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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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卿眼神里的“不屑”明明白白，天枢看的一清二楚，笑了下，摇头说。

    言卿摇了摇手腕上的红线，微笑：“没错，我正是你们谢师兄未来的道侣。”说完又举起摊着肚皮呼呼大睡的蝙蝠，道：“喏，这是我和你们谢师兄的定情信物。”

    “少宗主？少宗主？”承影发现他情绪不对，皱眉，又开口喊了声。

    谢识衣离开后，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压迫感才如潮水散去。

    “因为仙盟无论杀谁，九大宗都不能出手相护，不能心存不满，不能提出异议，不能暗中报复。”

    怀虚双腿颤抖，扶着言卿的手臂才能站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幼子，声音发颤：“燕、燕卿，刚刚那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你怎么……”

    天枢说：“仙盟是九大宗为诛魔种专门成立出来的地方，位于南泽州云梦境，主殿霄玉殿。即便是九大宗弟子入仙盟的要求也极其严苛。能拜入其中的，都是些心性坚毅、修为强大之人。他们为表衷心，一入仙盟就会先饮下死药，断绝尘世关系，将命直接交在盟主手中。”

    言卿：“长老此话怎讲。”

    父母给他天材地宝、给他绝世功法，可他的修为怎么都提不上去。

    “确实，修真界太大太广，即便是有九大宗门坐镇，南泽州也不能全然顾到，修士间杀人夺宝随处可见。我说的仙盟可怕，其实是针对九大宗而言的。”

    承影在谢应走后，就恢复了冷脸，他刚刚在谢应面前声嘶力竭丑状百出，心情糟糕至极，片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山谷内的人很多，本来大家修为各异、性格各异。而谢识衣到来的一刻，他们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

    天枢愣住，随后哑然失笑，轻轻道：“小公子，你还是太天真了，窥魇之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么……那么……

    衡白一噎，咬牙切齿：“闭嘴！我那是看承影不爽，故意吓他的！”

    言卿：“……”

    承影又看了他一眼，心中叹息，却也没放心上。只要少宗主不冲到谢应面前去送死，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言卿想了想，说：“这件事嘛，说来话长。”

    回春派是个小宗门，这是众人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天壤之别、什么叫修真界强弱有序……什么叫，真正遥不可及的天下第一人。他握剑而来，雪衣穿行桃花，视线没有真实地看过这人间一眼。

    天枢说：“你觉得渡微是怎样的人。”

    天枢看着他扶额叹气，坐到了言卿身边，道：“小公子以前和渡微认识？”

    刚刚能够与谢应交谈的只有那三位来自九大宗的大乘期长老。

    承影毕竟是大乘期修为，一眼就能看出他现在的道心不稳，叹息一声道：“少宗主，修行一事莫强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你也不必羡慕谢应，要知道整个修真界两百年化神的，也只他一人。”

    言卿现在才知道了那位忘情宗的圆脸弟子叫衡白。虽然看起来脸很小，但是修为已经大乘期，是忘情宗的一峰长老。

    言卿勾起唇角，桃花眼一弯，笑着轻声道：“渡微仙尊，清风霁月，天人之姿，令人景仰。”

    谢识衣封锁了这里，他未出秘境，就没人能离开。

    天枢道：“渡微从不让人近身，也不会给人机会近身。”

    言卿装作惊讶：“啊？为什么？”

    言卿一噎，说：“可能是，他见我是我凡人，一时间不设防备没反应过来吧。”

    天枢又摇头：“你错了小公子。这种低级的失误，不可能出现在渡微身上。”

    衡白自从谢识衣那番话后，对他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变。从最初的瞧不起，但现在的惊悚且好奇。

    哦，还有……燕卿。

    言卿：“仙盟杀人前，不会先去确定是魔种吗？就是用仙器去探寻出‘魇’的存在。”

    言卿：“……那么恐怖，为什么还要进去。”

    没想到，时隔多年，谢识衣已经走到这一步。

    “我们走，先找个地方。”承影完完全全把回春派当做自己的地盘，带着殷无妄和一众流光宗弟子，去了回春派的主殿。

    众人呆愣地站在桃花中，脱离那种恐惧，七情六欲缓缓重新归于体内。

    殷无妄低头，道：“嗯。”

    殷无妄压根就听不进去，眉心的红菱隐隐泛红，他烦躁地说：“好，我知道了。”

    天枢的眼神变成了“果然是这样”，而后断定道：“你不了解渡微。”

    他厌恶死了那些天之骄子落向他身上的视线。

    众人围坐在一块，尴尬地面面相觑。

    天枢道：“嗯。”

    他上辈子刚开始和谢识衣只在人间摸爬滚打，虽然下九流的红尘烟火地处处走遍，但一点都不了解上界的事。

    衡白：“………………”衡白气得又飞到窗边了。

    “魇是魔神分裂的诅咒，本

    言卿认真看了他一眼，难以置信：“这个问题怎么能从你嘴里问出来呢。我们什么关系你不是最清楚吗，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殷无妄的脸还是白的，如同僵硬的傀儡一样，朝承影点了点头。他是流光宗的少宗主，但是他上方有无数杰出的兄弟姐妹，门内有无数优秀的弟子。在整个南泽州，他好像只有身份拿得出手。

    魔域和修真界不同，魔域根本就不会有这些道貌岸然的规矩。那里都是万年间上重天偷渡过去的极恶之徒，强者为尊，以杀止杀。

    这里言卿倒是真的不知道了。

    天枢道：“魇没有苏醒之前，没人知道自己是不是魔种。魇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人身上。世家和宗门强者云集，师门亲友间，关系错综复杂。所以必须有这一把脱离于尘世的剑，来判定生死、维持秩序。仙盟就是这把剑。”

    天枢笑道：“我跟你讲清楚仙盟的来历，你大概就知道渡微现在的身份了。他是霄玉殿主，如果只知道修行，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言卿：“啊？”

    他们大脑发懵，四肢无力，愣愣望着前方谢识衣消失的背影。桃花树下，清冷的气息似乎还弥散在空中，如缥缈的一场梦。

    到了上重天，也只敢在留仙洲寻觅机缘。

    言卿顺手一抛，把不得志丢地上，微笑：“我一个练气三层的废物给你们青云榜榜首的谢师兄下**汤？我看是你脑子里进了**汤吧。”

    承影道：“少宗主，仙盟这阵也不知道要布到什么时候，我们先找个屋子休息吧。”

    天知道，他有多想成为谢应。

    衡白一下子从窗边跳下来，咄咄逼人：“你和谢师兄什么关系？”

    对于那时候的他们来说，南泽州像一个遥远的神话。只能从酒馆的说书人那里一窥风貌。

    言卿突然开口问：“仙盟真的是想杀谁就杀谁吗？”

    言卿扶起他已经腿软跪地的爹，出声道：“爹，我们也先回宫殿内吧。”

    想到那疯疯癫癫的花痴草包。

    言卿这才止住讽刺的笑，神情微微凝重起来。

    天枢摇头，目光复杂：“不。我第一次见有人能冒犯到他。”

    “……”

    承影摇头说：“你更不用羡慕他现在的身份，霄玉殿主这个位置，可不是修为高深就能坐上去的。”

    言卿好奇：“为什么？因为我冒犯了他，他却没有杀我吗？”

    言卿把玩着手中的红线，垂下眸，不做声。

    天枢苦笑：“今天渡微的反应，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得志睡得正酣，空中打了个鼻涕泡。

    那么那些以前瞧不起他的人，只会跪在他面前，卑颜屈膝。

    言卿听完差点笑出声，南泽州这叫“不得残害无辜，不得伤及百姓”？就承影这种？就这就这？

    在绝对的实力之下，竟然都卑微如尘埃蝼蚁，连呼吸和言语都不受控制，被无视，被统治。

    言卿乐了，怎样的人？刻薄，傲慢，脾气执拗，金枝玉叶。

    衡白冷着脸：“说吧，你到底给我们谢师兄下了什么**汤。”

    言卿说：“哦，那你吓对了。”

    言卿抿了下唇，不说话。

    天枢笑：“恐怖虽恐怖，可仙盟弟子的权利也非常大。九宗三门为维护天下太平而生，定下森严的秩序，尤其是南泽州，下令不得残害无辜，不得伤及百姓。可是仙盟弟子除外，他们握有不需要任何约束也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生杀之权。”

    言卿受不了衡白频频望过来的目光，幽幽叹口气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殷无妄冷汗涔涔，回过神，朝承影笑了下，藏在袖子里的手颤抖地握紧。

    如果仙盟在修真界真的拥有这样生杀予夺的权利。那么与之伴随的就是仙盟盟主身边不可预测的杀机，和无数双垂涎觊觎此位的眼睛。

    天枢说：“渡微若只是我忘情宗的首席弟子还好。偏偏他如今接手仙盟，成了仙盟盟主。小公子可知仙盟？”

    “修真界能探出魇的仙器有很多，黄级的有碧云镜、陈魂谱等上百种，玄级的有瑶光琴、黑异书等数十种。地级九种仙器，分别位于九大宗门禁地内。而世间只有一种天极的窥魇仙器，在仙盟手里，叫‘千灯盏’。”

    言卿眨眨眼，面不改色道：“没有。”

    ——不能出手相护，不能心存不满，不能提出异议，不能暗中报复。

    众人瞬间表情万分复杂。

    若是他又谢应这样的资质、能力、地位。

    回春派，惊鸿殿。

    如果细数谢识衣的缺点，言卿能写一本书，但是面对天枢那种“你还是太天真的”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