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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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捞起台子上的保温杯想喝点水润润嗓。可并不像周清闻想的那样，温水入喉，像是给咽道加了把柴油，一股更强烈的灼烧感从嗓子攀向软腭。她没忍住，咳了两声，这一咳，咽道像被刀片割了一样，周清闻捂着喉咙，越咳越疼，这是一种从没体验过的疼，咳得她眼底发酸，泛出泪花。

    方聿木也反应过来，她身体衰弱的速度在他意料之外。他看着她因为生病而哭红的鼻头，看着她眼里的猜测和欲说还休的模样，顿了顿说：“按理说，应该充分适应了本体才对。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

    没安静多久，嗓子的灼烧感和鼻腔的异物感把她生生痛醒，她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到后面实在受不了，捂着喉咙从沙发上坐起，看了看不知何时盖在身上的毯子。她看了眼时间，正好零点。

    下一秒，微信电话响起。

    下一秒那胳膊的主人便睁开眼，周清闻迅速收回手，脸上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你醒了？”

    “好像又高烧了。”方聿木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周清闻合上眼，昨晚她就没睡好，睡睡醒醒让她现在又困又难受。可偏偏鼻塞咽痛，根本睡不了安心觉。她被这波症状闹得心情烦躁，又说不了话，她心里一酸，构建好的情绪堤坝崩塌，脸埋进方聿木肩中，抽泣起来。

    周清闻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周围漆黑一片，她壮着胆子向前走，越往前空气好像越稀薄，她努力深呼吸，渴望汲取更多氧气。可越用力呼吸，越呼吸不过来，这窒息感让周清闻从梦中醒来，她皱着眉，感觉鼻腔后仿佛被塞进一块硬石头。周清闻舔了舔因为口呼吸而变得干燥的双唇，咽了口吐沫，下一秒她被咽喉传来的痛感弄得五官紧皱在一起，那柔软的咽道一觉睡醒似乎布满荆棘，仅仅因为吞咽的微小动作便有磨破血肉之痛。她睡得正酣，翻个了身下一秒又睡过去。

    她保持着侧躺不动，看到他的头在自己肚前，仿佛连呼吸都克制起来，生怕吵醒他。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大腿根被压得发麻。周清闻抿着嘴唇，抬着头，小心翼翼抬起方聿木的胳膊，想换个姿势。

    才将将只过去一个小时。

    他的毛衣柔软又亲肤，把她的泪无声吸纳。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鼻子越哭越塞，周清闻回头抽了几张纸，方聿木的手垂在她腰边，和那枚印记贴着。

    温度正好的馄饨汤滑进喉咙，带着点鸡蛋丝的香气，引得她食欲大开。方聿木递上醋碟，“你吃，我上去洗澡。”

    他晨跑回来衣服还没来得及换，黑色鸭舌帽，灰色卫衣加上黑色短裤。周清闻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大截小腿，恍惚以为这不是冬。

    “好多了。你们也注意防护，我感觉自己八成流感了。”她窝在被子里，暖烘烘躺着。听到电话那头的上课铃声响起，“好了，你上课吧。记得拍PPT，到时候发我。”

    “难道你不怕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再次离你而去？一个南墙，非要撞上两次？！”句芒神从秋千上跳下，怒斥道，“你哥哥千年大限将至一心赴死，你是嫌你自己时间太长了是不是？你现在的任务是抓紧结契，尽快成人。不要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面。”

    她发呆之际，方聿木早已摆好早餐。“好点没？测温了吗？”周清闻裹紧了袍子，点点头，“还有点低烧。”

    方聿木：醒了？正好我跑完给你带馄饨。

    《我的男友是块木头？！》

    ——

    “我昨天晚上回去七点多就睡觉了，半夜发烧。和张季请假了。”周清闻闭着眼，声音有气无力。

    方聿木他怒其不争，可方骋已经快修炼成人，依他的经验，一年内必成。句芒神看着此刻的方骋，他本以为方骋和他哥哥不同，他游刃有余游走在结契对象之间，从不留恋。可没想到遇到旧人他竟有方寸大乱之势。

    鼻腔彻底通畅，咽部的灼烧感一点一点褪去，她小心翼翼咽了口气，果真，那种刀割般的同感减轻不少。她又拿起水壶连喝几口水，虽然嗓子痛感并没有完全消失，但谢天谢地，算可以忍受的状态。                                                但下一秒，她又想到刚结契时，两人在酒吧街的对话。她以为那是开始结契气息不合才导致自己虚弱，没想到现在戴了栯木手镯，两人天天住一起，却依旧虚弱，需要更多他的气息。能通过整合气息缓解的症状，往往是因为气息不合带来的。

    周清闻放下手机，想接着睡会，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没睡意。她索性起身，去捞放在床头柜上的体温计。

    坐在秋千上的句芒神停下晃动的脚，漫不经心：“六道轮回，她现在是高唯宁。”

    周清闻吃完药，强撑困意看着他，方聿木了然：“我当然不走，放心睡。”她放下心，侧躺回床上，方聿木坐在床边台阶，手搭在她腰上，看着她缓缓入睡，呼吸均匀绵长，却没发现自己的表情越发凝重。

    多说无益，句芒神摇摇头，转身向黑夜里走去。

    那头说好，便挂了电话。

    五分钟前的讯息。下一秒，楼下传来门开锁的声音。她换了身厚点的居家服，下楼看见方聿木站在餐台前摆弄食物。

    她深吸一口气，喉头发痒惹得她咳嗽不止，在她咳得快受不住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方聿木在门外询问，周清闻开口想说声进，张嘴说话却发出了一声语调极其奇怪的“喔”。

    强烈的困意让她爬回床上，她想再次入睡，可翻来覆去就是不得好眠。被搅得心神烦躁，周清闻干脆开了房间灯，直起身躺在床上，试图刷刷手机转移注意力。可不知为何，喉咙的灼烧感已经逐渐蔓延到耳朵，喝水也难以下咽。

    周清闻看着方聿木，心里生出个猜测：自己因为结契越来越虚弱了。

    那头不出意外传来被压低声音的催促：“还有一分钟就要上课了，你到哪了？”周一早十是最爱点名的古汉语老师的课。

    周清闻醒来时外头天光大亮，她低下头，看见方聿木趴在床边，手垂在自己腰间。她想起昨晚自己趴在他肩头哭，后知后觉尴尬起来。不过这一晚好眠，她此刻神清气爽，嗓子虽然还有些痛，但总体好了不少。

    她睡得昏昏沉沉，睡梦中方聿木似乎又来给她测了次体温，嘀咕了什么周清闻早已忘记，下一秒只感觉身体腾空，迷迷糊糊被方聿木抱回房间，方聿木小心把她安顿好，看到她艰难睁开了眼，和他说了声谢谢。

    周清闻擤鼻子的动作猛然停住，原本堵塞的鼻子仿佛退潮一般慢慢通畅，她直起身体，哭肿的眼睛看着方聿木，瞳孔微微睁大，一只手向后按紧了方聿木的手，让他紧贴着自己的腰。

    高唯宁一听，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昨天晚上也不回我信息呢。你现在好点吗？”

    他转头望向窗外，夜里寒气袭人，玻璃上挂着层薄薄水珠。窗外梧桐枯黄，偶被萧瑟寒风吹落，落入方骋眼中，他颤抖着再次询问：“她就是张乐之，对不对？”

    屋里干得她受不了，周清闻起身开窗，深冬夜里的寒气钻进来，像条银蛇钻进鼻腔，鼻子里的异物瞬间被气化，她顺畅呼吸，但吸入的空气似乎都带有触角，钩着咽道，带着微微痛意。

    门被打开方聿木就看到周清闻皱着眉头，湿漉漉的视线投向自己。她转身回到床上，身体上的难受让她神色恹恹，她无奈叹口气，用气音说：“喉咙痛。”下一秒方聿木手抚上她的额头，掌中发烫，周清闻提不起力气，头靠在他掌中，睫毛轻刮着他手掌边缘。

    周清闻是被手机消息振醒的。她摸索着解锁手机，就看到高唯宁发来的十几条信息。有昨晚发的，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也有今早发的，连敲数个感叹号催她上课。

    方骋抬眼：“可如今我再次遇到她，是不是也说明命中定数给了我机会，要我补偿她？”

    “她早已不记得你，再自寻苦痛又何必？”句芒神看着他落魄失神的模样，“她遭遇意外是命中定数，不必都揽在自己身上。”

    腰背的酸痛感基本消失，她测完温一看，37.8，低烧。估计休息一天就能好。她想着，起床洗漱。

    腰部传来温热，两人的视线在暖黄灯光中交汇，鼻尖是方聿木身上熟悉的香气。人舒服点，先前被搅扰的睡意此刻适时缠上来，方聿木看她一脸倦意，拆了片退烧药塞进她手里，“吃完再睡吧。”

    或许是吃了太多碳水，又或许是没睡够，周清闻窝在沙发里，越看综艺眼皮越硬，脑袋昏昏沉沉，她索性往沙发上一横，仰头又睡过去。

    今天出了大太阳，阳光透过浴室的窗户洒到淋浴的地方，照着光洁的瓷砖，像通透的海面。虽然脑袋还有点晕，昨晚腰酸背痛睡得也不怎么好，但周清闻心情却不错，她洗漱完，就看见手机上的新消息。

    周清闻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吃完热乎乎的一顿，她鼻尖微微冒汗。她收拾好垃圾后往沙发上一躺，随手调了个近期热播综艺放着。

    她失声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滴米未沾，现下馄饨热腾腾摆在桌上，周清闻吸吸鼻子，坐上桌先端起碗喝了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