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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萤一口气梗在喉咙,差点呛出咳声。

    “事急从权,孩儿早朝前才知道万州形势紧急。”

    此番万州境内受灾范围颇广,屋垮田损。朝中连番拨银调人,收效甚微。赵秦临和顾淮年到万州后稍微拉快了建房修田的进度,但强龙难压地头蛇,当地官员有百种借口拖延。

    ——“哥……哥哥。”

    周识檐制止她:“首先要将称呼改了。”

    周识檐眉头微敛,片刻后道:“把手伸过来。”

    车内光线不明,她以为她看得隐晦,不想全被周识檐看在眼里:“有话想说?”

    阮萤茫然地眨眨眼,抿唇思索后尝试改称呼:“夫夫夫……”

    说着逐渐语重心长起来:“皇上别嫌哀家多话,皇上出宫是大事,尤其皇上尚未有皇嗣……带着阮贵人吧,莫让哀家忧心。”

    先帝寄予厚望,希望皇上得贤才用贤才。

    周识檐一笔一划写得缓慢,奈何阮萤心乱,只能感觉到掌心酥麻,幸好周识檐写完又说了一遍:“表字知卿。”

    周识檐侧目看刘福:“刘福熟悉奏折,朕留他在宫里协助皇弟。”

    太后挑眉,旋即笑道:“这苦皇上都能受,阮贵人如何不能受。能和皇上同甘共苦,哀家相信阮贵人甘之如饴。”

    马车晃得厉害,周识檐阖目靠在车壁:“再瞻前顾后就送你回宫。”

    阮萤无意识地舔唇,喃喃低语:“知卿。”

    她说得支支吾吾,周识檐忆起养心殿一幕,眼中划过一抹不自然,直接转了话题:“此去万州,我会扮作趁万州受灾找机会发难民财的商户之子,你想扮作什么身份?”

    阮萤倚在周识檐肩上,虚弱地摇头:“有点晕马车,歇会儿就

    此次出行一切从简,两个主子共用一辆马车。

    “不舒服?一会儿让太、大夫看看。”

    檐,重承壁材;卿,官也。

    太后已经提前收到消息,听完周识檐的话后幽幽叹了一口气:“皇上到底是大了,遇事也不与哀家商量。”

    太阳逐渐西斜,车内愈发昏暗,一路上周识檐没注意她的脸色,这时候靠得近才发现她额角的细汗和稍显苍白的脸颊。

    说罢周识檐身后的刘福:“万州路远,你在皇上身边得处处当心。”

    “就是……那个……早上……臣妾是无心的……”

    夏雨刚歇秋雨又起,秋日的雨水阴寒连绵,虽不至于毁堤冲田,但万州百姓深受水灾折磨,阴影犹存。

    她本意是想唤夫君,但是能唤皇上夫君的只有皇后,她不敢僭越,夫了半天没夫出来。

    还没等她这口气舒完,春云进来,说刘福公公传皇上旨意,阮贵人随皇上同去万州。

    她的声音柔软悦耳,尾音被马车震得发颤,落在周识檐耳中似羽毛轻瘙。

    太后同她说了许多值得注意的细节,阮萤一一应下。

    刘福还替太后带了话:“主子,太后请主子去宁寿宫。”

    已经拒了刘福,再拒阮萤难免拂了太后脸面,周识檐扫了一眼刘福:“去储秀宫让阮贵人准备。”

    “皇上体恤灾民实属百姓之福,但万州不宁,恐损皇上龙体。”赵太师等一众大臣发表过意见后做出总结。

    太后看着周识檐,默了默后挥手:“行了,皇上不是指责,是夸你差事当得好。”

    阮府有阮刘氏和王玉玲,这种马虎眼她在阮府打惯了,非必要不喊称谓。

    万州如一潭浑水,众朝臣心知肚明,是有人借背后势力趁乱摸鱼,没人敢惹麻烦拍胸脯将万州事一力揽下。

    表字亲密,更何况是皇上表字,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日常随意叫出口啊。

    “啊、嗯……”被抓包的阮萤身子一僵,忍不住扣弄甲缝。

    车行得快,车轮声碾压声不断在耳边嗡鸣,阮萤有些迷茫:“皇上,臣……”

    越想越觉得轻松,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为将万州疫病掐死在摇篮中,周识檐带了几个太医随行。

    “万州不宁,朕心难安,于龙体何益之有?”

    他登基时年轻,根基不稳,多年来都是在太后羽翼下成长,万州算他继位以来独立面对的第一桩难事,是考验也是机遇。

    看着已经长成的孩子又有了点幼时依赖的模样,太后眉眼霎时舒展,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朝中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倒是出不了什么大事,只是皇上在万州要注意安危,万事小心。”

    秋雨濛濛之际,万州人心惶惶。

    回储秀宫的路上,她还在想太后的话。

    阮萤垂眸应声时心里忍不住念叨。

    皇上已经收手,但掌心酥痒犹在,甚至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皇上闭目养神,阮萤不好打扰,车内逐渐安静。

    阮萤不明就里,把手送到周识檐身前。

    “知卿。”

    收到赵秦临和顾淮年的线报,周识檐直接在早朝时提了亲赴万州一事。

    太后垂眸饮茶,须臾才问:“皇上远去万州,岂非置朝政于不顾?”

    尝试静心,可她身上总有股香,甚至能冲破车内的沉水香气,搅得他心神不宁。

    哥哥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相比夫君少了许多亲密,但不知为何,阮萤耳后止不住地发热,不敢再往周识檐那边瞄。

    阮萤没坐过这么快的马车,在车里就有点头晕犯呕,一直忍到车停,她只想快些下车。

    一桩事连着一桩事,她根本没时间反应,被春云催促着换好衣裳,坐上摇晃的软轿,不多时就到了宫门口。

    “还有,路上难免有人想攀附皇室,你陪在皇上身边得帮着仔细甄别,皇宫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进。”

    “嗯?”阮萤没听清。

    竟然让皇上等,又多一重罪。

    不过她很快想开了,因为她一从养心殿回来就问过思平嬷嬷有没有改善良策,嬷嬷说再好的法子都需要时间慢慢适应,这下巧了,正好能趁皇上离宫这段时日好好改正。而且皇上不在宫里,她不用侍寝,更不用绞尽脑汁找话聊。

    太后招手让她坐到身旁:“皇上此行辛苦,你要好生照顾,不能有半点疏忽。”

    ——太后是让她盯着别让皇上带人回宫吗?

    太后赐了些东西供他们在路上用,思平嬷嬷安排宫人装车。

    “就这样吧,你扮作我妹妹,同行万州寻觅良人。”

    “出门在外不必如此拘谨,既然这样,你我便扮作兄妹吧。”

    周识檐早做足了去万州的准备,早朝一散直接去宁寿宫跟太后道别。

    春云守在储秀宫门口,远远看见阮萤的身影就快跑迎上去:“主子,包袱都送上马车了,皇上在宫门口等着,主子快换身衣服出发吧。”

    早前派赵秦临和顾淮年去万州,也是提前部署。

    既然不能为皇上排忧解难,自然没有立场阻拦皇上为百姓造福。

    阮萤下轿后看着出宫的队伍愣神,犹豫要上哪辆马车。

    “唔——”

    皇上出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廷,阮萤刚听到时还有些难受,不敢觉得皇上小心眼,只能将错全归在自己睡相不佳上。

    听到皇上要奔赴受灾前线,朝中一片哗然,朝臣接连提出反对之意。

    阮萤担心皇上烦她,小声提议:“不然……我就称呼皇上您吧。”

    语气不似从前冷淡,细细分辨能听出许久没有显露的亲近。

    车快起来就不够稳,阮萤努力稳住身形,一直用余光偷瞄正对车门而坐的周识檐。

    天空明净,和煦的阳光透窗映在他侧脸上,藏起深曈下的锋利。

    周识檐也端起茶盏,再抬头时眼中凌厉尽消:“齐王监国,太师从旁协助,还要劳烦母后多多留心。”

    见春云跟着阮萤,刘福顿了顿,回身找思平嬷嬷:“皇上催得急,嬷嬷跟着去吧,留她们在储秀宫收拾东西。”

    太后真是高估了她在皇上面前的能耐,他们话都没说上几句,还害得皇上流鼻血,皇上不恼她都谢天谢地了,她怎么敢左右皇上的意思。

    阮萤叹气。

    万州在南,天气湿热。洪水消退后淤泥堆积,腐烂的尸体没得到妥善的处置,滋生出几起疫病。

    夫君她喊不出口,名字又不敢叫,那就只能是兄妹了。

    刚站起来就天旋地转,若不是周识檐出手扶她,她恐怕会摔得很惨。

    阮萤到宁寿宫的时候,皇上已经离开。

    周识檐低头玩弄手上扳指:“此番远去万州不是享福,孩儿担心路上辛苦。”

    刘福跪下:“奴才不敢。”

    说完她就回了神,慌忙捂嘴:“皇、不……嗯,不敢直呼名讳。”

    看她惶恐的模样,周识檐不觉皱眉。

    周识檐抬手在她掌中描字。

    思平嬷嬷有意让春云适应宫内规矩,这几次去宁寿宫请安都是让春云陪着。

    周识檐撩开车帘:“上来。”

    阮萤紧张时抠得甲缝发疼,她将指尖捏圆缓解隐痛,嘴唇几次翕张,总算结结巴巴唤出声。

    大殿之上金龙盘旋,周识檐威严尽显,不见当年稚嫩之色。

    微凉的指尖落在阮萤掌心,她忍不住手掌一颤,幸好行进的马车本就不稳,掩饰了她的慌张。

    他们一行人得在天黑前赶到城外驿站,因为午后才出发,驾车的侍卫将马催得极快。

    周识檐挑眉:“说吧。”

    “少了刘福皇上身边缺人,把阮贵人带上吧。”

    很快抵达城外驿站,他们会在此修整一夜,扮成商队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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