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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

    “东侧......”赵简快速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所有山形与地势,敲定道,“最有可能的便是崂山和辽山。”

    这时狂风卷起一个旋,帐篷的帆布被吹得吼吼作响。巧心被吹得起了冷颤,跟着打了两个喷嚏。

    长案上的冲耳乳足炉烟雾缭绕,淡淡的檀香味飘散开来。

    赵简进门时就看到这幅场景,少女握着斗笠,神情柔和,嘴角微翘,如释重负地感激上天回应祷告。

    屏风后的人闻言掀起眼帘,长睫上沾染了热气氤氲的水雾,朱唇轻启,“知道了。”

    夜晚安静了。

    大燕的天下是仁武太祖皇帝在马背上打下来的,而让他免除后顾之忧的便是圣祖皇太后,她贤良淑德,宅心仁厚,一直被百姓称颂爱戴。

    正室内摆放着一张梨花木长案,姜月来到案前蒲团盘腿坐下。

    “事不宜迟!”李廉顾不得入家门,又戴上斗笠,“虽只有零星村落,但疏散起来也要时间,我得马上出发。”

    赵简拿了一张干布帮它拭擦,问道:“去哪儿了?”

    鸿影发出一阵怪叫,双翼扑棱棱地展开了。



    宽袖飘逸舞动,随姜月动作散出阵阵草木香气。

    姜月脚步一顿,紧绷的脸也在此时得到了放松,不禁仰面轻叹一句。

    赵简等他甩得差不多了,朝它招了招手,鸿影利爪稳稳地落到他小臂上。

    赵简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对一只鸟伤害最大的话。

    “殿下,雨这么大,不如先缓一缓?不然,让小的去也行。”先前的护院跟在身侧劝。

    片刻后,姜月神色凝重地走出厢房,抓住路过的护院问:“秦王殿下与李大人何在?”

    众人被这令人胆颤的景象震撼,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冲入了如瀑的雨帘。

    他在门前立了一会,看到东厢房还亮着暖黄色的光。

    文氏满是牵挂与心疼,取了帕子要帮李廉擦拭,李廉接过帕子温声答话。赵简悄悄退了出来。

    风雨晦暝,白昼黑夜没了更替,文氏看着如瀑的雨帘坐立不安,姜月在她身边作陪,向她提议:“殿下与大人在外头必然淋了雨,不若让厨房备好姜汤与热水,好叫他们回来时能驱驱风寒。”

    “殿下!快回来!”孙桢等人大喊,恨不得能让替桥上的人跑。“所有人,快回来!”

    天空中几道蓝光闪过,亮如白昼。一工匠忽地感到额头一阵钝痛,他抬起头来,天空中瓢盆大雨中夹杂着大小不一的白色物体倾落下来,他率先跳下桥,变色喊道:“是雨雹!大家快找东西遮掩!”

    又一阵惊呼,只见那阵飓风卷过桥梁,将方才铺好的石板的一并吹上了天,风力之大,竟像不费吹灰之力将数张薄纸吹起!而桥梁与地面相接之处,赫然断了一截!

    姜月凝神静气,调整吐纳,耳边磅礴的雨声也渐渐变小,而后掷出手中的铜钱。

    赵简洗漱完,听到一侧窗户砰砰作响,转头一看,鸿影从窗户的间隙中钻进来,浑身湿漉漉的,精神抖擞地仰起头,疯狂抖动身体甩落水珠子。

    夏秋交际之间,青州多雨水,前年清河西堤还发生过水患,是以这次在暴雨来袭之前,他仔细提点了州府,勘察加固河堤,加之疏散沿途居民,却没想到自己可能疏忽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而此时,最后一名工匠距离地面仅一步之遥。

    那护院看见姜月白衣胜雪,未施粉黛,淡雅脱俗,当真是出尘如仙,一时间看呆了,“秦王殿下,殿下与李大人担心暴雨连绵,放心不下,一早便出门巡视去了。”

    那龙吸水像是从天而降,又似于水而生,上宽下窄,水天相连,如同会移动的巨大漏斗,漏斗之上黑云密布,暗蓝色的雷电交接,所过之处无不惊涛骇浪,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诡异美感。

    他回了房,下人帮他掌上灯,又帮他传热水。赵简又瞥了一眼对面,灯灭了。但他却感觉到了那盏烛火的温度来到了胸膛,四肢的寒意也被驱散。

    李廉不敢居功,连夜上了奏疏,将若岚公主如何事先提醒、秦王殿下如何借用印信调用卫兵,凡此种种,一一详细道明,又让驿站将奏疏八百里加急送到奉京。

    李廉注意到身穿蓑衣的姜月,自是询问了一番缘由。

    巧心蕊心俱是一惊,举着伞在身后追.姜月步子之快,两人追得稍微气喘才堪堪追上。

    趁着这几日雨势小,水位降了下去,赵简便领了工匠修整桥面,加固桥梁。此时几名工匠正将最后一块青石铺好,踩实踏平,应了一声道:“马上就来!”

    “恭喜公主!”圣旨一宣读完,孙桢等人便上前贺道。

    “李大人携知府等诸位大人,往清河西堤去了。”

    虽未发生严重水患,但不少百姓的房屋在来势汹汹的暴雨中倾倒,亦有老人妇孺淋了雨后发热患病。她能重来一世本是上天垂怜,此时更不可能袖手旁观,因此率先拿出积蓄,搭了药棚,也是功德一件。

    哗啦一声,窈窕曼妙的身影在倒影在屏风之上,蕊心上前,为姜月穿衣。

    文氏关心则乱,方打点去了,又知姜月是想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看着她镇静自若的模样,心也安定不少,捻着串佛珠跪在佛龛前诵经祈福。

    姜月目送两人离去,忽见赵简坐于马上回过身来,雨水让他如星的眼眸更加坚毅,他朝她深深望了一眼,而后策马消失在雨帘中。姜月后知后觉,适才他的眼神,好像在安抚自己?

    又一阵炸雷响起,在桥面上狂奔的一个工匠忽然摔了一跤,赵简将人扯起,举步再跑,却发现桥面在轻微颤动,继而抖如筛糠,霎时间尘土泥沙夹杂着水汽将两人包围。

    鸿影自然不会作答。

    一阵飓风刮了过来,站在帐篷下的姜月等人看清了桥底下的景象,大惊道:“是水龙卷!”

    “殿下呢?”

    姜月接到圣旨的时候,正领着一众大夫为百姓诊治。

    “殿下,都准备妥当了。”

    巧心也很高兴,虽然只是个虚衔,但好歹是个名头啊,哪有人嫌名头多的?

    那工匠无处落脚,眼看着就要和断桥残垣一起掉入水中,赵简跳上如同藕断丝连的小截断桥上,俯身一拉,险之又险地扯住那人手臂。

    《与死对头喜结连理》

    此时的清水河水面跌宕,水下有如蛰伏着一头猛兽,不断翻滚,其中一个小小漩涡悄然生成。

    “大家都快进帐篷!”

    蕊心坐在侧方,认真记录。

    直至夜半时分,李廉与赵简才一前一后回了府。

    文氏将怀里睡着的小女儿递给奶娘,看见两人如同在水中捞出一样,忙叫厨房呈上热姜汤。

    “不行,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去。”巧心在库房拿来蓑衣油鞋,仔细着帮姜月穿戴。

    元景帝早就听闻姜月在凉州提醒魏康预防蝗灾一事,此时阅明奏疏,圣心大悦,当即决定授其嘉议大夫,官至三品;又听说若岚公主吩咐一众侍从为流离失所的百姓搭建屋舍,亲自为百姓布粥,对百官赞道:“若岚公主蕙质兰心,品质高洁,颇有几分圣祖皇太后之风!”

    一时间人仰马翻,方才还在不紧不慢往回走的人将手上的家伙都扔了,拼命往帐篷钻。

    姜月心中蓦地一沉,抿了抿唇,“准备蓑衣,我要出门。”说罢大步朝前厅走去。

    姜月心中一紧,追问道:“可知去往何处?”

    赵简面色巨变,将工匠往前一推,高喊道:“快跑!”

    “看样子,雨又要大了。”孙桢望了望昏昏沉沉的天,漫天的墨云像要把地上的一切吞没,他转身向河道喊了一声,“秦王殿下,要变天了,快进来避一避!”

    那可不就是真是一只走地鸡了?

    皇帝这样说,不就是暗示若岚公主可堪担任未来国母之大位?此言一出,若岚公主的地位水涨船高。

    青州暴雨下了三天三夜,电闪雷鸣,河水暴涨数十尺,不少民众房屋被淹,崂山更是发生山洪,所幸青州承宣布政使李廉未雨绸缪,事先将山下百姓尽数转移到安全地带,故而并未造成伤亡。

    鸿影整个身子抖了一下,也不梳毛了,呆呆扭过头来,鸟喙夹着一根翼羽。

    “兵分两路,李兄拿着我的印信,到卫所调派士兵,这样更快些。”赵简即刻与李廉动身。

    “力小效微,实在是受之有愧。”姜月莞尔一笑,摆手道,“要说功劳,诸位大人才是劳苦功高,却让我一人受了赏,惭愧惭愧!                                                ”

    “祸起东崮?”听完姜月分析完卦象,李廉袖中的手竟微微发颤,脸色也变得严峻。

    鸿影却不走,亦步亦趋跟在赵简身后,不时上下伸缩短脖。赵简知道他是要吃食,无情道:“别吃了,她说你胖。”

    “去哪儿无所谓,但是如果你想偷偷逃跑,被我抓住了,”赵简恰好拭擦到鸿影双翼,双眸眯起,“我就剪了你的翼,拔了你的毛,叫你飞不了,却也死不了,听清楚了吗?”

    “好似,好似去了崂山?”

    “殿下过谦,这几日殿下凡事亲事亲为,我们可是有目共睹的。”李廉笑道,一个出身贵胄的瘦弱女子穿着蓑衣在雨中奔波,未曾喊过一声累,道过一声脏,男子也未必可为。如此品德,叫人心悦神服。

    姜月穿好蓑衣,拿起斗笠就要往角门走,忽然听到门房大声叫道:“大人,殿下!你们回来了!”

    雨势稍小,如果不是在暴雨中奔波了一日,赵简可能会觉得此时屋檐琉璃上嘀嗒的清脆声还有几分意境。

    赵简看它干得差不多了,放了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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