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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宫装的每一日她都觉得自己还趴在十几年前的土里,被人拿靴子踩着脊背。整张脸都在火辣辣的疼。

    那夜的靴子踏在她的脊背上,力道大的好像要将她踩碎。

    兰太妃听到这声呼唤,怔愣一瞬,眼睛也渐渐红了。

    这真话太假,假话太真。

    秋仪知道她的打算,两人假意反目成仇诱敌深入,再由兰太妃将暗枭密令从太子处誊印而出。

    如果时机恰当,它可能成为决定局势成败的重中之重。

    那不停奔腾的白色马匹就像是昭示着人迅速流失的生命。

    她几乎是带着哀求地拉住兰太妃的手,一双眼睛中满是惶恐:“姐姐,你在做什么?”

    “听着!”

    她突然含蓄地笑了一下,摸了摸秋仪的长发。人家说长姐如母,她们并非同族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名正言顺的姐姐。但是在这一刻,兰太妃说:

    ――没由来地让秋仪心中慌乱至极。

    这样的日子痛极了,也怨极了。

    兰太妃见此叹了口气,轻轻替她将鬓角的碎发温柔地拢好。就像小的时候不会扎头发的小姑娘摇摇晃晃地找到邻居家的姐姐,让她为自己扎起小巧的羊角辫。

    宁府自第一日起已经被朝云行带兵团团围住,既是保护也是暗中的警告。

    竟然呆呆地想要将散落的碎片捡起。

    “谁知她出言不逊……”

    太子盘踞京城伺机而动,加上暗枭需要三道手谕。

    

    兰太妃这时转身握住她的手,反而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其中一丝一毫的情绪变换。

    ――她怎敢赌秋仪的性命比得上那帝王心中的江山永固?

    太子心中似乎也受到了震动,男人垂下眼去,语气中有着诱哄――“好了,你先起来。”

    “你们闹的那样厉害,你却从未怀疑过他会来救你。”

    “国库密钥的位置,司制大人难道连这都不记得了?”

    “你在说谎……”

    窗外日头正盛,安静时分可以听见院落外的溪水不停地奔流而过。似乎不因任何人事物的改变而停止迅速的流逝。

    他昔年没有做过什么讨人喜欢的事情,难道如今就能指望的上吗?太子要是用秋仪去换玉玺、换龙座,难道齐坞生真的会拱手相让?

    “妾身是孤儿,是细作,是惹人厌弃的棋子和玩意儿。”

    美人不作声,心中思绪万千乱的她头痛,只有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院外已经传来了太子守卫的脚步声,他们发觉了此处的骚乱。

    在千回百转的念头中,只有一个异常清晰――无论齐坞生来与不来,她都要保秋仪离开。

    秋仪抓着兰太妃的衣袖,好像这样就能挽回这种没有几近孤勇的行为。

    他的语气有些玩味,似乎在打量着两个人的关系。

    当了四十年的储君,太子不是蠢货。

    看到压抑着哭泣无法说话的秋仪,兰太妃望了眼围在院落外的侍卫。

    既然太子能靠密令动用暗枭,那么她们如果能够拿到亦能自救。

    兰太妃从地上缓缓做起,将汗意濡湿的发撩开到耳后。

    在这样危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叫出了那已经十余年未曾出口的称呼。

    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清。

    她压着声音,伸手按住秋仪的肩膀逼迫她抬眼看向自己。

    如果秋贵妃是那威风凛凛的虎,兰贵人就是她背后阴人的狐狸。

    更屈辱的,是她连反抗的能力和勇气都没有。

    语气似是哀怨:“你叫我等,你为何不等?”

    第一道是卫戍军区的将军令,若是有了它则可以自由调动禁军出入宫廷,此时由宁同河掌握手中。皇室财宝皆在国库,唯一的密钥在秋仪和秋翰处。

    “她有父兄,有皇宠,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好运气。可是我有什么呀……”

    兰太妃跪趴在地上,时间又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穿着名贵靴子的人踏足过的地方将她从小长大的家彻底颠覆。

    秋仪眼中还带着泪,兰太妃却满面冰霜。

    她以为终于那些秘密终于随着棺椁入土而过去时,这个人又一次出现将她打回了尘埃之中。

    “你一直是相信他的。”

    他心中衡量一瞬,走上前去狠狠给了兰太妃一巴掌。

    ――腐烂的人合该葬在一起同归与尽。

    兰太妃捂着脸缓和了一下,露出嗤笑:“太子要国库密钥,妾就来询问。”

    秋仪适时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沙哑:“不知我做了什么,才引得太妃娘娘如此怨恨?”

    幼时的她趴在泥土里,舌头被粗糙的石子划破,脸上的每一处都在痛。

    可是停滞刹那,她很快甩开了秋仪的手,别过脸去沉声说道:“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要管。”

    她只在意姐姐这些年受的侮辱与委屈,这样感同身受的痛苦要将她逼疯。

    兰太妃拼命向后躲去,甚至继续提高了声量。

    她的声音幽幽。

    从第一个瓷碗落地应声而碎时,局势已经无力回天。

    美人眼角殷红一片,声音很轻很轻,双手不停地颤抖。

    男人的掌风用了十足十的气力,将她打的跌落在地,嘴角崩裂流出鲜血。

    这个女人对他尚有用处,不能将人逼的太狠。

    ――父母弟弟死于非命。

    她恨也好,妒忌也好,秋仪心中毫不在意。

    “谁准许你来叨扰司制大人的!”

    他担心兰太妃失了分寸将人弄死,如今看到人还活着也算松了口气。

    男人用靴子勾起兰太妃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脸上的神色。他的不悦几乎溢于言表。

    “如果他来了,令牌随你处置。”

    两方局势已经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太子不可能将自己的底牌轻易示人。

    “是啊,这些东西你现在不说,你总有一天会说的!”

    理不清缠还乱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已经相偕走过了多少泥泞中跌爬滚打的日子。真要一桩桩一件件掰开了揉碎了去算计谁愧对谁,毫无意义。

    兰太妃并未慌乱,眼中流露出不屑――她轻笑一声:“妾心中愤懑,于是借着这个由头小题大做罢了。”

    秋仪站起身来慌忙向前走了几步,她似乎一瞬间懵住忘记了如何反应。m.sanguwu.com

    她咬住指尖,眼中的恨意在某一瞬间比太子身上的气势更盛。

    “你恨他怨他,但是你没有发现你还相信他。”

    自古无情帝王家,靠着谋逆上位的君主更是薄情寡义。

    秋仪一时间哑了声音,她的目光躲闪几乎是瞬间摇了摇头。

    纵使她们的戏做的再真,兰太妃又怎能轻而易举地得偿所愿。

    桌面地面一片狼藉,皆是瓷碗瓷罐的碎片。

    帝王看重权力是人之常情,就算他真的不来兰太妃也不怨怼。只是她必须为这种结局做好准备。

    男人扫了她一眼,低头质问兰太妃:“是啊,本王也好奇你发了什么疯到这里大闹一场?”

    世人大多喜欢评价她低调阴毒的手段,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她也是一位美人。

    “姐姐送你出去。”

    太子一时间无法得逞,自然转而盯上了秋仪手中的密钥。

    老皇帝死了,齐坞生登基对前朝嫔妃还算厚待。

    兰太妃笑了笑。

    “太子殿下心中难道不清楚吗……”

    若是平日到此处,也许可以享受片刻恬静。

    一旦失手,只是白白陪去性命。

    沉默一瞬,她又软了语气轻轻说:

    人们说如果前朝的秋贵妃是张扬明媚的百灵鸟,那么兰贵人就是她身后的一只乌鸦。

    “等着吧。”

    她眼中温度消失,语气也冷漠起来:“可是我不相信他。”

    他让兰太妃假意和秋仪亲近骗取她的信任,却没想过让这个愚蠢的女人和秋仪起了争执!

    东街的安稳好似只是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段时间,剩下的所有都被蒙在灰色的阴霾中。

    太子步履匆匆推门而入,却只见的两个女人分开而坐,不见刚刚属下禀告的争吵。

    可是这一次她不想等,亦不想忍了。

    女人笑了一声。

    她的五官如她的人一般小巧精致,唯独上唇有些薄――显得有几分苦相。

    他们在等候主人的到来。

    “就是因为她什么也没做,我才恨呀。”

    被灭门的贼人收养,日复一日养成所谓的细作,再送去宫中给一个祖父辈的人做妾妃。和母亲一样年龄的女人争宠。

    秋仪坐在远处,身侧的手指死死扣着旁边的木制雕花围窗。她有时有种错觉,兰太妃只是在借这个机会说出心中压抑的苦怨。

    “……算是我给我妹妹的新婚礼物。”

    三道手谕中唯一被太子收入囊中的是暗枭密令。

    往事刹那间浮上心头,只是再回不到从前。

    “如果他没来,你就用令牌让暗枭杀了他。”

    齐坞生的人找到此处只是时间问题,是否得到完整的暗枭密令也是时间问题。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选择这样没有退路的行动。

    可是这样的想法何其天真愚蠢。

    但是如此才会觉得那段日子光明灿烂,弥足珍贵。

    但是如今那水流的噪声配上那撕心裂肺的怒骂让整间屋子陷入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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