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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光吃药可不行,我想了想,你最好每日早起打一套八段锦,若能带程夫人一起打最好,我让八娘监督你们!”

    那庄稼汉一听这个就腿软,当即觉得自己选择留在城里保命是正确的。

    原本还未尽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史曦忽然就觉得很割裂,片刻前她在苏家小院里还觉得暖意融融,这会儿顿觉寒风侵骨。

    “曦娘最近都躲着我。”

    杨平疾这几日陪妻子住在苏家,程夫人每日都琢磨着食谱给女儿补充营养,只这一眼,他便猜到了缘由。

    成婚第二日,苏大文豪满面春风,洋洋洒洒给新婚妻子题了词。

    苏雁回坐铜镜前卸掉一边的钗环,感叹道:“我以前觉得,婚姻一事单靠父母安排过于盲婚哑嫁,还得看子女意见情投意合才是,如今遇到两个过于有主见的,反倒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省事极了。”

    那摊子主人是个进城避难的农夫,在一个女童脖子上挂了木牌子,就这么在街上吆喝着要卖女换粮。

    清冷声线如山泉浸过,史曦浮躁的心情霎时静下来,抬头去看,苏辙正面色不善地挡在石无忌身前,两人一左一右,把永安堂大门堵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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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弗只比史曦大一岁,平日里却比史曦稳重许多,难得见她今日这番小女儿情态。

    三个人在苏家好生笑闹了半日,史曦眼见自己话匣子要合不上,连忙起来告辞:“再不去药铺,我师父要罚我了!”

    一旁的王弗早已脸红的滴血,偏偏顾忌着苏雁回是个孕妇,不能出手去抢那薄薄的一页宣纸。

    “他都十七了,读那么多的圣贤书,道理比我懂。”

    自然,人的希望总是和现实有些出入的。

    杨平疾上前帮着她将发髻拆开,动作熟练地将一头青丝理顺:“我们不如打个赌,曦娘若真的照她说的那样要出蜀去,若三郎情意未变,兜兜转转,二人终归要在一处。”

    史曦本就忍无可忍,正要喊杨平疾出来赶人,便见眼前伸出一手臂拦住了石无忌想要靠近的动作: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似是颈上木牌有些重,那女孩扭了扭脖子,表情木木地看着围观的百姓。

    那女童显然才十岁左右,并不能像年长一些的农户女一般潦草出嫁,且本朝嫁女流行“重嫁”,娘家给的陪嫁往往比娶妻的花费都要高,这般当街卖女,属实要划算的多。

    那男子闻言也不哭了,当即从地上站起来,一双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开始跟史曦讨价还价。

    石无忌也看见了她,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被灿烂的笑容取代。

    史曦心里想的是,得慢慢给王弗增加抵抗力,虽不知几年后怎么就突然香消玉殒了,但现在提早增强抵抗力总没错。

    “总之这些日子外面也不太平,你还是多去看看曦娘。大事当前,不谈儿女情长,就当是为着史家和苏家的交情。”

    远远地便看到正门前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穿的跟花孔雀一样的石无忌。

    “寒玉细凝肤。清歌一曲倒金壶。冶叶倡条遍相识,净如。豆蔻花梢二月初。”【1】

    苏轼与王弗也在这个秋天完成大婚,两人倒不是出于避战急着成亲,而是苏洵认为男儿应当先成家再立业,当年他就是看到程夫人持家操劳,突然醒悟发奋读书的,他希望婚姻能让大儿子稳重一些。

    近几年,两个弟弟在她未曾注意到的角落猛长,如今的少年郎君立在她面前,颀长的身影还带着几分少年时惯有的单薄,此刻眼神黯然,一张如玉侧脸隐在烛火明灭的光影里,莫名透露出几分与世隔绝的孤寂。

    眉山城里的气温逐渐转凉,不少村民在城里熬了几日,见实在熬不下便回了家。但仍有少数坚信侬智高要打过来的,在县城里找了短工凑活,街上还是一片紧张的气氛。

    史曦被医书折磨数年,也攒了些文化功底,接过那首《南乡子》细看,嚯,好大一碗狗粮!

    “要打的吧,朝廷都从陕西调派了骑兵过来,若不打,费这个阵仗干嘛。咱这地方小,据说益州现在满街都是兵,连周边乡野都有军营驻扎。”

    史曦从苏家出来时脸上还挂着未尽的笑意,却在路过正街一摊子前停住了脚步。

    苏雁回被弟弟的话说的一愣,怪她小时候没个日日相伴的竹马,一时间竟也分不清三郎这想法对也不对。

    “这赌也太大了,世上最易变的是人心,最难变的也是人心,若真叫你说准了,我把爹爹书房珍藏的医术孤本给你。”

    石无忌这话是真心的,他也真是这么认为的,几句话被他说的激情昂扬,见史曦不搭理她,又堵在门口跟她分析嫁给自己的好处。

    那卖女的男人看起来是干粗活的,一身腱子肉,却偏要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诉说自己多么不幸。

    杨平疾看着越发可爱的妻子,笑道:“那圣贤书中有治国安邦的良方,可不会教人如何讨女儿家欢心。”

    莫名被安排了体能训练的王弗:......

    最后以二两银子敲定,史曦把那木牌子从女孩身上摘下来,摔在了男子脚边,头也不回地带着女孩往永安堂的方向走。

    《坐等苏辙位极人臣》

    “多少钱?我带这孩子走。”史曦下意识就张口了,不是她圣母心泛滥,实在是一个经历过人道主义熏陶的现代人看不得这些。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我今日是来给你送药的。”

    石小公子顿觉人生再次充满了希望,扇子一摇便迎上前去:“妹妹这是去哪里了?让我一通好等。”

    “我看呐,句句没有夸错,我们阿弗本人比这词里说的还要好。”

    穿麻布短褂的庄稼汉立在街上唠嗑,愁的双鬓都发白。

    “曦娘又没答应,你跟这儿急什么。你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有这份感情在,你还担心她突然看上别人不成?”

    许是先辈积累的备战经验,眉山周边这几日掀起了一阵嫁娶的高潮。在百姓们看来,除去吃喝,头等大事便是娶妻生子,且此时把女儿嫁出去有利于减轻避乱时的负担,是个非常现实的选择。

    在苏辙看来,躲着他这一行为已经很表明史曦的态度了。

    满纸皆是对妻子的赞赏,其中甜蜜快要溢了出来。

    杨平疾笑着拍拍她:“我不要什么医术孤本,你和孩子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我的师妹我了解,咱们且拭目以待。”

    史曦那出药匣子,把几个药包堆在桌上:“上次见你便发觉你在夏日双手冰凉,听八娘说你每月那个时候痛的整个人都立不起来,这三副药先                                                给你养气血,这事急不得,得慢慢养着。”

    “你说这狗贼到底打不打,要打能不能给个痛快,今年地里的活计我都落下了,没了收成,眼瞅着来年要饿肚子啊。”

    苏辙见姐夫出来,似是忽然回神,动作僵硬地蹲下身便要去捡地上的陶片,被杨平疾伸手拦住:“三郎,这放着我来收拾,你进屋歇一歇,跟你姐姐说说话。你放心,今天那事是出闹剧,曦娘没答应。”

    “永安堂居闹市,公子言行举止该规矩些。”

    听见响动,杨平疾忙掀了帘子出来看,却见苏辙眼神空洞地立在门外,陶罐摔在青石台阶上,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阿同,虽说父亲母亲常教导你和二郎,日常处世要做到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但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我一直觉得对着自家人,应该想哭哭想笑笑。你学学二郎,他有什么情绪,可不会像你一样掩盖的这么严实。”

    近年来,“苏家有二子,才名闻蜀中”的说法流传的愈发广,苏轼性格跳脱,所作诗文常让人抚手称叹,名声也比弟弟要大一些。

    苏辙低声应是,面上的表情还和来时一样淡淡的:“阿姐,若无其他事,我先回去温书了。”

    苏辙沉默片刻,冷静开口:“我是怕说开了,曦娘从此都不想见我,曦娘这人很注重分寸,如今这般,总好过以后不相往来。”

    苏雁回刚刚吃了小半罐子话梅,满口酸涩,喝了口茶水,这才看向一旁的弟弟。

    苏雁回目睹着弟弟的身影离开,杨平疾进来擦了手,略感诧异:“这么快就走了?我以为你要安慰他好一会儿。”

    苏雁回正巧也打帘出来,看了眼廊下情景,拽着弟弟的袖子把人拉进了屋里。

    说罢看向一旁的小女孩:“哦懂了,妹妹是去做好事去了,妹妹菩萨心肠,我呢也喜欢仗义疏财,依我看,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他昨天可是让昌贵打听了,就在不久前的及笄宴上,史家妹妹亲口跟苏家姑娘说她不愿嫁苏家三郎,这话可是当日参加宴席的人亲耳听到的。

    这词后来不知怎么被苏雁回看到了,史曦去苏家探望王弗时,便听苏雁回笑道:“子瞻往日不怎么填词,这初试笔,便是满阕夸妻子貌美的,我们阿弗确实值得他‘豁得平生俊气无’!”

    “她躲着你,你就不能主动去找她?你看人家什么石公子,遇到一日就敢表明心意。”

    “阿姐,我不是有意要听你和姐夫说话的,终究是我失礼了。”

    说罢又叹口气继续道: “难为你这时候还能顾忌什么失礼不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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