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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夫说得很直白,陆笙点点头,脸红得有些不正常,是她忍的。送走这位直白的张大夫,陆笙去取了靠枕给崔息,又亲自坐在床边喂他喝姜汤。

    “夫人尽管吩咐就是,看夫人厨艺了得,阿郎想必很爱吃夫人做的菜吧?”

    “笃笃笃”

    不会给我的设定是克夫吧?

    经过这一次擦拭她也直观地感受到,本朝官员确实身体素质都不错,基本都有习武的习惯,毕竟崔县令一个文官,这流畅的肌肉肯定不是写字写出来的。

    -

    放下屏风架子,沈管事忽然叫陆笙过去,她低声嘱咐:“这几日要辛苦夫人,只是下次莫要贪欢睡在这小偏房,小而静固然好,但这时候就没法烧炉子。”这句是真心劝告,她以为是陆小娘子不习惯大房间。

    “是,我定好好记下。”陆笙这时候没有辩驳,垂首听训。

    “辛苦夫人。”他眉间痛苦的神色还未去,还咳了两下,应是很不爱喝。

    沈管事刚派人送来了县里嘉林馆买的羊肉清锅,鲜香扑鼻勾得她的口水差点流到崔县令身上。

    沈管事点点头,觉得这陆小娘子是个仔细的人,陆小娘子让人进去的时候还拿着衣服                                                给阿郎挡风。

    陆笙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张大夫终于开口,他说:“燕尔新婚,莫要太折腾了。”

    崔息揉揉太阳穴,一双手附上来托住她抬碗的手,指尖微微冰凉。他也没有让陆笙喂着喝下,皱着眉一口全闷了下去。

    “原来如此,夫人小心碎石。”沈管事嘱咐一句没再说其他。

    陆笙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位较年长的女性。

    现在这门到床的位置并没有什么遮拦,风直直就吹进来,这样一遮确实能少些风,但她要求沈管事等一下,自己要先拧一条热毛巾将崔息的额头盖上。

    这比她从前住的地方大了不止十倍,但有一些破败意,围墙上有些地方甚至已露出砖块,缝隙之间填满了青苔。

    陆笙将碗放下,拿帕子给他擦擦嘴,轻声哄他:“崔郎,你现下身体发烫,睡一觉吧,出汗再喊我。”

    “见过沈管事,我是来为崔郎请大夫的,他受了些风寒。又不知这府里的厨间在哪,我想为崔郎亲手熬上一碗姜汤。”陆笙对沈管事点点头后柔声问。

    “大房还未修缮完,比这里更不好些,到时候丰娘会知道的。夫人,辛苦你了。”他一口一个夫人地叫,只是声音虚弱。

    陆笙手指掐大腿努力保持微笑,一直保持到张大夫开完方子离开,离开前张大夫还说了句:“姜汤煮得不错,等风寒完全好之前都莫行房事。”

    她穿着浅色裙衫,左右手都带了做工精细的镶玉戒指,身上的披衫镶了一圈雪白的皮毛,很是雍容贵气。

    “沈管事,可否带我四处走一走,大夫来还要些时候,这姜汤也要点火候。”陆笙收拾完把袖子放下来,擦一擦手笑着问。

    擦拭完陆笙用手背贴一下崔息的额头,不枉她悉心照料,还没吃药烧就退了一些。

    陆笙听着他的话心一下软了,好吧,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就不予追究,好歹你崔县令算是我的恩人。

    陆笙很识趣,只是略看几眼就回到厨间,端着姜汤回昨日新房去。

    沈管事第一眼看到陆笙觉得惊讶,怎么洞房一夜阿郎就叫小娘子把自己衣服都穿了出来,心思一转,心想多半是这小娘子骄纵。

    “啧。”张大夫摸着自己的花白的山羊胡忽然发出这么个动静。

    姜汤辛辣,崔息的眉皱得更厉害了,甚至微微别开脸。

    床边的陆笙红着脸帮他把衣服合上,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大夫,是什么大病么?”陆笙心一沉,切实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命如蝼蚁,如果新婚夜以后崔息这个皇亲国戚忽然命不久矣,那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沈管事看陆笙面上表情以为小娘子要放弃,谁知道她卷起袖子就从沙瓮里掏出几块姜,一把拿起厨刀一刀切开姜块,辛辣味立刻弥漫在空气里。这新娘子刀工行云流水好得出乎意料,刀身一撇姜丝能整齐地铺开,长短大小相差无几,是个有功夫的。

    叹了几次陆笙猛地把自己嘴巴捂住,生怕崔息听了去。

    “……”

    沈管事和崔息并不是一起到的永平县,她昨日才到,又一夜未睡,早上就开始张罗新府修缮和奴仆安排的事,所以并不知两个人闪婚实情。

    永平镇冬日湿冷异常,闻着空气里这香甜带辣的气味,沈管事觉得寒气都被逼退了些。

    那人对着陆笙颔首浅笑,像是瞧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是公子府上的沈管事,福圣公主亲自派给阿郎的。”

    陆笙在努力消化那短短得一句,信息量着实太大,她咬住舌尖争取不要让自己太过显眼包,感情这崔县令还可能是皇亲国戚,所以分到这个小地方果然是哪里让别人觉得不正常了?

    陆笙知道他是好心,但是吐槽:我的处境你根本就不懂,男人啊,配了我这么一个灵活会装的女人就知足吧,别多嘴!

    姜汤端到崔息面前的时候他正仰着面平躺,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哪怕听到门开的声音也没有睁眼。陆笙拿手去探,额头滚烫得厉害,她赶忙召大夫过来,又去将门关得牢一些。

    沈管事轻皱眉,直接吩咐跟在身后的婢子去请大夫,自己则带着陆笙去厨间煮姜汤。

    走回床边,陆笙用指腹轻轻揉一揉他紧锁的眉心,又轻轻哼唱起一段家乡的调子,这调子是跟村头带孩子的母亲唱过的,她只记得一些,于是唱起来零零碎碎荡不成篇。

    陆笙咬着牙点点头,佛家的“荤”[1]指的是散发强烈气味的食物,所以姜对崔息来说应该也算?这是出师不利么?

    陆笙摇摇头,一瞬间起了隐瞒之心,但这事怎么瞒得住,于是如实相告:“崔郎还不曾试过我的厨艺,我从前是走镖的镖师,有幸被崔郎相中。”其实她都不知道崔县令怎么相中的自己。

    “夫人?”

    现在好了,自己要守着崔县令这颗大金豆,还要七弯八拐得从这颗金豆身上“坑”些小金豆。

    其实崔息这时候已经有了些意识,也听到了陆笙的叹息。他模模糊糊地想,原来新婚夜不完房对她的打击如此之大,可自己已有脱尘之志,其坚如铁。

    看着他昨日还莹润的面色今日却苍白,陆笙装哭:“崔郎喝一些吧,喝了能好得快些,冬日湿寒奴家担心您的身体呀!”

    沈管事拢了拢身上的披衫,语气淡淡地说:“不算有,就是阿郎偏爱寡淡,加上信佛所以少食荤腥。”

    《为了躺平却青史留名》

    陆笙去厨间时左右闲看。昨日她是被抬进来的,人又紧张,根本没能看看如今容身处的模样,今天这看就一个字,大。

    一出房门陆笙就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走路顺得过分?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穿错了衣服,她穿的是崔息的袍子,天青色水波纹的圆领袍,两边领子翻开还有装饰的朱雀纹花锦。

    但崔息似乎很受用,他在小调里很快失了思绪,归入梦乡。

    热,好热,梦里崔息感觉一股火焰包围了自己,身上也变得黏腻。但很快额头就传来凉爽的触感,平时他肯定要爬起来洗澡,可今天疲惫封住了他的眼皮,混沌又模糊,最后思维像一叶孤舟在惘乱里翻覆渐渐沉入黑暗。

    这羊肉锅是土锅顿煮的,清汤加蒜叶,再佐以适量食盐,吃起来肉软味鲜。吃着吃着,陆笙开始不住地叹气,冬日和羊肉勾起她的回忆,往常这个时候她都能吃上喷香的烤羊肉了。

    “你可以同丰娘说不知情。”崔息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有些幽幽的,一副中气不足的模样。

    “府上的奴仆还没有配齐呢,再过一日就无需夫人如此操劳的。”说的时候沈管事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陆笙,她是不大喜欢这种无门楣的女儿家,因为与阿郎的性子多半不相配,无话可讲的夫妻怎么过得下去?

    走到厨间,陆笙没直接动手而是先问了句:“敢问沈管事,崔郎有忌口否?”

    她帮正在烧炭的陆笙擦了个陶罐,陆笙道谢后一把接过。她利索地撒了一把红糖撒进去,待糖融化微微发焦后加水,水沸后又把切好的姜扔进去,最后轻轻拨开一些炭火,让里头的水将沸未沸地咕嘟着,自己则把案上东西收拾干净。

    “沈管事是好心。”陆笙声音柔柔的,仿佛不起争辩意,实际拳头都握紧了。她心里在疯狂输出,这里是你崔大县令选的,就算说不知情最后这个气还是落到我的头上,你可真是我的清汤大老爷!

    养父老庄是胡人,而且料理羊很有一手,他会用炼好的炭火将羊油炙得滋滋作响,再撒一把现捣的孜然面,自己地为床天为被,暂时脱去不自由大口嚼肉,那滋味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大夫是东街的张远清,据说他以前是大州名医,现在退到家乡颐养天年,陆笙看他鹤发童颜觉得挺靠谱,至少养生有术。

    伸展一下身体,陆笙转去吃东西。

    看过屋子,陆笙对这块地方还算满意,特别是屋后面的那一座大园子,里头甚至有片小荷塘,取的流经镇子的一处活水做水源。这西南虽然不比从前走过燕北地冷得彻骨,但此时荷塘里也毫无生意,面上还有细细的薄冰结着,刺出冰面的是一根根枯萎发黑的叶茎,瞧着无比萧瑟。

    崔息听了乖乖躺下,陆笙则帮他掖好锦被。当下是崔县令最脆弱的时候,施以关心应该有两倍功效吧?陆笙像盯着自己的宝贝似得守着崔息。

    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陆笙微微掀开一条门缝,发现是沈管事带人搬了一架屏风来。

    沈管事没有再说其他就离开,陆笙猜她手里还捏着一大把活,训她这事来日方长并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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