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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还是老的辣,原以为太后看走眼选错人,现在看来她是别有一番筹谋。未经打磨的生涩表现确实比圆滑老练之人更让人不设防。

    “奴婢绝没存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姑娘身边缺个能用的人,奴婢进宫是想一心一意伺候姑娘。”

    “起身了主子。”

    姜姨娘不在门口,阮萤没什么留恋,说了两句话便在思平嬷嬷的催促声中上了马车。

    阮萤一个头两个大。

    她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慌张时眸光颤动,伴着眼尾的小痣,无端端叫人生出怜惜。

    见皇上迟迟不动,刘福给朱祥使了个眼色。

    思平嬷嬷过来人似的安慰她,不过没什么作用,因为阮萤已经紧张得听不进去了。

    待嬷嬷扶着阮萤坐下,周识檐挥退宫人。

    无奈扶额:“既然想不出那便下次再说吧。”

    时势如此,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也不知道姨娘的棱角被一点点磨平的时候有没有伤心失落过。

    知道皇上要来,阮萤后颈一阵发麻。

    周识檐抿一口茶,茶盏掩住他嘴角一抹讥笑。

    原以为宫内独独进了这一位贵人,定能得皇上独宠,他们这些宫人也能水涨船高,现在看来苗头不对。

    宫里来的嬷嬷说过姑娘能挑几个称心的丫鬟入宫。

    “姨娘你别担心,我会记得夫人的好,进宫后也会处处想着家里。”

    这次入宫不比之前,思平嬷嬷把宫里的规矩礼节一股脑往阮萤脑子里灌,阮萤每日学得头昏脑涨,连胡思乱想的工夫都没有,倒也省得生出离愁别绪。

    宫里分派的宫人毕竟不如知根知底的用着安心,春云虽然是徐夫人指的丫鬟,但西厢哪个不是夫人的人呢?况且春云聪明会审时度势,这么多年也没做什么错事,是可用之人。

    朱祥上前替周识檐添热茶,趁他放下奏折的空隙赶紧说:“皇上,外头来报说贵人已经入宫,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这么不顺利,阮萤心中有了阴影。好在有阴影的不光是她,周识檐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她,许久没往储秀宫走。

    秋风送爽荡起车帘,薛嗣礼没管住自己的心,视线不偏不倚和帘缝中的阮萤对上。

    该说什么?这二十天里嬷嬷虽然教了她许多,但没教她怎么说情话啊。

    阮萤不知道这些宫人的心思,暗暗懊恼刚刚的表现。

    都怪姨娘没做好榜样,每回见到爹都在说夫人这样、夫人那样。这偌大的皇宫除了她没旁人,她总不能推着皇上去太后宫里吧。

    未经世事的不止阮萤,只是周识檐见过朝堂的风浪,很好地将青涩掩在眸底深处。

    姜姨娘笑着笑着就涌出了眼泪:“平平安安的就好。”

    “奴婢不怕。”

    阮府其余人怕打搅宫里的嬷嬷,耽误阮萤学规矩,平时都是绕着怡翠院走,连面都碰不上,根本说不上相处。

    “起来吧。”阮萤坐起来,“后宫规矩多,一个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你当真想一起去?”

    周识檐在勤政殿看折子,赵秦临和顾淮年去万州后每日一封奏折,事无巨细地汇报万州的一切。

    阮萤懵懵懂懂地起来:“哦、嗯。”

    贴身丫鬟都没能一起入宫,少不得有人指摘她品行不端才惹主子厌弃,若被留在阮府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皇上就这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都没到就走了。

    周识檐不开口,阮萤也一直愣着不说话,殿内静得厉害。

    堆秀山到今日已经有二十天,这二十天里她看似平静,实则逃避。嬷嬷教什么她学什么,关于皇上的一切她不敢想也不敢问。

    ……

    不是她摆架子不回勤思阁,实在是如今身份不同,怡翠院里都是跟思平嬷嬷一起从宫里来的人,她随便逛逛身后都能跟一大帮子人。阵仗太大,不如请姨娘过来。

    阮府门庭若市,亲近的不亲近的都想来攀一攀关系。阮志荣在官场沉浮多年,知道此时行事不宜张扬,和阮老爷子商量后闭门谢客,对外声是要珍惜阮萤进宫前的相处时光。

    过客而已,不值得留恋。

    人逢喜事精神爽,高头大马上的薛嗣礼一身红袍,在众人的簇拥下格外气宇轩昂。

    周识檐看着她,等她说话,结果她又安静了下来。

    之前两次见到皇上虽然心里紧张,但还能正常说话。怎么这次什么错都没有犯,反而说不出话来。皇上还说有话下次再说,她已经在紧张下次该说什么了。

    借眨眼散去哈欠带来的泪花,阮萤撑着床沿半支起身子,疑惑地望她:“你这是做什么?”

    后宫无人,虽然阮萤只是六品的贵人,但也是皇上登基后的独一个,顿时风光无两。

    听皇上这话,以为皇上对他不满,赶忙定神解释。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意识到和皇上的视线相撞,脑子又成了一团浆糊。

    阮萤重新躺好,阖眼:“我明日会和嬷嬷提,你且安心。”

    母后费劲寻了这么个人送到他身边,想方设法引起他的注意,好不容易进宫,不去看看怎么行。

    阮萤的目光乍一看是落在皇上身上,实则她眼神涣散,根本不敢看皇上。

    “你没话对朕说吗?”

    马车行至巷口,锣鼓鞭炮声由远渐近,薛府迎亲的队伍来了。

    姜姨娘的表情逐渐凝固,良久才僵硬地扯出笑脸:“是姨娘拖累了你……”

    转眼就是九月初五,阮府双喜临门。四姑娘受封进宫,五姑娘嫁得如意郎君。

    储秀宫的宫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思平嬷嬷看她的表现吓出一脑门子汗,方才还当阮萤是害羞说的那番话,现在看来她是真懵了。

    阮萤只是贵人位份,宫里不会办婚嫁仪式,不过皇宫派人来接阮萤时,阮府阖府上下都出来跪送。

    姜姨娘见她非要行礼,阮萤左挡右挡好不容易拦下。

    “你去外头歇着吧,不用守在旁边。”白日里不得歇息,阮萤一沾床就困,拢住锦被两端,浅浅打了个哈欠。

    “主子莫怕,第一次总归有点陌生,以后慢慢习惯了就好。”

    “怎么没去看看夫人?夫人处处为萤姑娘想,连怡翠院都腾出来了,萤姑娘要知道感恩。”

    “啊……有、有话。”

    阮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说什么,一切凭着二十天里学习而积累的直觉行礼:“皇上万福。”

    皇上没来前她觉得血是凉的,现在又没来由地热起来,烘得她脑袋发昏。

    这几个月拢共就这么几个好日子,好巧不巧全撞上了。好在两家是叔伯兄弟,算不上冲撞。阮语蓉不甘心被抢了风头,但再不甘心也没辙,她的肚子等不得,只能委屈出嫁。

    思平嬷嬷心里担心阮萤,但面上不显,只在走前偷偷扯了扯阮萤的袖子,盼着她能清醒点。

    “姨娘。”阮萤打断她,“我这一走,日后或许还能见到夫人,但再想和姨娘见面就难了。”

    “去储秀宫。”

    “回勤政殿。”

    “咳,前朝事忙,朕下回再来。”

    想到太后他霎时眸光疏冷,周识檐敛眉传朱祥等人进来。

    他倒是有点看不懂母后了,这么个木讷的性子,能成事吗?

    春云重重磕了个头:“求姑娘带奴婢入宫。”

    阮萤一副不经事的害羞模样,周识檐也好不到哪里去。阮萤慌张得不知道该把眼神落在哪处时,他能冷静地观察她。四目相撞,对上她懵懂含羞的眉眼,周识檐心中泛起涟漪。

    宫人都退到殿外,殿内只余阮萤和周识檐二人。

    再入宫门,一切和第一次进宫时没什么两样,只是目的地从宁寿宫变成了储秀宫。太后体谅阮萤搬进新地方需要适应,派人来传话,说免了她头一个月的请安。

    宫女要守的规矩的规矩比主子们多得多,要将宫规烂熟于心方便帮衬主子,思平嬷嬷教春云时更加严厉,阮萤得以喘息,叫人去请姜姨娘。

    思平嬷嬷搀着阮萤:“主子,该去门口接驾了。”

    春云踌躇片刻,忽地扑通跪下来。

    “皇上驾到——”

    她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脑门上涌,不过不是热血,是凉飕飕的,凉得她得梗着脖子说话:“嬷嬷,你待会儿看着我,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见了皇上会不会失礼。”

    但愿她越争气,姨娘能越硬气。

    阮萤没怎么见过外男,上回和薛嗣礼说话也是百般拘束,后面知道薛嗣礼并非良人她才稍微轻松些。眼下不管皇上是不是良人,她都已经进宫,忍不住又拘谨起来。

    “谢姑娘。”

    初入宫没有承宠,思平嬷嬷怕阮萤伤心,还安慰她:“皇上不好女色,多年来后宫无人,总需要时间适应

    阮萤心中毫无涟漪,有些冷漠地移开眼:“有些冷,把帘子掖好吧。”

    太后依旧指派思平嬷嬷入阮府教导,西厢不够宽敞,徐方静和王玉玲商议后把花园边上的怡翠院挪出来给阮萤住。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个近乎陌生,只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的人,就这样成了她的归宿。

    “都下去吧。”

    外头吹锣打鼓动静不是一般大,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春云想跟阮萤说话分散她的注意,阮萤却云淡风轻地笑笑,并不在意。

    见姜姨娘的神情,阮萤心头钝痛。

    她行礼时露出一截脖颈,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视线上移,原来是从红得好像能滴血的耳垂处蔓延下来。

    周识檐收回眼往殿内走:“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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