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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竹亮出腰牌,梁榷不敢再叫嚷,申辩道:“原来是秦王殿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

    “按大燕律法,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1。一经查实,绝不姑息!”

    “是我。”人群中有人虚弱答道,兰舟搀着时婧步入客堂。众人看着时婧行动不便,知道她是受了板子,知道这状词是做不了假的。

    “兹事重大,故府衙一接到状词便派人追查。”孙桢缓和了声音,四周望了一圈,“我知道你们之中不乏被蒙骗才沦落到此处,你们若有冤情,可一一呈明,官府自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姜月步步紧逼,十指交握,用力一拧,发出令人胆寒的清脆弹响声,嘴角的笑也渐渐变得狰狞。她微微屈身拿起一张被踢翻的红木凳,拎着凳腿猛地一举——老鸨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姜月忽然站了起来,望着老鸨那怜惜又和蔼的眼神,嘴角微动,冷笑道:“睡一觉就好了?”

    “咔嚓”一声脆响,护院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猛一发力外后撤,却只见来人一手负于背后,站得四平八稳,竟是纹丝不动!

    梁榷狠狠剜了一眼捧着书箱的兰舟,对护院道:“抢回来。”

    如潮的议论声中,兰舟第一个走向书案,此后陆陆续续又走出几人,最后书案前排起了一条队伍。

    那护院手掌脸色均涨成绛紫色,大叫一声,手中的大刀也随之落了下来。

    “覆水难收?”你用这个法子坑骗了多少姑娘!

    “来人!快来人呐!”鸨母在这鸾凤楼养尊处优二十年,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痛得吱哇乱叫,猛吸了几口气才回过魂,“有人打人!不!有人要杀人啦!”

    明明是铺着地毯的,但鸨母分明听到了姜月走近时地板发出的咔吱声。

    “你们无凭无据的,怎么就找到草民头上来了?布庄失火当天我就在府上,可是哪儿也没去。”

    “她是若岚公主!”

    那东家等了又等,凝神细听,发觉外头不知何时静了下去,那小厮也不见影儿,心里惴惴不安,寻了个借口跑了出来。

    来人凌空捞起刀柄,空气中一道白色残影疾如闪电袭来,裹着凌厉的杀意直冲护院面门而去。

    墨竹看到姜月的一瞬间眉头狠狠跳了几下,姜月抬手示意他不要声张,随后贴着窗纸,屏息去听里间的对话。

    他又将话头往互市上引,赵简却不接招,每次都是四两拨千斤,让东家不知不觉聊起一些毫无相关的事情。偏生赵简客客气气的,满脸和煦,让东家不好发作。

    但满室的血腥味和呜呜咽咽的呻吟声打破了这种假象,赵简脸上的线条却变得冷硬,平静之下的凌厉杀气与血气让房内静默了几息。

    姜月扔了手中的圆凳,拍拍手。好久没有疏松筋骨了,姜月举起桌上的酒一口饮尽,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心中一阵快意,又在鸨母身上搜出一物,匆匆往外走。

    走廊空无一人,几件雅间鸦雀无声。梁榷握住栏杆往下一瞅,霎时间脖子后头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寒栗。雅座和客堂空荡荡的,但桌上的清茶和饭菜还散发着热气,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鸨母发髻歪向一边,衣裳凌乱,身子抖如筛糠,手肘撑地往后缩,声音颤抖,故作镇定指着姜月破口大骂:“你这杀千刀,不得好死的小娼|妇,你敢打我,你给我等着!”

    老鸨一句话刚说完,就看到姜月面色不善地逼近,心道今个儿怕是遇到刺头了,眼色一变撑起身子,“来......”

    巧心也是这时找到了姜月,但是她见到姜月的时候表情十

    “好像就是她!”

    她往拔步床上一坐,床榻重重往下一陷,床板发出拉长的“吱呀”一声。“我派人在侧门等着你,将你送回府上,好好睡一觉,醒来就都好好起来啦!啊?”

    她竖起三根手指,正色道:“我若是有半句虚言,就叫我舌头烂掉!”

    他轻晃着腿等着对方开价,却不料赵简根本没接话,而是拎起一个圆肚瓮罐“嘭”一声放在桌上,“我有一友人也给我寄了好酒,尝尝?”

    “诸位放心,涉及此案的有关官员已经被抓捕,由于案情复杂、受牵连人数众多,布政使司已经下派官吏督查,此外,秦王殿下也会作为参审官厘清案情。”众人齐齐望向二楼护栏,只见一明艳美人双目灼灼,字字铿锵。

    “去哪儿!去哪儿了!”架子上还有一个浅浅的四方印子,东家嘴角抽了抽,我那么大一个匣子呢?

    有人才廊柱下探头问道:“是何人写的状词?”

    《与死对头喜结连理》

    “梁榷,你在找的,是这个吧?”一道女声自侧室响起,东家抬头望去,青色幌下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捧着黑漆官皮箱。

    梁榷和鸨母被带走的时候,楼里的姑娘们个个缩着脑袋在一侧张望,不敢相信鸾凤楼要变天了。

    赵简站在背光处,声音缓和,看上去依旧风光霁月,温文尔雅。

    老鸨眼珠子滴滴一转,知道里头的人要发作了,对赵简低声说道:“赵公子且去,待姑娘梳洗一番,奴家亲自领人过去作陪。”

    他快步走到账房,发现门只虚虚掩着,脚下生风冲向花梨博古架前,掏出钥匙,捅了好几次才找对地方,柜门一开,伸出去的手却猛地僵住了。

    梁榷微微一哽,暗骂自己心急,又听到赵简说道:“既然你提到了火场一事,正好我们也在排查可疑之人,便顺便录个供词吧。”

    “啪——”一阵疾风掠过,鸨母另一侧脸也挨了一记,身子歪向另一边。

    “啪——!”后面那个字被吞噬在掌掴声中。

    东家不动声色捧起酒杯,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眼眸闪过异色,浅尝了口,圆滑笑道:“不错不错!口感很是醇厚。”

    “谢公主殿下仗义执词!”孙桢起身,朝姜月行了个礼。

    有人嗨嗨笑了两声,故作神秘道:“赵公子有所不知,我这青鸾酒,一般人可复刻不来。”这便是要抬价了。

    那老鸨眼冒金星,往前跌跌撞撞好几步,踢翻几张红木凳,想拉住圆桌一角止住去势,却不料冲劲太大,最后连人带桌一同翻滚在地,好不狼狈。

    “今日所来,是因府衙收到状词,有人状告鸾凤楼拐卖妇孺。”赵简道。

    这次有人竟然越过了县衙,直接向府衙递了状纸,越级而讼,是为逾矩,可是要受罚的。

    但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叫,外头都是死一般寂静,无人作答。

    那护院手按向腰间的刀鞘,脸上刀疤缓缓跳了一下,雪亮的刀刃在空气中发出嗡鸣。

    “好酒,鸾凤楼的青鸾酒别有一般风味,清冽而顺滑,余味悠长。”赵简的声音传来,“大夏人多嗜酒,假使这酒能销往互市,销路必定很可观。”

    鸨母的身子重新跌回床榻上,呆滞地伸手去摸麻木的半边脸,显然还未反应过来。

    她看了一眼那脸如菜色的护院,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朝外一望,果然在东侧最里间的雅室看到了墨竹的身影。

    说话人正是鸾凤楼东家梁榷,他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一名小厮和一名护院。

    要知道军民诉讼,须自下而上陈告,以往不是没有人试过向县衙递过状子,哪料那状纸第二日便到了鸨母案头上,将告状之人生生打死。

    私下传来细碎的议论声,却没有人动。

    鸾凤楼内的动静太大,引来不少路人驻足观看,听到姜月慷慨的陈词,不禁鼓起掌来。

    赵简走后,鸨母只手撑着腰走进内室,看着姜月脸色煞白,头发披散着,脸上犹有泪痕,目光既恨又狠。

    这个时候,赵简应该见到了那位东家。

    嗤地一声过后,来人利落收刀,冷刃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堵住嘴,关押起来,好好审问。”

    “你打我!你这小娼/妇!”鸨母双手在颤抖,身子也在抖,脸上的粉簌簌落下来,抡起粗硕的臂膀向姜月扑来,姜月抬手一挡,顺势往下一缠,另一手肘尖往她太阳穴猛地一撞,哼笑道:“打的!就!是!你!”

    东家还未回复,赵简已经斟好了酒,往前一推,那东家蹙起了眉头,突然朝身侧的小厮看了一眼,后者悄悄退了出去。

    梁榷一                                                阵胆寒,鼻孔快速翕动着,“这是何意!赵公子,你凭什么随意打杀我的下属!”

    连州知府陈司带着下属将一并人等带走,又将鸾凤楼内账本、名单等证物一一清点。孙桢最后在一楼客堂放了案椅,摆上纸墨笔砚,朗声道:“府衙接了状词,上述鸾凤楼东家梁榷勾结鸨母徐四娘,或略卖、或和卖人口,又以金银财物贿赂知州,官商勾结,至使罪行得以掩盖。”

    姜月一手抓住床上的玉枕,朝老鸨劈过去,后者惊呼着躲开了,挺起胸脯掐着兰花指骂道:“娘子好没道理!是你自己喝醉了酒误了事,怎地还在此撒泼?”

    这一瞬,姜月似乎窥见了前世赵简的影子。

    赵简对梁榷毫不在意,却抬眸多看了一眼那护院的背影。

    姜月脸上的冷意更甚,微挑的桃花眼满是煞气,抬手又是一掌,她已是收了力度,但老鸨还是口鼻瞬间溅出血来,口唇哆嗦。

    见姜月暗自擦泪,她又软了声音,走近姜月,想要拍拍她背脊,姜月一闪身避开了,鸨母神色自若,自顾自说道:“我也是女人,能体会你的心情,到底是不光彩的事儿!但是俗话也说,覆水难收,你放心,这事儿就是烂在我俩肚子里了,我保证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我不走!”内室里传来一句硬邦邦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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