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突然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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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具体情况能和我说说吗？”

    “怎么了？清闻啊，暂时先好好休息吧，我知道你电脑坏了心急，可是你频繁用脑万一又出什么事情怎么办？听妈的话，先休息吧。”周母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的嘴唇和紧皱的眉头，语气不容置疑，将女儿手中的纸笔拿走。

    父母与辅导员的谈话仿佛透过着层层隔膜，从极遥远的地方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听着妈妈焦急并略带哭腔的声音，想睁开眼睛却又睁不开，整个人似陷入沼泽，浮浮沉沉。

    张季做辅导员两年多，处理此类事件的经验并不多，能做的除了语言上的安慰就只有替周清闻和导师沟通了。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此刻也都是疲惫，现在看起来倒是和他原本年纪不太相符的地中海秃顶适配度更高了一些。

    周清闻答应了一声，从包里找到自己的手机，想先把自己还记得住的采访内容写下来，却发现手机屏幕已经摔碎，侧面的按键甚至已经嵌入机里，没办法开机。

    周清闻回想着这画面，莫名觉得熟悉，但再想回忆下去似乎头又开始阵痛，她痛苦地“嘶”了一声，手扶住脑袋，剧烈的疼痛让她暂时作罢。

    张季看着躺在病床上沉睡的周清闻，日光投在她的苍白的脸上，眼皮上隐隐约约透着青色。

    她从书包里拿出纸笔，想试着将那天方作家的回答记下来。方作家看起来和她的本科导师差不多年纪，但发丝中已经隐隐透出灰色，带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言谈举止间儒雅十足，专业方面也是知无不言，周清闻是十分佩服的。

    复原好问题大纲，周清闻就感觉脑袋隐隐作痛，但越痛她脑海                                                里涌现的画面也就越多，来不及思考，她只能抓紧时间把能想到的先写下。

    夫妻俩应了声是，起身给辅导员找凳子坐。

    张季看着站在床边偷偷擦泪的周父，和相拥的母女两人，他叹口气，心中的石头反而落下。

    “我是清闻的辅导员，来看看清闻怎么样了。”

    “清闻爸爸妈妈，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医生说过这可能是因为病人惊吓过度导致太疲惫，让她好好休息会吧。”

    谁知道中途发生了车祸。

    《我的男友是块木头？！》

    “请坐请坐，清闻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了，各种检查也做过了，医生也说是一点擦伤，可是怎么就不醒呢？”

    方作家，对了，方作家怎么样了？周清闻听着辅导员和父母的谈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苏醒。

    周清闻听见妈妈的叹息，可她还依旧被桎梏在躯体中，周清闻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当湿润的液体漫到眼眶外时，她终于睁开了眼。

    “我刚刚去看过他，和清闻一样是一点擦伤，包扎之后就出院了。”

    “我的包呢，包里面的电脑没坏吧？”周清闻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从床上坐起来。

    谈及此周母面上浮出哀色：“警察和我们说，司机当场死亡。”

    病房内的床前坐着一男一女，大约中年，背影看似落寞至极。张季敲了敲门，那两人转过身，面色哀愁。

    周清闻并非还在沉睡。

    路上学生们大都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她左臂的纱布。迎面而来一位熟悉的面孔，周清闻辨清那是教自己古代文学的陈教授，来人正好也注意到周清闻，招了招手，周清闻便拉着行李箱走上前：“陈教授好。”

    “妈，那我现在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出院，好吗？”周清闻打量着周母的神色，见对方不情愿的样子，撒娇道：“医生都说没有事情啦，我先出院，回家待两天就开学，再说了，你和爸一直跑医院也不方便啊。”

    一股交织着恐惧、幸存的庆幸和悲哀的复杂情绪猛然升起，周清闻抱紧双臂，冰凉的手指贴着衣衫，衣衫下是因战栗而耸起的鸡皮疙瘩。

    “是的，他是清闻要在专业课上请教的一位老师，叫方聿木。”

    周清闻就这样软磨硬泡许久，好不容易说服周母后又去做周父的思想工作，在成功劝说二老后周清闻隔天就出了院，在家待了两天拆纱布，加上周母悉心的照料和投喂后，伤口明显有好转，之需再过一个礼拜去拆线就好。

    电脑应该还在售后期内，不能修好就先把采访中能记得住的内容记录下来，之后看看能不能再采访一次。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各色的面孔上浮现着各色的情绪，或悲伤，或麻木，或欣喜。张季穿过廊道，在住院部尽头的一间病房前驻了足。

    周清闻向导员道谢，张季摆摆手说自己学校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周父把电脑送去维修，电脑和手机显然是不能再继续使用的了，但周清闻还是想抢救一下，能把资料导出来就好。

    果然，笔记本电脑的一角已经裂开，屏幕也已经碎成蜘蛛网。周清闻顿感五雷轰顶，她按下开机键，等了一会电脑没有任何反应。

    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涌进鼻腔，投射到眼皮上的日光让周清闻觉得刺眼，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意外地沉重。

    周清闻想起方作家那副和善的典型知识分子的面庞，内心默默揣测：他应该会答应再采访一次吧？

    打开电脑包，一股焦味溢出来，不好的预感瞬间升起。

    时值八月末期，正是炎热的时候，夕阳西沉，金黄色的光散在床沿，周清闻躺在床上，觉得闷热无比，仿佛整个大地都被罩在笼子里，颇有下雨前的征兆。她下床将窗户打开，微风猛然闯进来，周清闻长吸一口气，似乎畅快不少。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周母和周清闻两人。

    “清闻！醒了，你终于醒了！”周母正忧心女儿，看见醒过来的女儿便立马扑上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简直屋漏偏逢连夜雨，周清闻目光移到缠着纱布的左臂，大脑中正飞速匹配对策。

    周清闻皱着眉头反复回想着刚刚从脑海里冒出来的画面，记忆中自己应该是在车子里，对面人身后车窗外的梧桐枝繁叶茂，眼前的男人带着一副眼镜，深蓝色衬衫，脖子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划伤，有鲜血渗出。

    手中的笔飞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陌生的画面，周清闻愣住。

    “我听说和我女儿一起坐车的，还有一个人是吧？”

    周清闻回想着那天上午的经历，从包里拿出电脑。那些收集到的资料全装在电脑里了，可千万不能丢。

    “你们是清闻的爸爸妈妈吧？”

    周清闻望着周父与周母，摇摇头：“没什么不舒服的。”

    但周父周母依旧放不下心来，明明地铁20分钟可以到的学校，他们坚持将周清闻送到学校门口。车子上周清闻接过周父递来的新电脑，“谢谢爸，我中秋放假回去看你们，不用太担心，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周母又简单交代了几句，才互道分别。

    直到医生来检查完表示一切没问题可以出院时，周清闻依旧没从这件事情中缓过神来。辅导员张季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走到床边说：“学校的事情先不着急，等你休息好了再来找我报到。至于采访的事情，我会再和你导师以及方作家沟通的。”

    陈文森点点头回应：“听说了你的事情，有没有好一点了？”他

    白色的墙体和穿透薄薄窗帘的阳光让周清闻觉得恍如隔世。

    辅导员张季从陈文森副教授口中得知中文系的周清闻出车祸，还是因为准备毕业论文而出事故，他得知当下联系完周父周母后就赶来医院，这半天急得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被刺眼阳光取而代之的是迎面而来的两张欣喜又担忧的复杂面庞。

    她脑海中原本无数的思绪如今只剩一个念头：这人是谁？

    周母看着周清闻脸上来回变换的表情，一会皱眉，一会叹气，担忧开口：“清闻啊，电脑坏了就已经坏了，你平安无事是最重要的，剩下的资料慢慢再弄。”

    “我和她爸爸坐在这里干等，心里真是急死了。”接到警方的电话后周父周母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夫妻俩干坐着等了一天，医生也询问了好几遍，可女儿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两人茶饭不思。周母说着说着，眼泪又快溢出来。

    周母看着周清闻惨白的面色，泪水瞬间充盈眼眶，她抚上女儿的肩膀，安慰道：“我听警察说肇事方酒驾超速，闯了红灯。出租车是规范行驶的，那个肇事者……也是当场死亡。”

    周清闻看着那黑色书包上的血迹与灰尘，那瞬间的经历又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她记得自己是通过本科导师陈文森的介绍，找方作家请教论文相关的问题，两人约在市中心的书店见面，在谈完时方作家表示自己要去学校附近一趟，正好同路，两人就一起搭上了去学校的出租车。

    阳光照耀中浅浅泛着棕色的黑发，随着周清闻走路晃动偶尔跳跃。

    方作家出院了，幸好没什么大事。周清闻心里想。

    周母不敢想象如果女儿就此离开自己……她抹了一把眼泪，将还在微微颤抖的女儿搂紧怀里。

    具体情况她身在其中记不太清，撞击来得太突然，她和方作家在后座，只觉得整个人要飞出座椅，人不受控制地砸在车门上，之后再醒来就是医院了。

    刷脸进入学校，图书馆前的大道已经被在军训的新生占领，号子喊得嘹亮。周清闻拖着行李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觉得这个夏天出奇的热，走两步就大汗淋漓。

    车祸很严重吗？周清闻不由得疑惑起来：“妈，既然我和作家都是轻伤的话，那司机师傅呢？也醒了吗？”

    周母回答道：“随身物品都在，警察送过来了。”说罢将一个黑包放到床前。“你看看。”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喊医生！我去喊医生。”周父抬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周清闻看见站在床边的辅导员，问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