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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野裳只觉着容均天所思所想实在缜密仔细,点头道:“还是世子哥哥想的周到。”

    秦兴吓了一跳,他的那匹马也跟着窜了两下,几乎把他颠落地上,两边众人急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救护。

    容均天皱眉,忽然道:“先上车。”

    辛野裳慌忙把手中的纸折起,小心放在怀中,又掏出一块手帕,将砚台裹住,收拾妥当转身,却见容均天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院门口处。

    那来使正是国主身边近侍秦兴,一向深得重用,在西都出入宫中,人人谄媚,如今见了容均天,他竟并不下马,只问道:“世子这是要回城?”

    转身之时,他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方才有那么一霎……几乎以为是、时晴还……”

    目光相对,辛野裳的手忽地又僵住了:给容均天认字,自是等闲,可要是给他看见纸上陌生男子的半张脸,又该怎么解释??

    辛野裳正要上车,回头看看萧瑟的别院,鼓足勇气道:“世子哥哥,我还是留下来陪着……”

    辛野裳紧握那张图,如今她在意的已经不是图上男子,而是那两个字,莫非刺杀容时晴的便是东平的细作,想要以此为契机,挑起西川内乱?

    纸上还留着揉过的痕迹,辛野裳惊愕地盯着,慢慢展开,果不其然,正是那夜所画之图,只不过如今这图上多了两个字。

    容均天忙张开手臂将她护住,辛野裳便撞在他的肩头。

    正在此刻,外头马蹄声响,不多时,有人来至车外,道:“世子!西都使者在前拦路。”

    容均天抬眸:“嗯?”

    两个人对面坐了,容均天果然说道:“此处我已经妥善安排人手,等跟西都使者会见过,自会回来料理。你若是久在此处,府里必然生疑。”

    看着容均天要下车,辛野裳道:“世子哥哥,小心应酬。”

    “世子哥哥!”心念转动,辛野裳叫了声,抬手入怀便想去拿出来。

    秦兴啧了声,哼道:“世子何必如此,方才本使已打听清楚,郡主是跟世子同行的。我虽在西都,常闻郡主秀外慧中之名,既然今日相遇,又有什么不能见的?还是说,世子另有打算?”

    容均天的目光转动,早看出她戛然而止的动作:“怎么了?”

    看着这两个字,辛野裳几乎能想象到当时那种惶急的情形,容时晴必然是在性命攸关的危难之时留了这两个字,而且把这张纸放在了砚台之下……大火烧屋子,砚台是最坚固的,砚台在桌子之下,贴在地上,所以这张纸才能避开火焰而残存。

    “呃,”辛野裳支吾,终于还是把手讪讪地放了下来,“没什么。”

    但这局面也非一成不变的,前两年,东平皇朝派了派兵南下,意欲先攻西川后拿南越,一统天下,当时西川跟南越联手对敌,才总算让东平无功而返。

    容均天颔首,却理解她的心情,只轻声道:“你也有心了。”

    辛野裳一惊,却也反应过来,容均天必定还有话要叮嘱自己,所以才如此破例逾矩。

    这话里,已经藏着骄横要挟之意了。

    容均天道:“你能体谅,自是最好。”

    容均天身后几名侍从见状,各自动怒,容世子面不改色:“不知大人来的如此之快,有失迎迓,不如进城细说。”

    辛野裳心头狂跳,定睛细看,见上面俨然是一个“东”,字迹隽秀,是容时晴的笔迹,而下面那个字却几乎称不上是字,这显然是在仓促着急中所写,只有模糊而扭曲的半边。

    她看到那张熟悉的桌子,在这张桌边,她跟容时晴肩蹭着肩,头碰着头,谈笑无忌,如今斯人却已然如烟。

    辛野裳深深呼吸,走出废墟来至容均天身前:“世子哥哥。”

    比如这次针对襄城,若襄城不献郡女,引发战事,对于东平皇族而言,自然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容均天眉头皱起:“小妹……偶感风寒,于庄内养病,容改日再见。”

    容时晴出事,连她都痛心彻骨,何况容均天向来宠爱妹妹,可他却得掩下悲伤,振作精神,因为还有整个襄城亟待他的谋划支撑。

    容均天皱眉:“知道了。我即刻便去。”

    冷风裹着细雨,把个晚春吹的像是寒秋萧瑟,两个人都没有言语,一径出了院子,门外婢女侍从已经林立等候多时。

    脱口而出,辛野裳仔仔细细看向那两个字:不错,这应该是“东平”,但为何要留这么两个字?尤其是在那样生死悬命的时候?除非,这是比性命还重要的,比如……

    她跟容时晴之间闺中情意,倒也罢了,容均天却是个男子,且又向来规谨端正,辛野裳着实有点胆怯。

    但东平皇族野心勃勃,迟早还会卷土重来,但西川内部,国主昏庸,内忧已现。

    容均天从旁边水囊里倒了些水浸湿了帕子,慢慢地给她揩拭,忽道:“先前看你捡了什么出来?”

    望着那砚台,辛野裳又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泪盈于睫,她俯身探臂,想把那块砚台拿起来,这毕竟也算是容时晴的一件遗物了。

    昨日辛野裳主动跟容均天提出要假扮容时晴的事,却给他断然拒绝,如今想要再度开口,又觉着既然他不答应,自己这般上赶着,犹如胡搅蛮缠,于是欲言又止。

    先前她央求容时晴帮她画那画中人的样貌,便是用这块砚台磨墨的。

    “不必,”秦兴摆摆手道:“不知郡主何在,为何不来相见?”

    侍从先去通报,容均天便对辛野裳道:“没想到他们来的这样之快,你家里重光他们还未来接,你且暂时留在车上,等他们来到再说。”

    容世子一袭白衣,银色长冠,他单手撑伞,左手负在腰后,眸色沉静地望着她。

    从怀中把之前藏起的那张纸重新拿了出来,辛野裳仔细又看了会儿,从字迹转到男子的眉眼,到底看不出什么,“东……东……”

    容均天垂眸扫了她一眼,转过身,默默地将伞向着她的方向一倾。

    秦兴滑落马背,给众人围在中间,怒道:“你是何人,敢对我无礼!”

    “世子……”辛野裳叫了声,却又觉着此刻抽回的话,岂非辜负了容钧天的好意,又何必如此。

    容均天策马上前,迎接西都使者。

    而桌子也被烧得只剩下了半张,被烟熏火烧的如嶙峋的断残骨架,辛野裳怔怔凝视,却意外地发现在桌子底下,跌着一块砚台。

    此时此刻,车中的辛野裳突然想起容时晴那天晚上跟自己说的话,“我一个女子,又不能上阵杀敌,这是我能为哥哥做的唯一的事了。”

    话未说完,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辛野裳只顾听他说话,被晃得一摇。

    可,这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容均天还未开口,他身后一名校尉挺身暴喝道:“你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跟我家世子说话,还敢不下马!你好大的架子,莫非把襄城也当你们西都了么!”

    车外的侍从道:“正是。”

    她念了几声,直到望见男子的长冠上镶嵌的那三足金乌,她猛然震动,想起容时晴在提到这个的时候曾说过:“东平!”

    说了这两句,他看了眼辛野裳的手,自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手上落了灰,擦一擦吧。”

    辛野裳鼻子一酸,重新低了头,突然她想起自己收起来的那张纸,自己不认识纸上所写的那半个字,若给容世子看,以他的智计以及对于容时晴的了解,应该会为她解释。

    当今天下,东平皇朝雄踞中原,统领北方,而西川跟南越,在西南地界,平分秋色。

    辛野裳纵然有百般的不愿,却也不能违抗他的意思,含泪登车,才在内坐定,车门口人影一晃,竟是容世子也到了里间。

    在离开温泉别院之前,辛野裳又去容时晴的卧房走了一遍,她有一种预感,今日离去,以后只怕再也不会回归此处。

    容均天有些愕然,扶她坐正,转身问道:“确实是西都来使?”

    当时辛野裳还并未感同深受,直到这会儿,她很想帮着容均天做点什么,不管是什么都行。

    他看了眼辛野裳,低声道:“过几日,我会借口时晴暴病而亡,公布丧讯,你切记的不要对任何人泄露真相,倘若给人知道时晴是被谋害,传扬出去,到了那些无知好事之人口中,定会滋生许多流言蜚语,我不想妹妹去后还要被人不堪议论,坏了她的清白名节。”

    容均天蓦地回首,四目相对,他竟微微地笑了笑:“竟让你这小丫头担心我了?不过……”

    容均天已经将那将校拦住,向着秦兴行礼道:“大人莫要见怪,此人乃是襄城武官,一向鲁莽……”

    “我看他分明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哼,襄

    辛野裳应道:“是一块砚台。”

    辛野裳看着他掩去一丝悒郁,纵身跃出车中,心狠狠地疼了疼。

    天气阴沉沉地,小风飒飒,辛野裳立在废墟中,突然觉着沁凉扑面,抬头才见细雨如织。

    容均天却宽容地淡淡道:“你要是还肯叫我一声‘哥哥’,便是不把我当陌生之人,我自然愿意把你当作……”

    容均天道:“知道你必又来了这里,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辛野裳答应了声,抬头看向容均天,见他面无表情。

    辛野裳看看自己的手,因先前拿那块砚台,砚台上的灰以及墨,把手沾染的污脏不堪,她本来无心理会这些,又见容均天的帕子乃是一方极洁净不染的素帕,便道:“不必了,回家去再洗就是。”

    容均天见她有点窘迫,便道:“别动。”说着竟握住她的手,仔细给她擦拭起来。

    可猛然间辛野裳愣住,她看到砚台底下露出一点白色的痕迹……心有灵犀般,辛野裳掀起砚台,果真发现底下压着叠起来的纸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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