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鱼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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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没有灯，但我又不敢开手电筒，害怕被爸妈发现。

    甚至，明明已经醒了酒，坐在和别的一家的餐桌上，明明不该说自家长子的不是，那点不赞成还是不经意间跑了出来。

    客人们都走了，我蹑手蹑脚地往院子里走。

    我管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有人站在门口。

    他穿着皮鞋，装扮整齐，不像临时来开个门，反倒像要出门。

    我全程缩成一头乌龟，不敢引人注目，生怕他们长辈间又聊到我身上。

    而后我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嗅到它身上令我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有一点点安心。

    我转头一看，是昨天那个阴魂不散的李四。

    尹净寒自始至终只是淡淡地笑着，既不辩驳，也不插入长辈之间的话题。

    可惜我妈不这么想，她估计也觉着和和满满，我和那人代表着一个新的小家庭，令她很满意。

    有时候他爸妈回来晚了，我妈就会邀请他到我们家坐坐，不光是坐坐，她又是给他调电视又是对他嘘寒问暖的，还指挥我给他端水果。

    金善吁把猫带走了，我最终没有跟他走，只是在天桥上吹了会风，平复了下心情就回家了。

    退后，定睛一看，尹净寒正抱着臂看着                                                我。

    他母亲已经睡着了，父亲从酒杯里抬起头，“刚刚和你说你不听，非要走，现在又临时改主意，你把这儿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聊起他的职业，尹爸是不太赞成的态度。

    他又慨叹起这个职业其实也没有表面那么光鲜，最近医闹事件频繁，其中有部分原因就是一些长辈对这个职业长期的偏见导致的。

    作为人，有人的七情六欲和贪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大众并不会换位思考，他们对医生的要求太高了。

    我们顶多算个表兄妹，差四岁，没多熟稔。

    “爱豆能忙什么”，他不屑地咕哝了一句，又一杯酒下肚。

    全柊锐家有不少卧房，所有的装修费都是从她那儿拿的钱。

    最后是尹爸打圆场，他打断了李四的慨叹，说到尹净寒。

    而我，不仅和她顶嘴，长得不像她的孩子一样好看，动不动大发脾气，还总和我弟吵架。

    他逆着光，看不清脸，但我就是知道这是尹净寒。

    难道他们家的关系也没表面那么和睦？

    点开链接一看，是那个叫我小名的陌生男人的身份信息，专业到在哪里工作，详细到他喜欢什么口味、讨厌什么口味。

    那张照片就是他们搬走之前一天拍的。

    不过，用我妈的话说就是，管他什么主不主治，她不懂，她只知道和医生搭上关系了，到时候看病就可以插队，甚至免费。

    忽然，我瞥到床尾的相框。

    于是现在，我非常避讳小时候留下的惯性称呼，时刻提醒自己直呼他的名字。

    有什么残缺，那样才好。

    《【韩娱】 嫂嫂你别这样》

    他面上虽然不显，底下又潜藏着一点不屑。

    有些困倦，正昏昏沉沉，被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吵醒。

    第二天醒来，我看了眼时间，早上起点，自然醒。

    长辈总是对医生这种职业有着天然的推崇，赚钱、还有脸面，说出去人人都知道是干什么的老牌职业，李四就是一个外科主治医师。

    某种程度上，因为曾经被指使着伺候他的记忆，我还有点讨厌他。

    那时候我迫于我妈的淫威，不得不喊他哥哥。

    在床上辗转了一会还是睡不着，只好揉了把脸起床。

    我家是这栋单元楼唯一的住户，一楼到三楼都是我们的，连底下的院子也是。

    而后我听到有人和我打招呼的声音：“锐锐，早上好”

    客人是走干净了没错，但尹净寒他爸还没走，还一杯接着一杯地跟我爸喝酒。

    因为自从他们搬走，我妈在贬低我的同时，总是会说到尹净寒，说他多么好多么优秀，孝顺，长得好看，情绪稳定，还很妥贴地照顾着他的亲妹妹。

    我还有点迷糊，边刷新推特，边低着头往房门外走。

    门打开的一瞬间，客厅里的灯光也泄了出来，我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刺痛。

    在还没有做爱豆之前，他的功课似乎很不错，又因为长得很不错，因此不少邻里都非常喜欢他。

    我妈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我爸又打起了圆场，说不用这么着急。

    我没说话，自顾自地走回卧室。

    我第一时间猜他听到了我在楼下的动静，而后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我摸索着走了两步，脚触到一块台阶，而后我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踩着台阶往上走。

    这时候，我想起尹净寒。

    她赶紧招呼他去卧房里。

    像吃鱼肉时吃到一根小刺，无伤大雅，但是仍然隐隐约约地透露出内里的不和谐。

    有多好看，谁见了都想摸一摸的那种好看，会被不熟悉的人认成女孩儿的好看。

    我厌烦地退了出去。

    我床尾的墙上挂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相框，但我将视线集中在了那张七八岁时候拍的照片上。

    “我想了想，”他解释道，“后面我们还有行程，估计也聚不了几次了，能多留一晚上也挺好的。”

    李四开始解释，他给自己爸妈看病也不会插队和免费。

    这个认知令我雀跃。

    卧槽，他怎么也还没走。

    兴许是舍不得尹净寒被挑刺，全柊锐妈妈赶紧打圆场道，“毕竟他们那个组合很火嘛，忙一点正常”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装作没听到，走下了楼。

    而此时此刻的我，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

    他小时候长得很好看。

    我们曾经是邻居，经济条件还没好到可以买下一整栋单元楼的时候，住有一个单独院子的平房。

    一家人聚在一起，聊起小辈的职业，总是难以绕过的话题。

    我妈今天起得格外早，以前在家都会睡到中午三四点，早餐都是我自己准备的。

    从小到大，我只是被迫听着我爸妈说，却几乎没有反驳过他们，这一次，我要坐下来好好和他们说，像个成年人一样解决问题。

    尹净寒关上门，在玄关处脱鞋。

    我回忆着往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听到这话，我突然意识到什么。

    两家子和和满满地坐在那里，那位单独自己一个人来的，就显得有点不和谐了。

    不妨神一头撞上什么，撞得我眼冒金星。

    听到这里，我妈已经脸臭到无以言表。

    我欲西又止，灰溜溜地捂着头，绕过他往门外走。

    回到我家单元楼的时候已经很晚，因为我迷路了很久，最后还是靠着回忆当时打电话的标识找到回家的路。

    上面除了我和爸妈，还有另一家子。

    大家只当医生是神，却忽略了一件件白大褂下是活生生的人。

    相比之下，我小时候长得就有点儿不男不女了。

    不想才走了两步，房子的门就被打开了。

    今天一看，明明只是早餐，餐桌上竟然琳琅满目。

    “诶，你这话说的，”她觉得不妥，去打量尹净寒的脸色，见没什么异常才稍稍松下了一口气。

    这里面就包括我妈。

    后来尹净寒一家搬走了，我很高兴，没想到还是没摆脱他的影子。

    我划开手机屏幕，妈妈的消息弹出来。

    我所贪恋的，也不过这一点点安心。

    没想到他还没走。

    我想，我至少得直面问题。

    难道，我表哥也不怎么被他家里人待见？

    就算不毁掉，也一定不要他像个花瓶一样完美无瑕地摆在那里。

    他自觉地侧开半个身子让我进去。

    我那时候觉得，如果可以换一个孩子，我妈一定会毫不犹豫把我换成他。

    我妈看到我，眼神就好像一个陌生人闯进了她的房子，见我踌躇了一会，半晌才没好气地说，“床给你铺好了”

    “他这个脑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当爱豆”

    妈妈喜欢的，我一定要毁掉。

    我抿了抿嘴，掠过他往屋子里走。

    总之，即使不再住在邻里，我家和他家还是来往很密切。

    全柊锐妈妈注意到他的动静，疑惑道，“不是刚刚还说有事要回去一趟嘛”

    走入客厅明亮的灯光里，我才发现原来爸妈都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