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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件神器在取出来的瞬间就浮动在空中,隐隐有神力将它们相连,呈三角形飞速旋转,自主落在了霜绛年的心脏上空。

    “你能感觉到他的神魂在哪里吗?”他问。

    他低下头,吻住了对方的唇。

    晏画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眼睛里空落落的,握住他就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霜绛年毫发无伤地躺在冰棺里,面容恬静,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只是睡着了。

    晏画阑道:“我做了梦,梦到哥哥在许多红色的花之间,能听到河水的声音。”

    是啊,哥哥的身体已经回到了十六岁,如果记忆也回到了十六岁的话,那时候,他们根本没有相遇。

    “十六岁。”晏画阑怔忡,“哥哥植入忘情之时,就是在十六岁。”

    霜绛年的背影渐渐淡出了浓雾。

    醒来后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哥哥正脉脉望着他。

    霜绛年无视了它的恫吓,反问道:“你在这里见过凤凰吗?”

    这枚蛋,给晏画阑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觉。

    他一手捂嘴一手捂下面,眼泪汪汪地望着哥哥,满脸委屈。

    正吻得投入,晏画阑舌尖忽然被狠狠咬了一口,又被一脚踹出了冰棺。

    拥有涅槃之力的人能超脱生死束缚,地府困不住她,她才能浴火重生。

    “不。”晏画阑深情款款,“我是美人,哥哥是英雄。嗯,没错,是哥哥追的我,既然追到手了,可要好

    那么多难忘的往事,难道就这么消失了?

    霜绛年放松地躺在曼殊沙华之间,花瓣殷红,魂魄雪白,微风拂动,花瓣在他身上勾勒出曼妙花纹。

    “我借了涅槃之力,以凤凰精血为她重塑肉|身,却召不回她的魂魄。这不是她,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你失去的涅槃之力,就在其中。”

    忘川的声音又响起来:“你不可能永远留在岸上。五日之后,会有牛头马面惩罚不肯往生的亡魂,将你直接打入畜生之道。即便侥幸逃脱阴差的抓捕,你的魂魄受地府阴气影响,也会七日之后,自然消散。”

    “擅闯忘川,乃是扰乱生死的大罪,更何况没有生魂能抵达地府。你别再痴心妄想了。”

    “没有人不想投胎。如果不投胎,就要留在这里,一直承受临死时的悲苦与伤痛。”

    晏画阑清了清嗓子,把嗓音压得低沉富有磁性:“故事是这样的:我们相逢在一个夜晚,美人落魄,逢英雄搭救,英雄对美人一见倾心,穷追不舍,久而久之,美人便动了心。”

    “沉入河水之后,会怎么样?”霜绛年问。

    “谁是你哥哥?”霜绛年取出手帕擦拭嘴唇。

    “故人已逝,我早该从过去走出来了,否则怎会生出这些波折。”

    麒麟闭上眼,幽幽长叹。

    “他的状态乃我前所未见。”大椿沉吟,“他身体的时间退回到了十六岁以前,无情道修为尽失,由无情道所结的金丹也不见了。”

    “……可我并不觉得悲苦或者伤痛。”霜绛年茫然,“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他们维持着死亡那一刻的状态,有的断了头,有的肠子流了一地,有的饥寒交迫,有的垂垂老矣。

    白雾迷蒙,一个人影浮现在浓雾中,晏画阑带着一副冰棺登岛,水雾凝结在眉宇间,缀在睫羽上,如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泪珠。

    霜绛年坐在花丛之间,似乎全然不担心。

    “他还活着,但醒不来。”晏画阑垂下眼睫,水珠落在冰棺上,“我能感觉到,他的魂魄不在这里,而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一件存在几十万年的成神之器,竟就如此毁灭在了血肉凡胎的愤怒中。

    他徒手抓起忘情,生生掰掉它的八足,在指尖碾碎,然后扭断它的躯干,咔嚓咔嚓嚼成碎屑。

    此时他正站在河畔,全须全尾,也没有禁锢囚困之感,除了魂魄状态有些寒冷以外,一切都好。

    话音未落,麒麟的嗓音从浓雾中传来:“只要你拥有涅槃之力,便能随意来去于地府,接他回来。”

    生魂在阴曹地府撑不过七日,五日已过,他已经失去了意识,魂魄变得非常虚弱。

    晏画阑跪下来,拥紧了哥哥。

    霜绛年接着道:“她就经常来这里一日游罢。来了又走,阴差亦对她无可奈何。”

    而现在,魂魄已然跳脱身形之外,疼痛骤然消失,心魂仿佛飘然畅游于九天之外,轻松得让他有些不习惯。

    晏画阑在他眼中捕捉到了陌生之意,心下一空。

    “你是谁?”霜绛年眼尾微红,盛放着怒意,“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

    霜绛年横他一眼,跨出冰棺,举目四望,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霜绛年眼皮一跳。

    对方沉默。

    麒麟仙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枚火红色的蛋。

    晏画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魂魄归体,直到霜绛年手指动了动,有苏醒的征兆,他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娘?”他惊异道。

    他带着哥哥的魂魄杀出忘川河,向湖心岛飞去。

    “忘、情。”晏画阑咬牙切齿。

    他没有回答那个声音的问话,而是笃定道:

    身躯如何,霜绛年不清楚。

    大椿提醒他:“一旦这枚蛋失去涅槃之力,就会迅速枯萎,连躯壳都不剩。”

    他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搂住哥哥,手臂用力到颤抖,仿佛要这么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曾在此间滞留上百年,打伤牛头马面无数,前些时日才自己跳入忘川河中。”那个声音忌惮道,“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晚些时候,大椿树所居的湖心岛起了雾。

    眼神清明,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柔和,好像水波里月亮的倒影。

    “——其实,我是你的夫君。”

    大椿心中生起感慨。

    晏画阑苦笑。

    “忘情发作了。”晏画阑神志恍惚,“我…我没有保护好他。”

    晏画阑护住了身后的冰棺,神情戒备:“仙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里是忘川河,亡魂转世投胎之地。”大椿道,“时间还来得及,只要你拥有……”

    他可以自在地笑、自在地哭、自在地想念一个人。

    “会有人来带我走。”他笑着说。

    “哥哥…不记得我了?”

    晏画阑取出了九刺、拜月华和沾了血的箜篌簪。

    按照时间逻辑,忘情本就不可能出现在的十六岁的霜绛年体内,但没有钥匙,它无法离开。它被时间法则的悖论折磨许久,早已残破不堪,刚逃出生天,却又遭此重击。

    大椿曾说过,待他用情至深之时,忘情会炸毁他的心脏,吞噬他的血肉与生魂。

    失去哥哥的时间里,每一秒都是折磨,心好像吊在万丈深渊上,只有一线希望牵着。若这希望灭了,他的心也就从此不复存在。

    “——请把它拿去吧。”

    晏画阑失魂落魄地跟上来。

    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态,揽住他的腰身,转而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倾倒众生的笑容。

    他大抵是已经死了。

    就是它害哥哥至此!

    *

    霜绛年眼波微动,仍是语声冷淡道:“我没有这样的弟弟。你到底是谁?”

    一个声音回答他:“步入忘川河,抹消所有伤痛,平息所有怨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入六道轮回,转世投胎。”

    生前他受忘情所困,任何情绪波动都会牵出疼痛,只能一边压抑自己,一边忍受永不停歇的钝痛。

    忘情掠夺生魂的场景极为凶煞血腥,他以为自己会冰棺里看到破碎的血肉与魂魄。

    他脸色如同这冷雾一般苍白,不似人,更似鬼。

    他们面色凄苦,步履匆匆,然而一旦扑入忘川河中,痛苦的神情便平缓下来,露出了祥和的笑,最后沉入湖水之中。

    河畔上开满了曼珠沙华,猩红绚烂的花朵蔓延向白雾深处,望不到尽头。

    但霜绛年始终没有趟入忘川,即便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他也留在岸上,笃信那个人会找到他,带他离开。

    如果说亡魂会维持人死亡时的状态,那么他那一刻的感觉……是最深刻的爱恋。

    大椿问:“解开忘情的钥匙可有寻到?”

    有无数和霜绛年一样的亡魂,向着河水流淌声的方向走去。

    却见霜绛年坐起身,以手掩唇,眉毛好看地皱起,就好像在瞪一个登徒子。

    晏画阑伸出手,触碰到了凤凰蛋。

    霜绛年莹白的魂魄沉沉睡着,眼下略有疲容,耳尖覆了寒霜,忘川河水打湿了他的衣角。

    大椿化出人形,眉头紧锁,落在冰棺前。

    晏画阑鼻尖一酸。

    曼珠沙华见花不见叶,有天人永隔之意,相传它们盛放在在忘川河畔,引领亡者的前路。

    “我要等他来。”

    他打翻了试图阻挠他的牛头马面,在忘川河边的花丛里,望见了一个人影。

    钥匙开锁,一只银色机械蜘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他心脏里逃了出来。

    “如果不想投胎?”

    “……别走!”

    麒麟仙尊点头,又摇头。

    收回涅槃之力后,他魂魄离体,跟随着心的指引,跋山涉水来到幽都山,找到了曼殊沙华盛放之地。

    霜绛年眼皮狂跳:“你是英雄,我是美人?”

    但生魂被吞,总不该是现在的模样。

    晏画阑懵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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