弄了个小姑娘，兴奋的两眼冒光。
杨知县坐下后，这季将军嘴里说的每一个字儿都够让人战战兢兢了。
刘原阳双手捂额：“这罪名……我也躲不过。上万人被淹死饿死，我梦里全都是两岸流民，你说说……十几年不过，这地界早就不是当年那群人了，怎么却还是一样的不拿人当人呢！大邺那么多地方都好了，都让老夫看的心里舒坦，可还总是有这种一下子把我敲醒的灾祸出现。”
那丫头听出来好像是要赶她出去，怕是见不着季将军，急的想说话又不敢言。
刘原阳：“真假早已难辨，老夫不能再追问了。只是我这剿匪、出海与守渡口，一件事也做不成了。大营的支出本是该由朝廷直接支，圣人要求江浙与建康一代的地方衙门免商税出军饷……”
竹承语先进了屋，杨知县让那个张望着想扒着窗户看的胡小满站直了在外头，不可随意乱动说话。小丫头自然是着急，季府下人也够好和善的，端了个小圆桌来，又拎了个鹦哥，说是让这位胡娘子就在廊下坐着，有奴婢陪着说几句。
崔府别说比三十年前，就是十年前的风光也没了。崔家人倒是觉得理所应当，甚至是长舒一口气来。心里最感叹的是那些读书人，他们不知也不管当年五姓高门是门前怎么样一滩血沫子，只知道怀古，只念叨优雅，感慨五姓最后一支兴旺的遗族也落没了，怀念当年五姓高门如云端仙子似的生活。
进了宅子，才听人说，刘将军来了。
竹承语先进了屋，就听见里头开口：“承语，你来了！来来，坐我榻上来。”
明镜早已照进了洛阳城内，只是有人觉得时机不够，有人觉得没有把柄，而圣人呢？是大事儿有意糊涂，如今也忍不了了？还是正式要为太子铺路，从底下往上捞个满网的鱼龙混杂。
崔季明常嘲笑，怀念五姓高门的人，大多都是以为自己也能投胎当个嫡子的人吧。
竹承语颇为好笑得在那杨知县和小丫头之间瞥了一眼，笑：“算是拖家带口了。”
刘原阳也不是糊涂，前两点他在地方上早就琢磨明白，只是这最后一条：“我剿海寇不成，匪祸为乱，他们能捞到什么好处！”
刘原阳气的拍案：“让我不能剿匪，他们就凑得出来了么！”
崔季明捏了核桃，垂眼道：“这事儿你也怪不得他，江浙最富，油水厚，腌臜多。圣人是想与你合力，让他们主动挤出油水，就可以暂缓两三年先不挖这块儿肉，等着苏、常、建康一代能发展处可以和广州媲美的通夷大港，再挖肉疗伤。这是敲山震虎，朝里俱泰早就知道到时候该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几年了，可下头人疯了心，迷了窍。怼皇上他们没胆子，玩你，他们可真是胆子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