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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光是阮语若,阮萤也注意到了,五妹妹眼神飘忽不定,似是藏着心事。

    “嗯。”阮萤低着头,“爹,我不想嫁给薛公子。”

    秋日寂寥,太后欲寻几个合眼缘的姑娘入宫陪伴,下懿旨让各府准备好画像呈上去。

    阮语若近来喜爱青色,衣着打扮较之前清淡许多,夜色烛光下显得素雅温和。不过她并未因衣着而收敛个性,说话时透着张扬和傲气。

    阮语蓉还要求情,阮志武直接摔门出去了。

    蔡氏不语,阮语蓉接着说:“薛家有爵位,子侄多在朝中做事。娘,我不想错过。”

    徐方静在一旁磨墨,看他借纸笔发泄怒气,杂乱无章的字迹里,“薛”字频频出现。

    向来多话的阮语蓉去外祖家住了段时日像是变了个人,一晚上都没听见她的声音。

    “按你上回说的,薛家那小子该回来了。怎么,事儿没办好?”

    想起外甥那烂泥一般的醉样蔡氏来了气,语气硬起来:“你还是亲爹吗,想毁了蓉儿一辈子啊?再说了,按照蓉儿所说,再加上三弟那脾性,萤姑娘这桩亲事肯定成不了。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成全我们蓉儿又如何?”

    “你这孩子……”

    阮志荣盯着阮萤的发顶久久不语,灯花炸开,他长叹口气:“你和你姨娘一样,心软。”

    王玉玲才不管什么家散不散,散了最好,临了被阮刘氏压了一头。大房越高兴她越光火,叫来徐方静阴阳怪气好生一顿刺。

    “夫人。”

    “咳咳咳……”

    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你争一句我吵一句,祖父和两位祖母一个接一个气得卧床休养。处在风暴中心的阮萤好像被遗忘了一般,没人问她的感受,耳朵里都是伦理道德和家族名声,听得她脑袋昏沉。

    “老三家这桩亲事成不成我管不着,那姓薛的娶谁也跟我没关系,反正我阮志武的女儿甭想嫁给这薛的!”

    “爹……”

    ——遇到合适的机会她也得大胆些。

    见徐方静等人面色如常,姜姨娘稍稍安心:“在书房。”

    阮语蓉听到犹如晴天霹雳,直接晕了过去。

    认错人也就罢了,两家都通过气儿了,萤儿貌比天仙,那薛嗣礼也吃不了亏,将错就错不就得了,还敢到他跟前磕头悔亲,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阮语蓉一双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蔡氏看了不忍心。

    “你抖什么?”

    “少年郎还需要打磨,急不来。我看他天资聪颖,稍微提点他两句,日后办事就能稳妥些了。”

    各房僵持不下,总有人要松口。如今这般局面,只有阮萤和阮语蓉可解。午后还听见阮语蓉寻死的消息,她肯定不会让步。阮萤想她反正不想嫁,何必搭上阮语蓉一条命,便来寻了阮志荣。

    茶水呛进鼻腔,她涨红了脸,咳得停不下来。

    其实她真佩服阮语蓉的胆量,也不知她从哪里知道薛嗣礼的行踪,借口去外祖家,实则一直跟着薛嗣礼。幸亏薛嗣礼吃她这一套,不然安危都成问题。

    按照阮家这情况,几兄弟到现在都安分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少不了阮老爷子的铁血手腕。前脚薛嗣礼刚到阮府认错,后脚阮老爷子就收到消息,直接把人赶出去了。随后叫人把阮志武叫回来,直接带到祠堂动了家法。

    姐妹换亲,成何体统。

    娘家妹妹的儿子,只要稍微成材,蔡氏肯定乐意亲上加亲,可那孩子实在不成器,他个当爹的再气也不能随口胡诌啊。

    阮志荣是读书人,温文尔雅,从未如此失态。见状,众人难免压抑,不过都没往深处想,只当他是碰到难解的政务,反过来宽慰徐方静回去后好好陪他说说话。

    阮萤并不意外:“你去喝口茶歇歇吧,我一个人静静。”

    今儿赶来他面前说认错了萤儿和蓉儿,保不齐明儿又来说其实他心里头装的是若儿。

    阮志荣气得眼冒金星,他哥哥阮志武也没好到哪里去。

    阮志荣回来便进了书房,看他脸色不善,姜姨娘以为富安居里出了什么事,忧心忡忡地在院门口等徐方静。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爹,我想你帮我同祖父说,我不想嫁。”

    提到薛嗣礼就一肚子火,阮志荣把笔一扔,冷哼:“哼。天资聪颖,我看他是蠢钝如猪。”

    “娘——救我……”阮语蓉躲在蔡氏身后哭。

    阮志荣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哭得阮语蓉连掉了几串泪。

    事情要从三日前的傍晚说起,那日是初一,阖府聚在富安居用晚膳。

    “大人呢?”徐方静问。

    “娘,三叔在朝为官,府里事事以三叔家为先,连句重话都不敢对他们说。凭什么爹占了兄长的名,却没享到兄长的福。凭什么娘明明是嫂子,却总要给三叔母赔笑脸。阮语若就算了,她外祖家势大。但是阮萤凭什么?就凭她那个当丫鬟的姨娘?娘,我们不能被他们压一辈子吧?”

    府里闹成这样,惯例无法遵循,阮萤是在勤思阁吃的晚饭。

    今儿是十五,这桩破事已经闹了半个月了,阮萤觉得腻烦。

    相比于她爹,阮语蓉更能摸准她娘的心思。看她娘脸色变了又变,她知道她说中了。

    阮语蓉瞪大眼,连连摇头:“我不喜欢表哥,我不要嫁他!”

    “薛家郎君轻浮无礼,阮家绝不可与之结亲。”

    蔡氏也被阮语蓉的胆大妄为气得头疼,但是气归气,毕竟是她的孩子,该护还是得护:“事已至此,把蓉儿打死也不顶用啊。你看今晚上三弟气得那样儿,肯定是知道了。左右薛家办事慢,外头人不清楚内情,我看把萤儿换成蓉儿也无伤大雅。”

    “动这么大气,遇到难事了?”

    阮志荣这边开了口,阮老爷子自然懂他的意思。家和万事兴,再揪住不放家怕是要散。好在府里闹归闹,没往外面传,阮老爷子吩咐各房管好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警醒着点。

    阮萤已经习惯到厌烦。这个家压得她喘不过气,如果能像阮语蓉似的去外祖家避避就好了,可惜她的外祖是徐府家奴,她去不得。突然有些后悔早前拒了顾沁和的邀约,透透气也好啊……小姑娘定是伤心了,再没找过她。

    夜半胡思,阮萤怎么都想不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家里乱糟糟的,婆母王玉玲也在这场混战里,徐方静想不头疼都难。

    撂下棍子,阮老爷子下话。

    收到消息的姜姨娘气急,数落阮萤不懂事。

    阮语蓉算盘打得噼啪响,她以为勾住了薛嗣礼的心,说通了娘,事情已经成了大半。可惜她忘了,阮府是阮老爷子在当家。

    蔡氏音量轻了些:“都是一家人,你三叔过得好,肯定差不了我们的。”

    “你说什么?再敢说一遍,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阮语蓉觉得口舌干燥,喝茶润喉时眼神不偏不倚和阮萤撞上。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到阮语蓉独自离家的大胆行径,暗下狠心。

    走进书房,阮志荣在案前练字。近前一看,字迹潦草,每一笔都透着生硬,明显是心乱浮躁之作。

    席间阮志荣的脸色阴沉得厉害,话也不多。依着以往的习惯,大家伙会稍作停留话话家常,可阮志荣憋着火,刚吃完便撂下筷子走了,留下徐方静一脸尴尬地打圆场。

    “可是、可是我管不着我这颗心怎么办?娘,帮帮我吧……”

    “有三叔提携我们确实差不到哪里去,但是永远也别想越过他们去。平常小事就不说了,我就问娘一件事情,现在哥哥弟弟还有三叔家的运均都在读书,要是以后他们仨真能在官场上行走,三叔是全力帮隔了一层的侄子,还是省着关系留给亲生的儿子用?”

    无趣的回答,阮语若懒得回应,随便应了声便专心品尝跟前的甜点。

    抢人抢到自家姐妹头上,传出去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蔡氏还是有理智的。

    “萤儿,有心事啊?”

    阮语蓉本就心神不定,被点名后更是心虚,眼睛瞟向右边檐下的灯笼,强装镇定:“有只虫子从我手边爬过,吓着了。”

    “什么无伤大雅!外头人不知道,咱家人还不知道啊!真按你说的来,我和老三这兄弟还怎么做?之前小姨子不是说学瑞非蓉儿不娶吗,你抓抓紧,把他俩的事儿定下来。”

    饭后,阮萤去书房找阮志荣。

    姜姨娘最紧张夫人,这些天恨不得天天在她身边。

    越不许她做她越要做,醒来后她直接跑到祖母阮刘氏跟前,之前怎么劝蔡氏如今就怎么哄阮刘氏。阮刘氏年纪大了难免糊涂,还真顺了阮语蓉的意,新账旧账一起算,把几十年的委屈全托在这桩亲事上。

    “夫人头疼,姜姨娘去陪着了。”

    徐方静惦记阮志荣,一路上脚步不停,带着几个孩子回到勤思阁。

    徐方静回头吩咐几个小的:“行了,你们先回房吧。”

    “好了,把眼泪擦擦,你爹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啪——

    ……

    大房热热闹闹地筹备亲事,二房这边则有些冷清。

    “行了,都回去歇着吧。”听到小辈这边的响动,阮老爷子发话。

    见她纤薄的脊背透着脆弱,阮志荣心疼:“他品行不端,不是良人,萤儿莫放在心上,爹帮你寻个更好的。”

    子不教父之过,阮志武跪在祖宗排位前挨了三十棍。

    “姨娘呢?”阮萤问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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