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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芯冷眼看向兄长,声音刻薄,“怎                                                么?日久见生人情啊?你真是喜欢上她了?”

    方云鹤觉得自己撒的谎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离谱的,她指了指头顶上那一轮闪着银光的月亮,而月亮周围不见流动的云彩,只是无边无际的漆黑。像一口闷锅,闷住天下人。

    杨芯反倒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根本不足为惧,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自信道:“哼,我们会怕他?据说他上次不是来京城了吗?宁家有些死忠家丁在这边反扑得厉害,偷偷积攒壮丁准备为亡主报仇,呵,那监察御史怎样?还不是受伤而归?!他根本就是个纸老虎,不必害怕。我们杨家与被抄家的宁家暗地里可是私通多年,怎么没把我们也端了?要是真有那能耐,我杨芯的首级早已成白森森的寒骨,看我,你看着我,我活得好好的。”

    “还记得当年扬州皇亲国戚宁家被满门抄斩的事吗?”

    方云鹤瞧了一会儿,“那你呢,大官人来此作甚?偷偷摸摸的,可不像你的风格。”

    “哼,能怎样?还不是逃不出我兄长的手掌心,我兄长另置别院养着她,不许出门,瞎了双眼,倒是歌喉一如当初。这几年她都在那里度过。后来还不是有人画她的画像到处寻找她吗?长安城就这么大,能跑哪儿去!”

    杨文诚觉得一直以来他都死死守着这个秘密,心里压力极大,此时倒是说出来,竟觉舒服,好像心田上的一块大石被搬了去,他坦诚道:“千真万确。”

    “尿急,来寻茅厕。”

    他们所在的地方略略会有墙外拿着火把灯笼的看守闪过,那昏黄的或是嫣红的灯光会将他俩的行踪暴露无遗。

    方云鹤抬起头去看他,只见阮璨一直转过脸十分认真地盯着下方的三个人看,侧脸轮廓清晰,在月光的清辉下,方云鹤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投射到高挺鼻梁的黑影,一动不动安如泰山。

    “偷鸡摸狗赏星星,别有一番情趣。”

    而且,腰间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她眨眨眼,垂下头去看,原来是那阮侍郎的手!

    这知县任平生本就是个胆小的,不过是有杨文诚坐镇,当年他敢参与加害蒋君尧,可最近长安城并不太平,一个蒋君尧也就算了,这杨公子作孽多端,竟还有一花魁留着,而且还是活的,那必然为以后留下后患。

    “哎,你们兄妹别吵了,”任平生一手拉一

    “今夜无星辰。”

    杨文诚被妹妹这一番话激得说不出话,他头昏脑胀,一个没站稳便跌倒在地。

    方云鹤脸色一白,她可不想刚进来就被逮到,正在苦思冥想去哪里躲避自己时,一侧的阮璨话不多说直接揽过她的腰身凌空而起,方云鹤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杨府中堂的屋顶了。

    杨文诚沉思,他在月光下走了几步,最后才说:“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方云鹤睁大眼睛,心里却在盘算,杨公子,果然,杨家不止一位娇小姐。这杨公子果真是新来的大人物么?

    杨文诚讥讽:“那上次大婚之日是谁被迷倒了?”

    有一种少年稚气未脱的潇洒,又有温婉姑娘内里释放的坚韧与撒野。方云鹤给他的感觉不是传统姑娘所具备的贤惠与安然,而是另一种别的什么东西。

    杨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冷笑。

    漆黑之中,那三个人似乎彼此十分熟悉,完全不用灯光照明就能分辨出彼此。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漆黑中闪出来,率先打破宁静:“杨公子,这么晚了,你来找小的做什么?”

    *

    方云鹤不动声色地将手覆盖在阮璨的手上,一点一点地推开,但阮璨手劲儿大,她推不开分毫,方云鹤翻了个白眼,想出声提醒他,阮璨在她耳畔轻轻送了几个字。

    方云鹤尴尬地笑了笑,立马猴急跳下去,由于她的一只鞋子去搞调虎离山之计了,落地的时候,一只穿鞋子的脚稳稳着地,另一只着粉色袜子的脚尴尬地搁置在空气中,她此刻的站姿也十分滑稽,就是金鸡独立的标准姿势。

    于是她撒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谎言。

    任平生哈哈大笑,胸腔皆震,他朗声道:“怎么?你怕他没死不成?根本不必担心,当初可是您在牢狱里废了他的腿,我废了他的舌,血流不止,汩汩流动,一定是死了的,死得透透的。”

    任平生顺着杨文诚的意,他点点头,恨恨道:“公子所言极是。这书生要是乖乖的,不上报到衙门,也不至于打官司几年家财散尽,落得个半身不遂。就是犟种,非要杀杀他的锐气,他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两人还省吃俭几年为梅香赎身,只不过......那都是后话了,任平生深深叹口气,提起梅香他倒是疑惑了。

    任平生上前一步,还是那沙哑的声音:“不知小弟可有什么烦心事,你我友情坚比金石,能帮忙我定帮。”

    杨文诚一脸恨铁不成钢,额头上的青筋突起:“可没想到呢,那梅香就是看中了他!非他不嫁,非他不赎,非他不走。他要钱没钱,要姿色没姿色,要家世没家世。论科考,他比不过意气风发的状元郎,论功名,他比不上你这小小知县,论钱财,他倾尽所有都不如我日夜风流滚动的一床锦衾,可为何就是他呢?我......我就是气不过啊。”

    他憋红了脸反驳:“少胡说八道,这就像是自家养的小狗,养久了看着顺眼,突然没了自然心里不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夜晚的清风有些微热,一阵阵地拂过他们泼墨般的秀发,两者离得近,秀发一丝又一丝缭绕在空中。

    杨文诚已经被任平生扶起来,听到最后的死路一条,登时心田一凉,又蹲坐在地。这次,任平生没再去热心扶他。

    杨芯想到自己的屈辱史,心里烦躁,伸开五指就要去抓自己的兄长。

    正在两人无言争执的时候,远处漆黑一片的地方发出吱呀吱呀的开门声,随即是几串零碎的脚步声,有轻有重,轻的声音不故作无人,重的声音也不掩饰主人的到来。

    他沉声道:“那花魁留不得,及早办了,永绝后患。”

    “呵,到底是如何,你心里明镜似的,我自不多言。我倒是要提醒你,你瞎了她的眼,废了蒋书生的腿,毁了他俩的一生,不管怎样,你是毫无希望得到原谅,彻底打消那不切实际的梦!留着她,早晚被查出来,那就是你死!”

    任平生吓了一跳,他竟然不知此事,于是急切问:“杨小弟,令妹所言可是真的?”

    任平生低低说来:“据说这件事是朝廷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监察御史干的,此人查案时诡计多端,多方入手,亲历亲为,报告时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他就像是暗自在朝廷内部张罗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而我们,个个都是他网中的苍蝇蜜蜂,一旦被他抓到什么把柄,绝对是死路一条。”

    任平生一席无话,他也有这样疑惑,不知那书生蒋君尧是有什么样的魅力,竟让当时红遍半个京城的花魁梅香高看几眼,楞是死心塌地跟他走,绝不悔改。

    “哎,那梅香经过那事后怎么消失不见了?”

    杨文诚被戳破内心,反倒不认,他风流数载,还没被这么一块冰冷的硬石头绊倒过。

    又似是觉得这话玷污了自己的耳朵,而他又不喜教育批评他人,索性阮璨转过身没吭声,他高大的身影完全遮蔽了方云鹤,方云鹤别的都看不见,满眼都是阮璨漆黑宽大的背影。

    阮璨盯着方云鹤一身妥帖的男装,想起之前在蹴鞠比赛场地时她也是这样的着装,不女气,即使是男儿装,在她的身上也颇具有韵味。

    阮璨精致的脸微微松动一下,似是觉得不可思议,哪里有姑娘这么地野蛮说话的?这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杨文诚有些心虚地后退几步,倒是一直听兄长和县官说话而未出声的小姐杨芯声音尖锐,道出惊天秘密。

    他咬牙切齿道:“这书生蒋君尧真是头倔牛,爱钻牛角尖,想当年,他那样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文弱书生,不过有区区秀才之名,干嘛非来跟我来抢美姬?简直自不量力,那当红的花魁梅香,生得那样俊俏美貌,歌喉又一绝,谁能不爱?谁不嫉妒?他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敢和我较量!”

    话刚一出口,那杨文诚心里顿时心安不少,责怪自己就是在大惊小怪,还派那么多人把守在门前,实在是荒唐,一点儿都符合他的脾性。

    “杨小弟,令妹的话糙理不糙啊,”任平生一把捞起杨文诚手臂,他想到了一件事。

    方云鹤静了,她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就凭借她和阮侍郎的交情,譬如她搅黄他的婚事,再譬如她违背规则入他开设的蹴鞠比赛,他们根本不需多言,刨根问底,知根知底,统统都不要。

    阮璨淡淡地一瞥,移开视线,假装自己没看见,许久,他压低声音问:“夜黑风高,你来此地做什么?”

    俩人都执拗地干站着,你看我,我瞪你,呼吸相闻,可又人人心怀鬼胎,谁都不坦诚说自己今夜突然闯入杨府的真正目的。

    杨文诚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将憋闷在心中话说出来,他刻意压低声音:“是这样,我这几天睡也睡不着,食量也下降,只因我总是梦到那死去的蒋君尧,为防止他的魂魄来寻,我日日派人蹲守在门前。”

    万籁俱静,微风轻抚,在这方漆黑一片的天地中,不止有方云鹤和阮璨两人,竟又来了三个人!

    “别动。”

    杨文诚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十分害怕:“平生兄弟,您作为知县大人,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折,我本不应该在此时打搅你,但我最近心里堵得慌,想要找你确认一下。”

    “我不仅现在活得好好的,未来也会活得好好的。”

    杨芯皱眉,语气不善:“你突然提这个干嘛?”

    《竖子,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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