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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无疑是触及根本的入侵!

    极度震惊之下,冷芳携只有一个念头:疯子!

    便是仙人也有血,颜色鲜艳如同宝石,哗啦啦涌出,顺着霞光剑身蔓延,淌至冷芳携的手臂。

    更多难民奔来,恩人被淹没。浮蘅听见他的痛呼,面无表情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个微笑。

    毕竟覆水难收!

    冷芳携冷笑道:“不如何。”微微挺直腰背,垂目冷视浮蘅,“这个回答,师尊愿意听到吗?”

    无声吞食性命的冬夜,浮蘅衣不蔽体,在破旧寺庙里与一只瘸腿野狗争抢馒头。那馒头握拳大小,干瘪没有水分,雪白的颜色被泥土和污渍覆盖,却是一人一狗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填饱肚子的食物。

    后来侥幸被修士看中,带回九宸外门修炼,面对同门的排挤为难,浮蘅渐渐收敛外露的桀骜和凶意,表现出温和可亲的假象。

    但还有只野狗。

    “芳携喜爱光明,我便用每日晨出时最开始、最明亮的一抹霞光作织料,因为每日只能得一点,用的时间久了些,百余年下来才得这么一件,且还需再等几月完成。”浮蘅笑语款款,“因日日天气不同,逢雨雪天那光不合用,原本想过改换天象,可那等法术下的造物比不了自然光彩,于是不了了之,才让你等这么久。”

    如此决绝,一如浮蘅的剑,出鞘便无回头,纵然伤人伤己。

    其实不是。

    在此之前,他或许对浮蘅还有所希望,但经历过数次神魂交融,最激烈时被无数浮蘅过往的记忆冲击后,冷芳携便知没有希望了。

    浮蘅一直抱着他,为的不就是锁住他不让他逃开吗?

    这样的浮蘅?

    “等等!”恩人用尽全身力气喊他,“你,你扶我一把!不要走!”

    以及姜剑雨师尊死时,浮蘅站在一旁等待对方咽气,面无表情,毫无动容,像一头不知情感的野兽。

    冷芳携被浮蘅关了起来。

    “……”冷芳携垂目,听见浮蘅平静的话语从上首传来,“我不是好人,也不是你想象当中仅仅行事恣肆偏邪的正道人。”

    最令冷芳携惊疑不定的,是那些回

    这些事,亲自为他铸剑的浮蘅不会不知道。但他丝毫未躲避,神色平淡,眼睁睁看着霞光刺穿胸膛偏左。

    在与饥民一同逃难时遇到从前一饭之恩的恩人,恩人摔倒在泥水中,被数人践踏,头破血流,手脚不自然地弯曲。

    冷芳携对此难以忍受,最开始尚能咬牙坚持,要不了多久便心神失守、崩溃欲死,对浮蘅破口大骂,浮蘅皆不动怒,甚至好似觉得他那般模样可怜可爱至极。

    浮蘅很少跟他讲过去。修士只看未来,未有回首过往,除非大限将至。

    鲜廉寡耻,冷心冷肺若此!

    这样的浮蘅……

    但身体里残留的酥麻与愉悦感提醒他,一切都不是幻觉——他想要动一动手指,却引动全身微微颤抖,难以自持。

    认出了高大的浮蘅,恩人面露希冀,却眼睁睁看着浮蘅无视他走远。

    “师尊乃受心魔蛊惑才做下这些事。”他艰难地开口,“浮蘅尊者是天地间顶天立地、通天彻地的大能,只一步便能飞升,近千年积累,何必因此毁于一旦。如果及时收手,徒儿权当之前那些不存在。”

    除了每日日出后的两个时辰,他要费心力采霞光织喜服,其余所有时间,浮蘅都花在冷芳携身上——他日日夜夜用神识包裹冷芳携,不断触碰他幼小稚嫩的神识,美其名曰:增强冷芳携的神识强度,为和合大典上灵合做准备。

    回忆里浮蘅的思绪淡然,未因同门当场身死有任何波澜,反而因为被迫等在这里为对方收敛尸骨而产生嫌恶之情。

    神/交带来的极致欢愉令冷芳携混混沌沌,难以保持清醒,终日在感官的漩涡中翻涌。

    他居然那么早就打算将那些念头变为现实!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几天几夜,暴风雨过去,流云飞宫恢复以往那般缥缈出尘的景象,好像那个疾风骤雨、崩溃欲死的夜晚只是冷芳携的一个幻想。

    浮蘅自然不愿意,他直接忽视了冷芳携的回应,好似他欣然同意了,自顾自继续话题。

    《如何攀折天之骄子》

    浮蘅的回应是,迎着剑身,双手扣住他肩膀,死死将他抱在怀里。因为他的动作,霞光刺穿的伤口扩大,涌出的血更多。

    好一会儿,突然涌上的颤抖才渐渐消退,冷芳携重新找回对五官四肢的掌控力。

    “睡好了吗?”高高在上的仙尊语气温和地询问,唇齿含笑,和煦可亲。

    推开野狗,没时间查看伤口,第一反应是将跌落泥尘的馒头刨起来,一个吞咽下去。即便呛嗓子,拍打胸膛缓解时也是满足的。

    两人好似睡在血池当中。

    平静的语调中忽然多出几分笑意:“若非无意间拜入九宸宗门,我必定是屠戮万千、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我虽出身低贱,可但凡我要的,从没不能得到。”

    *

    可这回不同以往,浮蘅不再满足于和他相拥而眠,抑或摆弄他的头发。神/交不仅给冷芳携带来一切难有回转的震悚,亦让浮蘅从此如猛兽出笼,再无约束。

    冬日无火无焰,再等片刻野狗恐怕冻成冰雕。来不及休息,又一扑而上,用牙齿撕咬吞咽,腥臭的狗肉和鲜血一同涌入,吃出一身血衣。

    冷芳携的灵窍全然被陌生的神识灵魄入侵了,对方恬不知耻、登堂入室。

    最为崩溃的一次,冷芳携感到灵窍当中的莲座发生异动,陌生的神识在那里扎根,蠢蠢欲动数日,终要结出淫/邪的果实,与元婴童子合为一体。

    浮蘅顿了顿,又轻轻说:“芳携,我不会放开你。若你要走,只有一个办法。用霞光杀死我。”

    尽管知道浮蘅转变心意的可能微乎其微,冷芳携仍保有一丝期望。

    痛苦和羞恼下,冷芳携对浮蘅动了手。即便身处神魄迷离、难以支持的境地,一位元婴修士的攻击仍不可小觑,可浮蘅任由他击打发泄,甚至撤开灵力屏障,使冷芳携得以在他钢浇铁铸的肉/体上留下痕迹。

    冷芳携从前以为浮蘅应当出生富贵,检测出灵根后顺理成章进入九宸修炼。

    一个充满禁锢意味、血腥味的怀抱。

    无聊至极,竟然思考起回去后要给他做什么饭。

    浮蘅脚步不停,听见恩人声嘶力竭:“忘恩负义之徒!难有好下场!”

    他不该以为浮蘅能够自控,也不该以为只要斩却心魔,师徒之间便能回到从前。

    更难得的是,喜服上充斥浩然灵机,浑然一件举世罕见的灵宝,在浮蘅口中,却只是件穿一次便罢的喜服。

    这是他最后一次询问浮蘅了。

    这样的浮蘅。

    记忆里的浮蘅很高,也很瘦,瘦得皮贴着骨头,看起来很可怕,一头枯草般的头发,一截长一截短,短的那截是被狗啃掉的。

    ‘等回宗门后,要给芳携做什么呢?’

    “还有喜服。”浮蘅始终淡淡的语气忽然起了波澜,一个微微上扬的语调,“我准备很久了。芳携此生唯穿一次的喜服,再华丽再珍贵都不够。”

    他竟然有脸问——睡好了吗?!如果只是像以往那样同榻而眠,两人醒来不会是这个样子!

    感到莫大的讥讽与可笑,冷芳携没心情再去应付一个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人。他不吭声,浮蘅也不在意,犹自说自话:“你我已完成灵体交融,神识间极为契合。再等等,等你的神识更强大一些,我们就结为道侣,如何?”

    手指微动,唤来一片云雾,冷芳携被迫偏头去看,见雾中缓缓捧出一身华丽服饰。艳红的颜色,在光芒下却跳动着朝霞般的色彩,熠熠生光,其上纹理花纹,无一不精致,可见在上面的用心。

    浮蘅手脚并用,用脚踹,用手去拽野狗的下腹,用嘴咬野狗的眼睛和喉咙。忍着犬牙钉穿肩膀的痛楚,将野狗咬死了。

    说不清此刻是伤心还是愤怒,冷芳携只觉得双目刺痛,盈着眼泪,天地模糊不清。

    冷芳携迟钝的神思尚未反应过来,霞光剑已应召出鞘,锐利剑芒刺穿浮蘅的胸膛。霞光威名赫赫,留下的伤口难以愈合,纵使越他几阶的大能亦然。

    一个馒头对浮蘅来说,仅仅是将他从饿死边缘拉回的东西。填饱肚子,当然不够。

    “和合大典便在剑峰上举办,延请你在各处的好友。除了必经的问契、灵合、天证,师尊想,你一向喜欢凡人,便再办一个凡人夫妻结亲的仪式。洞房,花烛……这些我已备好了。”

    他终于停了,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形容狼狈的恩人,缓缓道:“你是给过我饭吃,但那又如何?”

    那些愤怒、悲伤乃至无措渐渐                                                被巨大的空茫淹没。浓重的铁锈味充斥鼻尖,在铺天盖地的血液中,冷芳携慢慢闭上双眼。有那么一刻,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之前,被浮蘅从邪魔口中救下的那个夜晚。

    若非冷芳携尚保有理智,恐怕此剑便要正中浮蘅的心脏。那时浮蘅虽死不了,也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和反噬。

    他输了。

    浮蘅像个少年郎微微歪头:“自己好心没处放了,我没求你帮我,上赶着来,以为能凭这个要挟我?”

    他现在被浮蘅死死抱住,坐在白玉台上。见他醒了,浮蘅换了个姿势,让他正面对他。

    难怪最近百年浮蘅总是闭门不出,难怪他忽然升起流云飞宫……百年如一日只为一件穿一次的衣服。

    无论做什么,浮蘅皆照单全收。悲愤下的反抗,被他视为可爱的回应。

    他……也习惯了。从前不是没有被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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