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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室又是一片橙黄。
她平常假装上班，很难回得这么晚。到家时段一柯正在喂猫，见她回家，起身打了个招呼。
“是有这个打算，”段一柯说，把水递给她，“不过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开始改稿。
她滑动着鼠标滚轮，眼睛看着文档里大面积的标注，轻声问:“那您的想法……是什么？”
姜思鹭:“……”
到家的时候已近11点。
“姜思鹭能开心一点。”
神智正涣散着，门响了。
姜思鹭喝水的动作停住，重新把目光移回段一柯身上。
门锁轻响一声，段一柯走了进来。
姜思鹭点头:“绝对答应。”
丁丁似乎还想说什么，曲笑再次无视了她:“总之我的意见就是这些。化鲸，我知道你在创作上有追求，不过现在行业艰难，我被挖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活下来，都能赚到钱。你之前的风格很好，出版，影视化，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不认为你这本书要冒这种风险。那么，我还有个会，下次聊。”
姜思鹭恍惚地看着屏幕，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也没什么好装的了，反正明天去面试，过了就是真的了。
门“咣当”一声撞上，留下站在客厅的段一柯，眉毛微微拧了下。
姜思鹭听到她在对面大呼小叫:“思鹭这本书的灵魂就是建立在这个看似喜剧实则悲剧的结局上的，改成大团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真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也没法讲出口。
“修改，”曲笑的声音传来，“既然已经签了合同，这本书我们一定是会出的。不过你现在这个写法，转型跨度太大，我建议你改回原来的风格。那些风土人情尽量缩减，加深男女主的感情戏。还有那些看起来很深刻的感悟，其实很幼稚，也不要了——不过这些都是细节，我已经标注好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悲剧结局，换成大团圆。”
找到了，上次买蛋糕送的小蜡烛。
其实倒杯水就蛮合适的。
“那日期登记错了，”他当时大概说了这么句话，“我不过生日，别打听了。”
怎么了这是。
本来是用来开导她的一句话。
“看似喜剧，实则悲剧？”曲笑嗤笑了一声，“你真的觉得，现在人生这么苦，还会有人有心思去看你们打哑谜？花几小时看书，最后得到一个这样的结局，口碑会好？”
她没有等丁丁回答，直接挂断了语音，然后将手指移动到了电脑键盘上。
“其实今天是，”他顿了顿，“是我生日。”
半晌，对面叹了口气:“气死我了，想跳槽。”
“加班了？”
他说:“那我希望……”
高中的时候，段一柯没说过自己的生日。当时和他表白的女生多，有人不想赶在情人节和圣诞送情书，就想挑他过生日，于是四处打听，甚至查到了学籍手册。消息传到班里，段一柯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
“这怎么换啊！”丁丁先喊起来了。
不过段一柯显然误解了她这一声长叹的真实含义，愣了愣，把目光偏转开:“其实是，有话说的。”
“我还以为你是来安慰我的。”
手里端着杯水。
他想要愿望的样子很像小狗。
曲笑点破的，都是她自己的害怕。
不等段一柯说话，她又“欸”了一声，起身去翻起抽屉。
段一柯的生日？
“哦，抱歉抱歉，我忘了时间……”她急忙起身，最后扫了一眼屏幕，“我马上就收拾好，稍等。”
话说到一半，她想起来了。
曲笑说话确实直接，她“深刻的感悟”，是“幼稚”；她呕心沥血的结局设定，是“谁会看你打哑谜”……
曲笑的意见太多了。更何况，她一句简单的“补充男女主对手戏”，姜思鹭就要花上几小时时间，重新回到创作这段剧情时的情绪里。转眼间，天黑了，茶餐厅的服务员也来帮她收拾桌子。
“心情不好？”
“还是不喜欢，”他笑了下，神色柔和，和当初不让人打听他生日的样子很不同，“不过今年，想要个愿望。”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有些紧张。
“现在喜欢过了？”
税和首印都开得很高，”曲笑无视了丁丁，“但是化鲸，今年出版市场遇冷，编辑部也在努力控制亏损。凭你的号召力，这本书应该是可以取得很好的市场成绩的。可你这种没有经过网络市场验证的风格转变，让我觉得非常不可控。”
本就对自己的转型充满怀疑的姜思鹭，彻底陷入了沮丧。
就……
服务生离开，姜思鹭再度扫了一遍已经修好的章节。
“所以……”姜思鹭轻声说，“1月2日，对不对？学籍手册，并没有登记错。”
段一柯这才回过神，干脆从她手里接过了蜡烛。他半倾着火光，说:“那我许了，你要答应我。”
什、么、玩、意？
而《她的狮子朋友》里，沉重的现实，和人生的不如意……
有点认不出自己的故事了。
她立刻坐直，手从膝盖移到床边，半侧着身子说:“今天是你生日？我怎么完全不记——”
姜思鹭瞥了一眼，把四仰八叉的手脚收回来些，盖住被子，喊了声“没锁”。
“嗯，”段一柯说，“那时候我确实不喜欢过生日。”
她在昏暗的灯光里看着他。
“这位顾客，”服务员很礼貌地说，“我们要打烊了。”
她和段一柯同住一个多月，对方边界感倒是很分明。日常活动区域仅限自己的卧室、客厅和厨房，浴室都是等她用完再去。进她房间，更是第一次。
毕竟，她一直以来的标签就是“校园”和“玄幻”，风格轻盈，连《骑马客京华》这种朝堂文也是感情重于权谋。
如影随形。
这马甲披的……姜思鹭长叹一声，有点疲惫:找个时间，掉了算了。
段一柯盯着她看了一会，目光又游离到天花板上。橙色的鲸鱼随着灯罩转动缓慢移动着位置，他轻笑一声，说:“挺有意思。”
“算了，没事，”她把手指移到屏幕的挂断键上，“我可能要改很久，最近就……先不找你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姜思鹭一般不开总照明，只开那盏鲸鱼灯。昏暗的光线里，橙色鲸鱼在天花板上游曳，能让她心里有片刻宁静。
于是段一柯闭上眼。
他把水轻轻放在桌面上，然后坐上她书桌旁的椅子。
可惜家里现在没蛋糕，姜思鹭只能手拿蜡烛点燃火焰。她匆匆关熄鲸鱼灯，卧室里一时只有那抹蜡烛的光源。
就这样，按照曲笑说的，改吗？
她的椅子是按自己身高调节的，段一柯坐上去，腿便显得有些过长了，几乎伸到了她床边。他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握着椅子的扶手，因为用力，手背上显出隐约的筋脉。
想要个愿望——姜思鹭笑起来。
姜思鹭坐在床头，胳膊抱住腿，下巴卡在膝盖上，没精打采地看向他。
姜思鹭迷茫地抬了下眼，差点忘了自己在段一柯面前扯谎在朝暮上班的事。
曲笑退出了会议。
段一柯的轮廓被火光勾勒得分明。
《她的狮子朋友》没有在网上连载过，这其实也是姜思鹭想给读者的一个惊喜——又想给，又害怕。她怕自己这种新的尝试得不到认可和喜欢，风格和题材的转变流失了以前的读者，又带不来新的读者。
沮丧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垂下头，慢慢扣上屏幕。
仔细想来，曲笑说的其实都没错。
“但是编辑的口味，”姜思鹭轻声说，“有时候不代表市场。”
姜思鹭和丁丁陷入了寂静。
改了一下午稿子，再想起这件事，竟然也高兴不起来。姜思鹭恹恹“嗯”了一声，把提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化鲸，”丁丁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真的很喜欢《她的狮子朋友》，我真的真的很喜欢……我能看出来，你这本书写得很用心，我觉得比你之前的都好看，但是——”
她似乎……
姜思鹭叹了口气。
姜思鹭又“嗯”了一声。
姜思鹭这才猛然抬头。
大约是说那话时，他的脸色是真的厌恶，也就没有女生愿意被他讨厌。三年过去，竟真的没人知道段一柯的生日。
“你是想让我给你实现吗？”她转过身，腿放下去，踩上脚下的地毯，毛茸茸的，“那你有什么愿望？”
这是丁丁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快许哦，”姜思鹭说，“一会蜡油滴下来了。”
] 卧室又是一片橙黄。
她平常假装上班，很难回得这么晚。到家时段一柯正在喂猫，见她回家，起身打了个招呼。
“是有这个打算，”段一柯说，把水递给她，“不过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开始改稿。
她滑动着鼠标滚轮，眼睛看着文档里大面积的标注，轻声问:“那您的想法……是什么？”
姜思鹭:“……”
到家的时候已近11点。
“姜思鹭能开心一点。”
神智正涣散着，门响了。
姜思鹭喝水的动作停住，重新把目光移回段一柯身上。
门锁轻响一声，段一柯走了进来。
姜思鹭点头:“绝对答应。”
丁丁似乎还想说什么，曲笑再次无视了她:“总之我的意见就是这些。化鲸，我知道你在创作上有追求，不过现在行业艰难，我被挖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活下来，都能赚到钱。你之前的风格很好，出版，影视化，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不认为你这本书要冒这种风险。那么，我还有个会，下次聊。”
姜思鹭恍惚地看着屏幕，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也没什么好装的了，反正明天去面试，过了就是真的了。
门“咣当”一声撞上，留下站在客厅的段一柯，眉毛微微拧了下。
姜思鹭听到她在对面大呼小叫:“思鹭这本书的灵魂就是建立在这个看似喜剧实则悲剧的结局上的，改成大团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真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也没法讲出口。
“修改，”曲笑的声音传来，“既然已经签了合同，这本书我们一定是会出的。不过你现在这个写法，转型跨度太大，我建议你改回原来的风格。那些风土人情尽量缩减，加深男女主的感情戏。还有那些看起来很深刻的感悟，其实很幼稚，也不要了——不过这些都是细节，我已经标注好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悲剧结局，换成大团圆。”
找到了，上次买蛋糕送的小蜡烛。
其实倒杯水就蛮合适的。
“那日期登记错了，”他当时大概说了这么句话，“我不过生日，别打听了。”
怎么了这是。
本来是用来开导她的一句话。
“看似喜剧，实则悲剧？”曲笑嗤笑了一声，“你真的觉得，现在人生这么苦，还会有人有心思去看你们打哑谜？花几小时看书，最后得到一个这样的结局，口碑会好？”
她没有等丁丁回答，直接挂断了语音，然后将手指移动到了电脑键盘上。
“其实今天是，”他顿了顿，“是我生日。”
半晌，对面叹了口气:“气死我了，想跳槽。”
“加班了？”
他说:“那我希望……”
高中的时候，段一柯没说过自己的生日。当时和他表白的女生多，有人不想赶在情人节和圣诞送情书，就想挑他过生日，于是四处打听，甚至查到了学籍手册。消息传到班里，段一柯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
“这怎么换啊！”丁丁先喊起来了。
不过段一柯显然误解了她这一声长叹的真实含义，愣了愣，把目光偏转开:“其实是，有话说的。”
“我还以为你是来安慰我的。”
手里端着杯水。
他想要愿望的样子很像小狗。
曲笑点破的，都是她自己的害怕。
不等段一柯说话，她又“欸”了一声，起身去翻起抽屉。
段一柯的生日？
“哦，抱歉抱歉，我忘了时间……”她急忙起身，最后扫了一眼屏幕，“我马上就收拾好，稍等。”
话说到一半，她想起来了。
曲笑说话确实直接，她“深刻的感悟”，是“幼稚”；她呕心沥血的结局设定，是“谁会看你打哑谜”……
曲笑的意见太多了。更何况，她一句简单的“补充男女主对手戏”，姜思鹭就要花上几小时时间，重新回到创作这段剧情时的情绪里。转眼间，天黑了，茶餐厅的服务员也来帮她收拾桌子。
“心情不好？”
“还是不喜欢，”他笑了下，神色柔和，和当初不让人打听他生日的样子很不同，“不过今年，想要个愿望。”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有些紧张。
“现在喜欢过了？”
税和首印都开得很高，”曲笑无视了丁丁，“但是化鲸，今年出版市场遇冷，编辑部也在努力控制亏损。凭你的号召力，这本书应该是可以取得很好的市场成绩的。可你这种没有经过网络市场验证的风格转变，让我觉得非常不可控。”
本就对自己的转型充满怀疑的姜思鹭，彻底陷入了沮丧。
就……
服务生离开，姜思鹭再度扫了一遍已经修好的章节。
“所以……”姜思鹭轻声说，“1月2日，对不对？学籍手册，并没有登记错。”
段一柯这才回过神，干脆从她手里接过了蜡烛。他半倾着火光，说:“那我许了，你要答应我。”
什、么、玩、意？
而《她的狮子朋友》里，沉重的现实，和人生的不如意……
有点认不出自己的故事了。
她立刻坐直，手从膝盖移到床边，半侧着身子说:“今天是你生日？我怎么完全不记——”
姜思鹭瞥了一眼，把四仰八叉的手脚收回来些，盖住被子，喊了声“没锁”。
“嗯，”段一柯说，“那时候我确实不喜欢过生日。”
她在昏暗的灯光里看着他。
“这位顾客，”服务员很礼貌地说，“我们要打烊了。”
她和段一柯同住一个多月，对方边界感倒是很分明。日常活动区域仅限自己的卧室、客厅和厨房，浴室都是等她用完再去。进她房间，更是第一次。
毕竟，她一直以来的标签就是“校园”和“玄幻”，风格轻盈，连《骑马客京华》这种朝堂文也是感情重于权谋。
如影随形。
这马甲披的……姜思鹭长叹一声，有点疲惫:找个时间，掉了算了。
段一柯盯着她看了一会，目光又游离到天花板上。橙色的鲸鱼随着灯罩转动缓慢移动着位置，他轻笑一声，说:“挺有意思。”
“算了，没事，”她把手指移到屏幕的挂断键上，“我可能要改很久，最近就……先不找你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姜思鹭一般不开总照明，只开那盏鲸鱼灯。昏暗的光线里，橙色鲸鱼在天花板上游曳，能让她心里有片刻宁静。
于是段一柯闭上眼。
他把水轻轻放在桌面上，然后坐上她书桌旁的椅子。
可惜家里现在没蛋糕，姜思鹭只能手拿蜡烛点燃火焰。她匆匆关熄鲸鱼灯，卧室里一时只有那抹蜡烛的光源。
就这样，按照曲笑说的，改吗？
她的椅子是按自己身高调节的，段一柯坐上去，腿便显得有些过长了，几乎伸到了她床边。他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握着椅子的扶手，因为用力，手背上显出隐约的筋脉。
想要个愿望——姜思鹭笑起来。
姜思鹭坐在床头，胳膊抱住腿，下巴卡在膝盖上，没精打采地看向他。
姜思鹭迷茫地抬了下眼，差点忘了自己在段一柯面前扯谎在朝暮上班的事。
曲笑退出了会议。
段一柯的轮廓被火光勾勒得分明。
《她的狮子朋友》没有在网上连载过，这其实也是姜思鹭想给读者的一个惊喜——又想给，又害怕。她怕自己这种新的尝试得不到认可和喜欢，风格和题材的转变流失了以前的读者，又带不来新的读者。
沮丧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垂下头，慢慢扣上屏幕。
仔细想来，曲笑说的其实都没错。
“但是编辑的口味，”姜思鹭轻声说，“有时候不代表市场。”
姜思鹭和丁丁陷入了寂静。
改了一下午稿子，再想起这件事，竟然也高兴不起来。姜思鹭恹恹“嗯”了一声，把提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化鲸，”丁丁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真的很喜欢《她的狮子朋友》，我真的真的很喜欢……我能看出来，你这本书写得很用心，我觉得比你之前的都好看，但是——”
她似乎……
姜思鹭叹了口气。
姜思鹭又“嗯”了一声。
姜思鹭这才猛然抬头。
大约是说那话时，他的脸色是真的厌恶，也就没有女生愿意被他讨厌。三年过去，竟真的没人知道段一柯的生日。
“你是想让我给你实现吗？”她转过身，腿放下去，踩上脚下的地毯，毛茸茸的，“那你有什么愿望？”
这是丁丁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快许哦，”姜思鹭说，“一会蜡油滴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