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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夫人一直走神,往往是林晚宜说十句,她才答一句,还是“嗯嗯啊啊”的,一听就知道在敷衍。

    快五十的人了,差点红了眼眶,还是周夫人重重咳了一声提醒,他才没在众人面前失态。

    林晚宜的裙角随着清风轻摆,她浅浅笑着:“这么多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走了十天半个月呢。”

    秦桑看出林晚宜来了兴致,问:“姑娘想什么时候去?”

    车帘拉下,隔绝了车外风光,林晚宜紧靠着周夫人,直到踏入右相府门,紧绷的精神才稍微松弛下来。

    秦桑不理她,朝停下来看戏的林晚宜咧嘴笑:“我们不说了,姑娘说。”

    绿枝手上劲儿大,不费什么力气就挣脱了,不解地看秦桑:“你这是做什么?”

    “是个聪明人。”

    “看姑娘眼圈红着,是不是没睡好,还是哭过了?”

    “吓着了吧,要不要收收魂?”

    “爹,娘。”门边的丫鬟帮着推开门,她直奔周夫人而去,牵起周夫人的手:“顾蝶阁的胭脂不错,我选了许多给娘,一起瞧瞧吗?”

    她只朦胧记得,有个玄黑衣裳的侍卫用根枯木枝子杀了那东西,后面的事情都没了印象。

    周夫人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百感交集:“灿灿真的大了,会为娘着想了。”

    顾蝶阁里果然如绿枝所说,胭脂水粉皆属上乘,就连掌柜的都是望京城里那个,介绍胭脂外,嘘寒问暖,体贴周到。

    快到小院了,秦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路上都没听见姑娘说话。

    一天一夜,遇间蛇的惊惶恐惧散了大半,在路上有周夫人陪着,她只余一些紧张和后怕而已。可是刚听见右相关切的声音,她鼻头就开始泛酸,霎时间眼眶里盈满了泪,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唤了声“爹”。

    午后,两人乘着林府的马车往顾蝶阁去了。

    “娘,你怎么了,跟爹拌嘴了吗?”刚刚爹的表现也不对劲,僵坐着笑得怪怪的,现在娘又这样,很难不怀疑他们之间闹了别扭。

    “看那东西就吓晕了,后边的事情……等我明日问过娘再回来同你们说。”

    “忘记更好,我们也就随便问一嘴,不当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姑娘别特地去想,省得坏了心情。”秦桑给绿枝使了个眼神,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夹着林晚宜往前,“昨儿个赵三姑娘身边的春喜来过了,说外头镇子上新开了个胭脂铺子,代赵三姑娘问姑娘想不想一道去看看。”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话又密又急,林晚宜想答都找不着时机。

    会是谁呢?

    悦己轩是老店,买卖做得大,皇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爱去那儿买胭脂水粉;顾蝶阁是这十几年才出现的,铺子里的东西不比悦己轩差,甚至新颖远超悦己轩。但悦己轩毕竟这么多年了,累积的人脉是顾蝶阁拍马也追不上的,是以顾蝶阁一直被悦己轩压一头。

    “去赵府问问,若方便,今日午歇后就去。”

    “怎么会一个人呢,宫人都去哪里了,没有跟着吗?”

    她们问的,除了那东西怎么死的,旁的林晚宜还真答不上来。

    望京城繁华,街巷纵横交错,达官显贵的宅邸大多单占了一条街,彼此离得也远。

    右相却嫌弃他在家躺着无所事事,拎着他到皇上跟前儿去求差事去了。

    周夫人早猜到她压根不知道谁救了他,想起刚刚接到的拜帖,准备把行宫里的事情和沈老太君明日要来拜访的事情告诉她。

    这次她捂得严实,连绿枝鼻子都给捂上了,绿枝掰开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是我错了,姑娘身边没人宫人是怎么逃开的,都逃开了怎么还晕了?”

    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将掉未掉的委屈模样,可把右相心疼坏了。

    山路两边树木葱茏,花草丰茂,幽静的树林间仿佛随时会有可怕的东西窜出来。

    “没有的事。”周夫人扯开嘴角笑笑,“你爹哪会拌嘴。”

    “娘,我回来时看到前头镇北王府有人走动,好像在洒扫除尘,怎么,镇北王不住行宫里头啦?”捂嘴偷笑,“不会吧,当将军的人,不会是跟我一样是怕了那东西吧?”

    此地凉快,出去逛不用特地挑没太阳的时候。

    提着裙摆,脚步轻盈,像花丛中飞舞的彩蝶。

    满车的大小盒子,够赵林两家的门房搬上一会儿。

    还有一点比望京城里更好,这里人少,掌柜的几乎没走开过,一直帮她们试用和挑选。

    林晚宜早晨就随着周夫人拜别了周皇后,回了山脚下的宅邸。

    “你啊——”周夫人揉揉她的头,“偏你爹就吃这套。”

    “胭脂铺子?”既然娘和姨母都没提,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也不去想了,“好多年没来,记得那个小镇不算富裕,生意能好吗?”

    右相差点丢了面子,总得说些什么化解尴尬,这可苦了林晏昼。

    她们憋了满肚子的话,无奈林晚宜一直留在周夫人身边,现在总算逮着机会,叽叽喳喳一股脑问了好多问题。

    周夫人帮她擦干了眼泪,收手时轻轻刮了下她泛红的鼻尖儿:“这就掉金豆子啦,小没出息的。”

    说话的功夫,丫鬟已经把盒子里的胭脂都收拾出来了,林晚宜一样样打开给周夫人看,根据胭脂的浓淡,说着什么场合该用哪盒,哪种颜色该配哪件衣裳。

    如此周到,她们一不小心就待久了,傍晚的时候才回去。

    “晕倒的时候磕着哪里没有?”

    “没事,哪里都没磕到,有娘陪着晚上睡得也不错,倒是吓到了,往后别在我面前提那吓人的东西就成。”

    毕竟靠着山,不远处就是密林,周夫人放心不下,安排下人将相府翻了地底朝天,又在府外一圈撒了厚厚的驱虫药粉。

    周夫人宠溺地看她:“怎么不吃,一家子都被你吃定了。”

    绿枝抢着答:“听春喜讲,这铺子是望京城里跟悦己轩打对台的顾蝶阁开的,提前一个月就把铺子开到这儿了,专门等着皇上来避暑,做各宫娘娘、公主还有官家小姐们的买卖,听说里面的胭脂都是望京铺子里需要排队买的珍品。”

    他们急急忙忙地走了,林晚宜眼泪还没止住呢,泪眼朦胧地看他们走远,哑着嗓子,颤颤地唤一声:“娘?”

    林晚宜想想也是,爹才不敢和娘耍性子,最不济也是娘生气爹拼命哄。

    到了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右相已经回来了。

    “御医开药了吗,要不要……唔……”绿枝还在问,秦桑一把捂住她的嘴。

    和德行宫地处远郊,山脚下看着宽阔,但一要避开幽林防止走兽,二要方便出行以便皇上随时召见,最适宜建府住人的也就那么一小片,是以各府比邻而居,互相走动起来也比在望京城中更勤泛了。

    回府时,右相与林晏昼皆在府中。

    来一趟行宫,虽说主要是冲着沈意远来的,但来都来了,休息放松也是理所应当的。

    顾蝶阁的东西不错,林晚宜不光给自己买了,给身边亲近的人都挑了,指着其中一些盒子,让门房送去周夫人院子里,临近晚膳时分,她自己也跟着去寻周夫人了,秦桑和绿枝要整理这些盒子,就没跟着去。

    “发髻要乱了。”林晚宜嘟囔,歪头看周夫人,刚被洗过的眸子亮晶晶的,“娘不吃这套吗?”

    话到嘴边,还不等张口,

    搬出来也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省得二哥哥牵肠挂肚。

    赵三姑娘正无聊,应了林晚宜的约。

    “那蛇……”秦桑又捂住了绿枝的嘴。

    听她说这个,周夫人先是一愣,后温柔如水地看她,轻声道:“沈老太君来了。”

    “娘说什么呢,以往出去不都会给娘带吗?”她回头冲右相甜笑,“爹别失落,一会儿就来陪爹下棋解闷。”

    来行宫就是为了休养生息,皇上将每日早朝的时辰往后推延了两个时辰。

    秦桑也想问这个,点头附和:“是啊,姑娘快和我们说说吧。”

    “他出来陪沈老太君啊。”林晚宜了然。她就随口闲聊,实际对他的事情并不是非常关心,转眼又想起晕倒的事情:“娘,行宫里是谁救了我啊?那时候太慌张了,没看到脸,姨母有给人封赏吗?”

    幸好已经进了内室,丫鬟们都不在,林晚宜揉了揉肿胀的眼尾,把头埋在周夫人肩上,软绵绵地撒娇:“都涌上来了,忍不住嘛。”

    绿枝一拍脑袋,才反应过来:“是是,该姑娘说了。”

    绿枝傻笑着:“我们这不是担心吗,姑娘从小到大,哪次头疼脑热的不是我们在边上伺候着,晕倒这种大事没我们在身边看着,怕别人照顾得不周到。”

    “……”

    这里偏僻,附近百姓手头也不富裕,顾蝶阁在这里开铺子,肯定赚不到什么银钱。但损点银钱算什么,最要紧的是抓住贵女们的心,日子还长,等回了望京不愁赚不到。

    右相笑得一脸慈父样,不舍地凝望着林晚宜远去的背影,仔细看,好像眼里又有了红血丝。

    自家府里,林晚宜莫名的安心,看着下人们忙活了一上午,情绪彻底平稳下来,和周夫人道别,去了自己的小院。

    “姑娘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桑绿枝没有跟着去行宫,知道她吓昏以后,夜里觉都没睡好,见到她平安回来才彻底放心。

    “呸呸呸,让你别提你偏说。”

    山脚下比行宫里稍微热一点儿,但不疾不徐的山风吹拂,还算清凉舒适。

    现在想想,当时惊恐过度,脑子也僵住了转不过弯,宫中侍卫皆着石青色衣袍,那人衣裳颜色不对,应该不是侍卫。

    醒来后,娘没提,她也忘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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