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风飕飕

[    【作者李西闽..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灵堂里的气氛阴森森的，仿佛有许多幽魂在飘来飘去。

    三癞子说完那奇怪的话语，缓缓地站起来，丑陋不堪的脸上浮动着一层阴冷的水汽。他根本就没有把游武平他们放在眼里，端了一张椅子放在游长水尸体的旁边，离游长水的头靠得很近。三癞子又神情自若地打开了那个小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枝画像用的碳笔，在了椅子上，他把画夹托在膝盖上，聚精会神地挥动碳笔，在画纸上一笔一笔地勾勒起来……他那神态，和宋柯一模一样。

    冯如月抬起了头，双眸湿润而又晶亮：“哥，我相信你的话！我陪你喝酒吧！如果哥喜欢，我给哥唱小曲！”

    回到家里，猪牯的父亲王秉益已经睡了，冯如月父女也睡了，猪牯特地在他们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把耳朵贴在门上，没有听到房间里面有什么声音。冯如月呀冯如月，这一天忙乱得都没有工夫想你了，猪牯心里如此哀叹。

    说着，她就转身朝厨房走去。

    冯如月说：“大哥，你慢慢吃，别烫坏的喉咙。”

    冯如月注视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眼睛里飘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还有人说，是宋柯的魂附在了三癞子身上，否则，游长水的遗像怎么画得那么逼真而神

    猪牯的目光追踪着冯如月婀娜的背影，直到她走进厨房。

    猪牯把一杯酒倒入喉咙，笑笑：“如月，我不是什么好人，可谁都想过上好日子，坏人也一样。”

    猪牯突然皱起了眉头，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异味，这股异味怎么和游长水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尸臭那么相似？猪牯把衣袖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衣袖上似乎也有那股异味。他想，从早上发现游长水的尸体，到晚上离开游长水的灵堂，自己的衣服上一定留下了游长水的尸臭。

    猪牯觉得此时的冯如月就是自己的妻子，那份体贴和关怀，还有种说不出的甜蜜和美妙，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猪牯痛快地答应了一声，端起那碗米线，吃了起来。

乎的手，揭开了遮住游长水尸首的白麻布，游长水那张干枯的死灰的脸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游武平呆呆地站立着，浑身战栗，冷汗从身上的毛孔中渗出，他没有任何的选择，只能呆立在那里，守着父亲的尸体和那个可怖的画像者……

    冯如月吃惊的样子：“啊——一天没有吃饭，这怎么得了，哥，我马上去给你做饭去！”

    猪牯说：“你听谁说的？”

    9

    猪牯说：“酒，越喝越心越热，水，越喝心越冷！这天还寒着呢，我能让你心冷吗？你就是不陪我喝酒，我也不会让你喝水来陪我的！”

    就在冯如月边唱小曲边陪猪牯喝酒的时候，逍遥馆春香的房间里传出春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时的逍遥馆里没有一个男人，那个看门的汉子在游长水死后，吓得不敢在这里干下去了，偷偷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逍遥馆里其他几个女人听到了春香的惨叫，躲在各自的房间里，大气不敢喘一口，她们担心那可怕的事情会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李媚娘完全变了一个人，失去了往日不可一世的骄横和胸有成竹处事不惊的富态，游长水在她的心里就是一棵巨大的遮荫的大树，这棵大树轰然倒塌，李媚娘失去了依靠，以后会怎么样，那是个未知数，悲伤和恐惧占据了她整个的心身。她蜷缩在雕花木床的一角，用绣花被面的被子裹住自己战栗的身体，嘴角那颗黑痣不停地颤抖，眼睛里闪烁着异常诡谲的冷光……

    厅堂里仿佛还存留着冯如月温热芳香的气息，猪牯大口地呼吸。

    三癞子呆呆地看着游长水的脸，嘴巴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仿佛在和死去的游长水作最后的交谈，他说的什么话，游武平他们一句也听不懂，似乎是来自阴间的冥语。

    猪牯说：“如月，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不要把我当外人！”

    胃里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搅动，特别难受，有什么东西涌到喉头，要破口而出。

    游武平的两腿发软，几乎吹来一丝阴风就会让他不小心瘫倒在地上。

    她走到猪牯面前，羞涩一笑：“大哥回来了，是不是饿了？”

    阴冷的风从巷子口灌进来，夹带着死亡的气息。

    自从那个深夜三癞子给游长水画完遗像后，唐镇的人就没有见三癞子笑过，尽管他的笑比哭还难看。人们从此敬而远之。

    游长水的死使唐镇的保安队长猪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恐慌之中，他甚至对自己的能力以及手中的盒子枪产生了怀疑，或者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自己，而他那视为生命的盒子枪连他自己也保护不了，那只是一块无用的废铁。晚上猪牯从游屋村回到唐镇，就撤了所有的岗哨，对手下的那些保安队员说：“你们都回去睡觉吧，保证好你们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了！”

    让游武平更加心惊胆战的是，他竟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冯如月的头发有些凌乱，睡眼惺忪。

    冯如月轻声说：“大哥，我不喝酒的，我喝水陪你，好吗？”

    碓米巷里充满了猪牯嗷嗷的呕吐声。

    冯如月给猪牯面前的酒杯斟上了酒。

    也有人说，三癞子本来就是个天才，这个天才在唐镇一直被埋没，其实他干什么都可以像他挖墓穴那样百里挑一，他和宋柯在一起时，只是看几次宋柯作画，他就记在了心上。

    8

    当初宋柯到游家大屋给游武平的奶奶画遗像时，游武平也从宋柯身上闻到过这样的腥臭味儿。

    桌子上放着四碟菜，蒜苗炒腊肉，清炒豆腐干，花生米，腌萝卜煎蛋……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汤米线和一锡壶烫热的米酒。冯如月和猪牯面对面地坐着，微笑地说：“大哥，你先把米线吃了吧，垫垫肚子再喝酒，这样不会伤胃。”

    “吱呀”一声，冯如月的房间门开了。开门声把猪牯的心提了起来，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见到冯如月牡丹花般盛开的脸。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就是冯如月，她出门后就把房间门关上了。猪牯痴痴地看着她，眼睛直了，他微微张着嘴巴，一时语塞，找不到可以表达自己思想的语言。

    吃完米线的猪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米酒浓郁香醇，他的脸舒展开来，心情也放松了，整个正月，他没有好好地喝过一次酒，每天都像一条看门狗那样活着，想想，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猪牯感慨地说：“每天都像现在这样，那该有多好，简直是神仙的日子！”

    猪牯喝了几杯酒后，脸就红了，眼光也变得热辣。他热辣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粘在了冯如月略带羞涩的脸上。猪牯嘴巴里呼出热乎乎的酒气：“如月，你也喝吧，陪我！”

    猪牯突然大笑起来。冯如月的头压得更低了，她不敢看猪牯狂笑的脸，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因为她的问题产生什么样的想法。

    这个深夜，猪牯第一次坐在自家的餐桌前，品尝冯如月做的饭菜。

    猪牯重新进入家里时，闻到了酒菜的香味，酒菜的香味把那股异味覆盖了。酒菜的香味刺激着猪牯，这是他的心上人冯如月亲手炒出的菜和烫热的酒，有了另外一层刺激他的意味。刚才的恶心劲渐渐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食欲。

    猪牯收起了笑声：“这个事情的确谁都知道，可他们知道的都是表面的现象，我实话告诉你吧，逍遥馆那个叫春香的女子的确是他们给我特地买来的，因为我当了保安队长，他们以为我和以前那个保安队长钟七一样好色，以为用春香可以笼络住我的心。我一直这样认为，就是没有这个女子，我也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情。从那女子到唐镇的第一天起到现在，我没有碰过她的身体一下。你可能不相信，可我的确没有碰过她，我不能碰她，我怕最后会落到像钟七那样的下场。我希望能够好好地找个老婆，和她在一起过日子，那才是我想要的！”

    猪牯抬头看了看冯如月，笑着点了点头：“放心，烫不着我的。”

    三癞子的身份突然间变得扑朔迷离，有人说，宋柯生前教会了他画像的手艺，谁都知道，在唐镇，只有三癞子和宋柯走得最近。

    游武平的本家兄弟们也觉得匪夷所思，他们也闻到了那股从三癞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腥臭味，他们也知道只有宋柯宋画师身上才会有这样的气味，可现在，三癞子这副异状，让他们感觉到了深重的恐惧，本来在他们眼中，三癞子就是一个不祥的人……他们一个一个地借故离开了游长水的灵堂，离开了游家大屋，各自回家去了，只有到了白天，他们才会过来帮助游武平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游武平根本就没有办法制止他们离开，他没有那个魄力，如果游武飞或者游武强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也不敢溜之大吉。

    冯如月说：“镇上的人都这么说，我到街上买菜时，就会有人告诉我这些事情。”

    冯如月低下头轻轻地说：“听说大哥在逍遥馆包了个女人？”

    猪牯疲惫地坐在厅堂里，肚子咕咕地叫着。他在堂叔王秉顺的指挥下，为游长水的丧事忙了一整天，竟然没有吃任何东西。猪牯把盒子枪连同枪套放在了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现在有些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学门手艺什么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也许哪天就会像游长水那样死于非命。游长水死了，猪牯的前途未卜。

    猪牯被冯如月那羞涩一笑勾走了魂，嘴角的口水也流了出来，他慌乱地用手抹了一下从嘴角流下的口水，点了点头：“饿了，这一天我都没有吃东西。”

    猪牯跑到家门口，蹲在巷子的某个角落里呕吐，他的胃空空的，吐出的只是一些黏液。猪牯吐得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脊梁骨也疼痛得被抽掉了筋一般。

    冯如月十分感动：“大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陪你喝酒吧，但是在喝酒前，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一天来，猪牯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可现在，他却恶心了。

    冯如月的脸蛋透出迷人的红润：“大哥，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你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