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八十二 我以为他已经在接受

[    【作者橘子籽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能如此的，也只有他了。

    最外围修为低微的修士们,终于受不住,捂住流血的眼耳撤力后退,阵法溃散,许多人乱作一团。

    一点血迹，像是受到牵引，源源不断灵气灌溉般涌出——

    他知道褚长溪解决完此事之后，又要离开了。

    只是在他出手前，拿出遮天幡，幡上山河日月盖住这片黄沙。

    闻驰生还在想，如若褚长溪一声不响离开，他要不要上前拦一下，说上一两句话也成。

    无恶城那一面，连一句话都未能和他说。

    褚长溪早已不是那个在天界，在帝君庇护下无忧无思无所担负的小仙君了。

    也不知还能见几次。闻驰生也不隐藏了，目光落在褚长溪幻化的脸上，描摹他真实的面容。

    阵法最终牢牢禁锢，混沌也知再无冲破可能，很不甘心，因自上古，天地共存，它能感知自己祸世是顺应天道，于是警告似的对来人密语：“与天道相抗，必遭天谴。”

    也遮住黄沙之上发生的一切。

    湮烬之很久才垂下空了的掌心。抬眸望去时眼睫落下一些阴影，显得他神色阴鸷的有些戾气。但他微微苦笑着，视线落一人身上，心痛如绞。

    忽然一道剑光穿过人流，直直落向不断挣扎咆哮的混沌，与煞气相撞，一道刺眼的银光，灵点四散。

    湮烬之将褚长溪送到此地。风沙昏日，烟尘四起,他们落地时,就见不远处站满了人,正将那团煞气围住，施法布阵———

    ……

    “烦请闻掌门借一步说话。”

    混沌能窥探人心，发出迷惑引诱的声音。修士们自封眼耳，却被那声音穿破,口鼻都被刺出了血。

    漫天的沙粒，雪落的不清晰。

    褚长溪能为天下苍生做许多事，可这芸芸众生中，又有谁能为褚长溪做什么？

    闻驰生说不上来是紧张过分，还是觉得置身梦境回不过神，还未说出话，就被褚长溪抓住手腕：

    ———有人能为他做么？

    上古凶兽混沌,本被封印在极北荒漠的秘境之中，但不知何故苏醒，出世作乱。【慕青阁】

    所有人都不自觉屏息，激动万分的看着那缓慢走来的白衣人。

    “………”

    褚长溪没说话。

    褚长溪也不再与它谈话。

    褚长溪走了片刻，而后转了身。

    没人能傻到不知是怎么回事

    湮烬之黑袍冰冷，浑身气质诡异若来自地狱，吓得身边人一哆嗦。湮烬之冷声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既如此，你还敢反抗天道？不怕整个六界沦为炼狱？”

    众人呼吸急促起来。

    来人手中依旧没有剑，但万物可成剑，万剑皆为空。他只是轻轻抬手，衣袖滚落些雪沫。

    被围困的混沌停滞了一瞬，似乎明白迎来强劲对手，而显出更加兴奋凶狠的攻击。

    沙尘乱扬雪。封印处只有一树矮枯木桩，几乎要再次被沙土掩埋。

    空中还伴有细雪落。

    眼睫霜雪，不为所动，清姿而立仍是下界仙门一派剑尊，但他密语时，语气里多了些真实的笑意：“你以为此刻不是天谴？”

    一掌之后，万籁俱寂。

    尘埃落定之后，众人纷纷道谢：

    褚长溪神色平静。

    大道大爱，大道无情。

    褚长溪舍生忘死。

    褚长溪死的那一百年，不是只死在湮烬之的世界里。

    “不如何，”闻驰生神色黯淡下来，“与……你相比……真让人惭愧。”

    褚长溪看了远处湮烬之一眼，才转回视线。

    既是易容露面，众人也善解人意不拆穿他真实身份似的称呼前辈。还想靠近，只是不敢造次，对此人敬仰尊重，深入人心。

    褚长溪早已不是天界的小仙君了。

    ……

    所求所愿皆是为这众生……

    昏黄光线里，孤烟落日，褚长溪往前走，闻驰生不明所以跟着。寒风将褚长溪衣衫吹的飘渺，正值冬日，一望无际的荒漠，却吹来一路雪寒微花香。闻驰生锦衣长剑，身姿悠然，清俊温雅，远远一看两人真像是叙旧去了。

    一片欢喜议论声中，有人激动地随手一扯，拉住了正好现身的湮烬之：“啊啊啊你知道他是谁吗？”

    没有疑问，不再仓皇，众人眼中满是信仰与尊崇，恨不得跪地膜拜的意动。

    闻驰生已是仙门领首一辈，正道匡义，襟怀坦白，人间有祸事，必以他为首为先。曾经有些傲气疏狂，但一百多年过去，如今看着更加沉稳魄力，于仙门正道，也是一呼百应了。

    他视线始终落在褚长溪身上，看他出剑，施法，看他现身人群，万众瞩目，万人敬仰。

    总是以一己之力，护天下苍生。

    闻驰生便也不说，他想与他待久一点。他不认为褚长溪找他会是为叙旧，定是有事交代。

    闻驰生自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与其他掌门对视一眼,可越是向阵法输力,混沌挣扎也越凶猛,发出的声音也越强。

    又五年不见，如今露面还是掩了真容的。

    引诱的声音被斩断，穿刺眼耳的痛感消失。

    手上剑无形，阵法无形，只有冰蓝流光萦绕冷白指尖。

    褚长溪心中有什么，谁还不知道了。

    褚长溪衣发翻飞，淡淡道：“谁说我反抗她了？”

    也真是他。

    他有在乎的人，有要守护的世间。

    有的。

    闻驰生攥紧手，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意料之中。

    沙尘滚滚，直至阵法禁锢混沌本体，来人手下的剑气寒意冰冷让众人不禁打起寒颤。

    一道道剑气，带着熟悉的霜雪气息，再次落下，人群中白衣缓缓显现，拂过黄沙。

    褚长溪有何求，有何愿吗？

    整片沙漠，众人脚下，都有灵力滋养浸润，混沌本体安静陷入沉睡，而之前受伤的修士伤口竟在慢慢愈合，转息间耗损的灵力已然充盈丹府，通体舒畅。

    褚长溪不求回报。

    褚长溪神态虚虚浅浅，风沙绕他幻化的普通

    湮烬之心脏这一刻像是被一只手给攥住了。

    年轻修士想不到仙门中哪来如此面目凶戾的人，颤颤巍巍解释道：“他……他很好的，每一次仙门有难，他都会…都会出现相救。”

    没有人忘，没人忘得了。

    它未现出实体,只以一团煞气聚成形态。

    但那一句话，一点触碰，都让闻驰生心弦颤动，没有任何迟疑，就任由褚长溪带着走了。

    后退的修士停下脚步，呆呆望着白衣人背影，小声喃喃一个名字，红了眼眶。

    如同上次，并不会特意跟谁告别。

    闻驰生只觉得被带着走了一步，就仿佛跨过几个山川湖海，来到另一个空间———

    众人能感觉随着那道冷风而至，周遭变冷，低头看脚下黄沙竟也一点一点结出霜花。

    就见褚长溪朝他走来——

    封印阵法的灵光成型，将混沌煞气尽数逼退。

    相貌不同……

    混沌本体身形巨大，在这片沙漠深处，张了张嘴，被震惊。

    它当然想不明白。

    见此一幕,褚长溪挣开湮烬之的手，走入其中，逆着四散的人流。人群看不见他,只有奔跑时带起的风沙，卷起他衣衫。

    “不必与我比较，”褚长溪继续转身走在沙漠里，“我不同……这些本就不是你们能承受的，无需在意。”

    封印前，其他掌门心有余悸仔细查探，闻驰生却握紧剑，目光紧盯着一人，深怕他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似的。

    湮烬之远远望着褚长溪动手，封印。

    没有走很远，只是隔开了人群，中间竖起一道屏障。

    众人避无可避，惊恐的正要后退，白衣人一侧身，替他们挡下了所有的攻击，一点也没落他们身上。

    但所有人仿佛又见无恶城那夜那场雪。

    不过也难以压抑兴奋的和周围人小声交谈。

    “你……”褚长溪看向闻驰生手中剑，“剑使的如何？”

    湮烬之垂下眼，眉眼间戾气越来越甚，眼眸也近猩红血色。

    混沌五官都难以理解的挤成一团。

    引诱的话语层层向外传递，声音也越来越大。

    心中有众生，却没有一人。

    “多谢……多谢前辈！”

    “有什么要交代，你……直说好了。”闻驰生柔声道。

    湮烬之神色更冷，扫了一眼身边人：“嗯，他救你们，你们又为他做过什么？”

    这是……？

    褚长溪垂眸，在枯木枝桠处划破掌心。

    闻驰生领着其他掌门已合力将混沌困住，只剩最后一步封印，但他们此行所有人齐力施法,都迟迟未能封印成功。

    白衣人周身都流淌盈盈灵光，是真的天神。

    人群后方忽然吹来寒风。

    混沌被阵法压制，顿时拼尽全力嘶吼挣扎，气浪推山翻海般袭来。

    为此牺牲自己毫不犹豫，方才为替那些素不相识的凡人以身挡去致命凶气又算什么呢！

    被放开时，腕上还残留霜雪冰寒。熟悉的触感，让他眼眶发酸。

    但无恶城那夜，仅仅过去五年而已。

    一点一点刻画出他最好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