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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平疾都被这一惊喜砸懵了,直到成亲那日,宾客齐聚,鞭炮齐响,自己穿着大红喜袍与对面的苏雁回行拜堂礼,都有一种跌入梦中不切实际之感。

    这股子伤心最后还是被李珺截断了,只因第二日吃饭时史曦还是一副蔫蔫的样子,李珺瞪了她一眼,看傻子一般说道:“你雁回姐姐嫁的是你师父家,你每日在永安堂学医就能见到,我真不知道你在低落个什么劲儿,你程姨母见女儿怕是都没你方便!”

    杨平疾平日里总是一副兄长作派,比史闻洲史闻达还像史曦亲哥,见他一脸局促支支吾吾,史曦抱着双臂挑眉:“师兄,你又把这个月的零用钱赠予哪个病患了?”

    史曦啧了一声,佯装生气:“不说我走了,家里今日炖了猪肘子,我得赶着回去趁热吃。”

    实在不怪史曦这么想,杨平疾从小跟着亲爹行医问诊,耳濡目染下把“医者仁心”四个字学了个十成十,看到家中艰难的病患就忍不住帮一把,时常把钱袋子随药一起送。幸好永安堂客源深厚,不然早就关门歇业了。

    苏轼可不是当年那个顾忌舅家脸面的傻小子了,听到这话当即怼了回去:“我姐姐貌比西子,才胜须眉,便是配皇子龙孙我都觉得可惜,你这人是什么意图在此诋毁?我姐姐即便不嫁人也是我来养,关你何事?”

    本被捉去敬酒的杨平疾脚步一顿,停下看向一脸严肃的小师妹,正色道:“曦娘,我向你保证,定竭尽全力珍视八娘,若有一日违背誓言,你就把铺子里最毒的断肠草给我下饭里。”

    于是史曦开始像做贼一样每日到杨家观察,见师兄和八娘真的琴瑟和鸣,师父也对这个儿媳倍加关照,这才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看着眼前少女双颊飞霞,史曦明白了大半,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一个能著书作文的才女,配他不怕无趣吗?我师兄一天到晚快要抱着他的药杵子过了,你跟他谈风花雪月,他能给你背神农百草方。”

    “你苏伯父是觉得自己当年读书晚,怕二郎三郎走了他当年的老路。”程夫人手里拿着绣了一半的鸳鸯帐,笑着对史曦解释。

    眉山县城的光阴就这么悄无声息淌过。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出乎史曦意料的大事,某个永安堂关门歇业的下午,史曦刚刚濯手收摊准备回家,就被师兄杨平疾拦在了屋檐下。

    苏家小院里,苏雁回掩着唇,又惊又羞。

    得了这句保证,史曦再出去吃席便轻快许多,其实她对自家师兄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但这世间最易变的便是感情,前世里她见了那么多相看两厌的夫妻,更能认识到感情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朝代有多廉价。

    “一字不差,虽说让他找媒人来,但我还是觉得该知会你一声。”史曦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八娘,你若不愿直接拒绝便是,我绝不会因为他是我师兄就有所偏向,在我心里,这满大宋的儿郎都配不上你。”

    说到最后,向来以师兄自居的杨平疾已经像个蒸熟了的螃蟹,脖子以上涨的通红,但整个人站的笔直,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苏雁回回过神,笑着摇头:“三郎,来日方长,这般冒失可不像你。”

    史曦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碍于八娘,还是故作严肃道:“师兄,此事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差我去问八娘的意思,那叫私相授受,即便我不会乱说,这也于理不合。但你若直接请媒人拎着礼堂堂正正上门说明心意,那便是真心诚意求娶八娘,真心最不可耻,即便被拒了又有何妨?”

    理科生情绪上头也是很要命的,后果就是史曦在回程的路上开始低落,比程夫人这个做娘的看起来还不舍。

    苏家嫁女,杨家娶妻。热闹完转眼就是新年,流水的知县官吏,铁打的百姓小民。

    “你怎和儿郎一般胡诌!”苏雁回嗔了她一眼,继续道:“你总说这世间女儿也可以自立门户,这是不错,可这条路终究是艰难万分,眉山是个小地方,人们对女儿家的要求只会更多。抛开这些都不论,杨大哥是个好人......”

    “哦,那你这副样子是遇到了何事?”

    连带着看苏辙也不顺眼:“我又没说你,你反驳什么。”

    听她这么问,杨平疾脸色一红:“曦娘你胡说什么,爹早已把药铺生意交给了我,哪里还有什么零用钱一说。”

    这般就好,噩梦未成真,八娘避开了梦中遭遇,程夫人也不会因女儿过世抑郁成疾,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至和元年,三月三上巳节,暖风扑面,芜菁花开。眉山县老老少少秉持着传统习惯,在这一日到河边洗濯去垢,以期望去除不详。未曾去河边的人家,也要将春日里正新鲜的花采来摆在廊下,祈福之道,主打一个诚心。

    “无论配得上配不上                                                ,说出来不丢人!”杨神医中气十足地朝他吼道。

    正巧这时苏轼看了过来,史曦记起他日后还有个美妾叫朝云,虽说那是王弗死后的事情了,但她又不认识什么朝云,她认识的是青神县王弗,她最护犊子了。

    苏雁回闻言又笑了起来:“曦娘原来还有这等偏见,我平日里旁观阿娘和阿爹日常相处,夫妻间最重要的是相互扶持,诗词歌赋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何况,你怎不说两人喜好不同刚刚互补,你平日里喜欢折腾吃食和药材,三郎喜欢研究古籍,你俩人一动一静,我见你们相处的甚是融洽呀!”

    却说杨平疾这边,晚间伺候父亲洗漱,二话不说扑通一下便跪在了榻前,把本准备就寝的杨神医吓了个半死,待听明白缘由,又是喜又是气,抽出拐杖便要打人:“你这混账小子,你是不是对人家早就有了这等心思,你早说啊,这两年但凡我给你说亲你就刨蹄子拒绝,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隐疾,我和你娘你妹妹全都能言善辩,怎的全家就生了你一个锯嘴葫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苏辙一袭青袍,头上束着木簪,玉面郎君就这么足下生风地赶至,见只有姐姐一人在发呆,语气难掩失落:“这便走了吗?我该早点完成父亲布置的功课的。”

    “你说这个世道,凭什么男子就可以三妻四妾处处留情,女子便不能左拥右抱?负心汉们最后还要标榜一句自己多情风流!”

    话说回来,苏雁回今年十八,在眉山未嫁的女儿里已经算年龄颇大了,尽管史曦不停地给身边人灌输晚婚晚育有利于健康,但也抵不住程夫人开始为女儿的婚事焦急。

    史曦简直没眼看,但还是不忘把自家师兄威胁了一番:“师兄,我现在还唤你师兄,是因着幼年时你待我如同亲妹,但八娘对我来说也如同亲姐姐,你若辜负她,我定不会顾忌师父的面子,我有多记仇你知道的。”

    骂归骂,第二日一早,老爷子便神采奕奕地拎着礼带着媒人和儿子上苏家提亲了。苏洵夫妻先是一愣,待问过女儿意愿,再看杨平疾便只剩下满意。

    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三字经》里关于苏洵的记载史曦上辈子还是听过的,但看到苏轼不动如风地把《汉书》读了八遍,还手抄了两遍时,史曦还是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他当真这么说?”

    苏辙皱眉道:“也不是所有男儿都盼着三妻四妾的。”

    最后苏轼气不过,还为亲姐写了洋洋洒洒一篇长赋,其间赞誉之辞跟不要钱一样摆,羞的苏雁回威胁他敢外传就烧他诗文才作罢。

    杨平疾似不知如何开口,组织了半晌语言,又不知该不该对眼前人说。

    人一忙起来,便觉驰隙流年恍如一瞬。杨神医许是觉得自己年岁已高,怕自己衣钵无人继承,对儿子和徒弟的要求愈发严苛。史曦白天要出诊,晚上还要回家研读杨神医布置的各种医术和笔迹,可怜她一个现代人,愣是练就了一身读古书一目十行的本事。

    杨平疾略感委屈:“我先前一直自认配不上苏姑娘。”

    《坐等苏辙位极人臣》

    史曦:...?对哦!

    见人走了,苏雁回深呼一口气,细想方才与史曦的对话,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羞意,一张脸涨的通红。

    杨平疾听完愣在原地,思索明白后,朝着史曦长长一揖,恳切道:“原是我错了,多谢曦娘教诲,你说得对,真心最不可耻,我这就去请眉山最好的媒人上苏家求亲,若八娘无意,我也没什么懊悔的。”

    苏雁回同史曦交好,一来二去与杨平疾打的照面也多了起来,自家老成持重的师兄什么时候对人家动心的,史曦是真没发觉。

    “诶诶诶,曦娘你别走。”杨平疾深吸一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听闻苏姑娘父母近日有意找人与她做媒,我......我想请你替我问她一句,若我请人上门提亲,她可愿意?”

    “哎呀,我在说你,怎扯到我身上来了!我锅中的肘子怕是要炖烂了,我急着家去,此事你自己想通了便是。”史曦说着便脚下抹油,逃一般地离开了苏家。

    史曦:......倒也不必如此。

    谁说天才不用努力的!人家七岁能属文,但人家骄傲了吗?没有!受到激励,史曦当晚回去多看了两页医术。

    自打程家一事过后,苏洵夫妻两个在女儿的婚嫁上可谓是慎之又慎。苏雁回才名远播,这两年上门求亲的媒人都快把门槛踩烂了,但苏家竟一户也看不上。坊间已经有人说风凉话,说她苏家女儿心比天高,得皇子龙孙才能配得。

    苏家两兄弟的时光比之史曦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苏洵自觉此生登科无望,把一腔抱负全部寄托在了两个儿子身上。恰巧两个儿子在读书作文上颇有天赋,老父亲更觉不能糟蹋良材,几乎动用了自己毕生人脉为苏轼兄弟两个寻访名师,儒家、道家、法家、阴阳家......百家学问,无所不学。

    史曦原本还想跟他说八娘万一有这个意思呢?少年何必如此自卑。但见一向老成持重的师兄跟个愣头青一样,她坏心眼地决定憋着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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